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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

昭华-第2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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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其实是个好姑娘,但是没有办法,张昭华厌恶她,就凭她舅舅是何福,再没有其他理由。

    高炽很快也从前殿回来了,他坐在椅子上,发出了叹息之声。

    张昭华一问,才知道今日皇上在一张纸片上写下了一些重臣的名字,请解缙在“臧否”,也就是评论他们的长短优劣。

    解缙按照名字,一一写了自己对他们的评价,说蹇义天资厚重,却无定见。夏原吉有德量,不远小人。刘俊有才干,不知顾义。郑赐可谓君子,颇短于才。李至刚诞而附势,虽才不端。黄福秉心易直,确有执守。陈瑛刻于用法,尚能持廉。宋礼戆直而苛,人怨不恤。陈洽疏通警敏,亦不失正。方宾簿书之才,驵侩之心。

    皇帝将解缙的对答交给了高炽,高炽同时问东宫辅导官帝尹昌隆、王汝玉如何,解缙对答,昌隆君子,而量不弘。王汝玉文翰不易得,惜有市心。

    看到“方宾簿书之才,驵侩之心”之心一句的时候,张昭华不由得笑道:“怎么这么说人呢!”

    “驵侩”是说合马匹买卖的中间人,说一个人有当书记的才华,但是心里想着说合买卖,实在是把人贬损地太厉害了。张昭华一字一句看过去,不由得道:“解缙当真是恃才自傲,根本不顾得罪人啊!”

    “我看这个解缙,聪明太过了,”张昭华道:“而聪明敌不过他的缺陷。”

第二十八章 女秀才() 
“这蜂蜜,”高炽喝了一口蜂蜜水,道:“怎么有点苦腥啊。”

    “这是我大哥自己养的蜜蜂,”张昭华也喝了一口,道:“是槐花蜜,我觉得好啊。”

    高炽摇摇头道:“没有宫里的好吃。”

    张麒和张昶如今在京郊偌大的果园里面,种了许多东西,当然他们自己也很少劳动了,里头住的都是农民,是专门雇的佃农。

    “今儿果园里头来了人,专门给我送的瓜果蔬菜,我爹还养了牛羊鸡鸭,现在真是一门心思打理了,”张昭华道:“旁边还有几个荒芜的半山田,也全都买了回来,现在稻麦瓜果、牛羊鸡鸭俱全了,美得很。”

    “现在是直产直销,这庄子上产的蜂蜜啊瓜果啊都有地方卖,”张昭华道:“全在我二哥的店里面卖,你猜买的人都是谁?”

    高炽并不太清楚,张昭华就道:“大官小官都有啊!不像是买东西去的,倒像是专门为了结交我们张家这一门外戚去的,一罐子蜂蜜,有人用一百颗东海珍珠换呢!”

    高炽也倒吸了一口气道:“那还了得!东西不能卖了!”

    “也不一定是不能卖了,”张昭华道:“我二哥还做着其他生意呢,想要送礼,想要结交,门路多着呢。我就是不许在京里卖了,拉到镇江去算了,要不然自己吃也行,真是烦死了。”

    “要是可能的话,我还打算把椿哥儿也带去看一看。”张昭华道:“让椿哥儿见识一下,农民是如何面朝黄土地辛勤劳作的。”

    高炽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翻开了手中另一本奏疏。这奏疏乃是陈瑛今日上奏的一本,他弹劾的人不是何福李景隆之类的人了,而是宁国公主驸马梅殷。

    这当然不是张昭华的意思,而是彻彻底底是皇帝的意思了。皇帝在所谓的“亲戚之家”中,最恨的应该是徐辉祖,而最讨厌的应该是梅殷了。当年皇帝带着兵马,想要从淮安借道,因为这个地方是梅殷守着,皇帝去书一封,说“赴京师为皇考进香,望予以方便”,而梅殷不仅不同意,还将使者的耳朵鼻子都割掉了。

    这样也就罢了,梅殷最后被迫降了燕王,当然降地也是不甘不愿地,皇帝说“驸马领兵劳苦”,梅殷就讥讪地回道“劳而无功”,此后梅殷常常托病不上朝,偶然上朝一回,也冷着脸什么话都不说。

    当然皇帝是有治他的办法的,他以慰劳为名,屡屡派太监往宁国公主府邸去,今日送一筐荔枝,明日送龙虾,后日再送两只会说话的八哥鹦鹉,宁国公主当然是高兴的,但是梅殷就没这么高兴了,因为这些太监就是皇帝派入府中的眼线,经常窃听他在府里的谈话,他当场抓住过一次,但是他却不能像在淮安的时候,将燕王使者割去鼻子耳朵,只能说这个太监手脚不老实,和府中的使唤的丫头们胡闹,重新遣回了宫廷之中。

    皇帝和梅殷之间的仇恨越积越深,陈瑛之所以弹劾梅殷,也是因为终于确定了皇帝的心意——因为有一天梅殷又以养病为由不出席早朝的时候,皇帝就漫不经心地对陈瑛道:“朕看梅殷这病,怕是极重了的吧?”

    所以陈瑛开出了治疗梅殷之病的药方——厚厚的一沓材料,上面说梅殷有三桩罪恶:一是招纳亡命之徒,怂恿他们继续为非作歹;二是“科匿番人”,是说某些番商,触犯了中国的法律,居然跑到驸马府中避难;第三条最可笑,也最让人觉得尴尬,说梅殷“与女秀才朋邪诅咒”。

    按照陈瑛这个材料中写的,女秀才姓刘,颇具姿色,也擅琴棋书画,梅殷每次府中开雅会,就会请她到来,还带她一起郊游。

    张昭华乍一看这一条,觉得陈瑛简直是没什么可写的了——但是她慢慢读下去,发现陈瑛当真是不得了的人,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披沙拣金,对文字的把握和对人心的揣测,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说梅殷请人到府中开雅会,也本无所谓,因为秀才是文人,驸马结交文人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反而应该赞赏,应该受到追捧——宋朝驸马王诜,就曾邀请苏轼、米芾、黄庭坚到他的府邸搞什么“西园会”,就是美谈一桩。

    只是,女秀才不是男秀才,而且刘氏大概是比不过苏轼的文采的,梅殷和刘氏的唱和之中,你来我往,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字句,这种字句,陈瑛说像是“诅咒”,但他也拿不准,所以“伏请圣裁”,让皇帝自己做出判断。

    张昭华暗暗心惊陈瑛的本事,却听高炽道:“今日奏疏呈上,父皇说驸马的事情,他自己来处置,所以今天宁国姑母进宫了。”

    张昭华略松了口气,“这事儿叫宁国姑母去处置最好。”

    两个人都觉得叫宁国公主来处置应该没什么问题,完全没有料到之后的结果,过了两天才知道宁国公主和驸马闹翻了,就是因为这个姓刘的女秀才不见了。

    这三天罪状里面,什么番商、什么亡命,都好解决,或者说在公主的眼中,都不是什么问题——只有最后一条女秀才是她耿耿于怀的,于是她遣人去抓这个女秀才,准备好好问讯的时候,却被告知这个女人不见了。

    “女秀才,”张昭华就道:“肯定是宫中出来的,查。”

    女秀才的确是宫中出来的,是洪武二十九年自请回乡的,籍册之中已经消去了她的名字,然而她在永乐元年七月份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了梅殷的府上,很快就和驸马搭上了。

    “真是奇怪,”张昭华暗道:“六七年的时间不见,一出现就和梅殷搞到一起,又成了陈瑛弹劾他的罪状,怎么就这么古怪呢。”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忽然接到了她大哥张昶的信儿,说他的果园被人给围住了。

    “什么意思?”张昭华莫名其妙道:“是不是他圈了人家的地儿,百姓闹起来了?”

    “不是不是,”这人是张家的家丁,拿着张昶的腰牌连夜进的宫:“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他带着人把园子围住了!”

第二十九章 左膀右臂() 
张昭华大吃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道:“纪纲说咱们的园子里,窝藏了一个什么女秀才,如今是皇帝钦命捉拿的要犯!”

    女秀才,不会就是让梅殷与公主失和的这个刘氏吧——

    据他一五一十道来,说园子里前两日忽然来了个女人,长得还挺好看,而且是只身一人,说是丈夫前些日子死了,自己来京城投奔弟弟的,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园子里面。

    本来热孝之中进别人家的门是很不礼仪的行为,只不过当时天色已晚,见这女人实在孤苦,张昶也是起了恻隐之心,让她在园子中呆了一晚上。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就没有见着这人了,也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出去的,张昶也不以为意,没想到过了一天纪纲就带着人来了,不过并没有进入,只是客客气气地请他将一位“女秀才”交出来,张昶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女秀才何许人也。

    锦衣卫像是一个大熔炉,里面什么人都有,但是却能按照出身划分为三类,这三种人其实是泾渭分明的,分别是勋卫、科目、功升。

    勋卫很简单,就是张昶这样的,以勋戚关系,进入锦衣卫之中的,都是闲职,国家养着,张昶去锦衣卫衙门办公的时间少得可怜,他也没什么权力,纪纲手下的庄敬、李春这样的人,早就阳奉阴违架空了他。

    科目就是刑名上的事情了,锦衣卫动刑、验查,都需要特定的人才;最后一个功升,就是查办案子有功劳的人会提升,纪纲以前办过的胡闰案、方孝孺案,拷掠最狠最得用也最忠心于他的人,他就有提拔任命的权力。

    张昶本来就不想当这个官儿,平日去的少,见到纪纲也老老实实什么都不说,纪纲对他也是恭敬和客气的,因为知道他是太子妃的亲大哥,如此安然相处了挺久,张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纪纲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还逼问他要人。

    “确实有个女秀才,现在这个女秀才为什么会跑到我大哥的庄园里去,”张昭华道:“大哥没有跟纪纲说明白怎么回事吗?”

    “说了,”这人道:“说第二天人就不见了,但是纪大人不信呐,说他的人看到了人进去,却没有看到人出来。纪大人问,是不相信锦衣卫的侦缉手段吗?”

    早有预谋。

    张昭华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她很快有了个推断,永乐元年出现在驸马府的刘秀才,确实是之前从宫中出来的这一个,但是之后进入张昶庄园里的这一个,却不见得是刘秀才了。

    有人在构陷张昶,找了一个女人进去,然后引导锦衣卫追查到果园,他和这个女人却早就脱身了——这是一种猜测。

    但是张昭华非常偏向自己的第二种猜测,那就是构陷张昶的人就是纪纲。

    纪纲早就将刘秀才捉住了,然而他并没有吱声,做得相当隐蔽。宁国公主不明情况,去捉人没捉到,还大闹了一场。而他派了个人进入到张家庄园之中,然后暗助她脱身,庄园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女子,却没有人能说清楚她的下落,张昶是百口莫辩的。

    现在的问题是,张昶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而纪纲一口咬定了她就是刘秀才。张昶交不出人来,而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这些人都能被纪纲拿出来,说是“人证”。

    好一个精巧的圈套——纪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付张昶呢?

    他并不是为了对付张昶的,说实话他根本算不上纪纲的对手,纪纲想要他在锦衣卫混不下去,只要略施手段,就会叫他遭受各种难以言说的遭遇。只是之前并没有这么做,却在今天忽然来了一手——为什么呢?

    纪纲的目标应该在她张昭华身上。

    张昭华站起来默默走了一圈,这件事没有通报到皇帝那里,而这个报信的人出现到了她这里,本身就说明,纪纲是故意放他出来的,纪纲在观察她的反应。

    不对,张昭华想了想,纪纲应该是期盼她求一求他。

    求他息事宁人,不要追究,求他在皇帝面前,不要提这个女秀才的事情,她这么求了,纪纲自然会顺水推舟的答应,因为他要卖给太子妃一个人情,然而这样一来,其实等于坐实了张昶窝藏案犯的罪名。这个罪名捏在纪纲的手里,以后随时可以用来拿捏张昭华。

    张昭华心中怒火滔天,之前她的娘子军被皇帝亲令解散了,而皇帝那几天和谁说过话,她也偷偷查过,最有嫌疑进言的就是纪纲——纪纲和她有什么仇怨,居然要这样害她!

    一次不够,还要来一次!还指望着她去求他——以为她张昭华无路可走了吗?

    张昭华看了一眼漏刻,道:“陈瑛还在谨身殿,没出宫去吧?”

    “没呢,”含冬道:“好像陈大人每次出宫,都差不多要到宫门落钥的时候了。”

    “你亲自去,将陈瑛引到左顺门来,”张昭华穿了衣服,挥退了众人:“我有话要说。”

    这一回张昭华等得时间比较长,因为陈瑛在汇报梅殷的事情,等他匆匆赶到左顺门,却看到张昭华冷冰冰的目光,这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

    “陈大人,”张昭华道:“看不出,你和纪纲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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