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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撩闲-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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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说她画画有灵性,是天生适合走这条路的人。其实,她只是想把脑海中的世界用她手里的笔构画出来,她的神与魂皆在那个世界,人世间的一切仿佛光与影的交错。

    她爷爷画了一辈子的花鸟,如今除了偶尔倒腾些古玩,便是画些画与老友们相互交流、欣赏,再就是在家养养花鸟、在这建于明清时期的老宅里捣腾些园林景致,享受惬意悠闲的老年生活。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住在爷爷的宅子里,潜心画她的山精鬼怪,不用为生活而烦心。

    然而,生活却给他们爷孙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上个月还说拉来资金能让公司股票市价翻上好几倍的温时熠先生,据说已经卷款潜逃。她和她爷爷、二姑都联系不上他,只有她大姑那有点消息,说她爸可能去了国外,至于到底在哪,不清楚。

    她对她爸生意上的事从来不过问,对于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爸跑路以后,她家的前后门都让债主堵了,堵在她家门口哭,说她爸把他们的养老钱都骗走了。警察也上门来了,说他涉嫌非法集资,畏罪潜逃。

    老先生气得差点把心爱的花鸟杯砸了。

    温时熠先生跑了,作为温时熠先生的父亲温儒老先生,以及温时熠的女儿温徵羽小姐,不得不面对温时熠先生欠下的巨额债务。

    温徵羽画了二十三年的画,如今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她的画从来都是只参展、参赛,一张都舍不得卖,没有收入来源的她一直靠温儒老先生和温时熠先生养活。

    温儒先生,今年七十五岁的高龄,已经到了连亲生女儿都不敢借钱给他的年龄。

    爷孙俩面对温时熠先生欠下的巨额债务,只剩下变卖家产一途。

    房屋中介商、古懂文玩商人闻风而动,纷纷登门,来得比债主们还勤快。

    巨额债务让宅子和宅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待价而沽,甚至有温时熠先生的昔日好友给她开价。

    人世变换,莫过于此。

    进出她家的人络绎不绝,她爷爷的半生收藏,家里的明清古典家具,她的跋步床、临窗摆放的罗汉椅,她的古筝连同古筝架等等一件件被人看好、谈妥价,打包抬走。就连她爷爷养了很多年、挂在回廊下的那十几只鸟,奶奶留给她的嫁妆,都没能留下。

    陆陆续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偌大的老宅,连盆景都没留下一盆。她家就只剩下一栋空荡荡的宅子,以及她屋子里那些以前别人重金求购都不卖、如今却一幅都卖不出去的画。

    世人都追捧名家,买画先看人,对于她这样年纪轻轻只有国家三级美术师资格证、得过一些小奖的破产小画家是不屑一顾的。

    来她家的人,除了债主就只剩下看宅子的人。

    都知道她家的情况,买宅子的人把价格压得很低,价钱一直没谈拢。

    这些日子变卖家产,她爷爷一直带着她,让她在旁边看着。

    原本家里还算有些家底,她也算有一技之长,她除了画画也没有别的爱好,更没有什么败家的恶习,原以为这些足够她丰衣足食安稳地过一生。

    如今家里一朝败落,用她爷爷的话说就是往后她得靠自己挣饭吃,免不了得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从今以后就得多学着点、多看着点。好在,她还年轻,以后长进些,未必不能给自己挣一份前程。

    上午十点多,又有一伙人来看房。

    四月,如诗如画的时节。

    蒙蒙春雨,如烟如雾如纱,滴嗒的小雨滴顺着屋瓦落下,浇打在屋檐下那一排雨滴积年累月滴出来的小水坑中,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院子里的松柏盆景、花卉、雕花圆桌、石凳都被搬空了,如今只剩下两盆不值钱的竹类盆景。

    温徵羽站在屋檐下,望着这绵绵春雨、让雨水浇打得格外青脆的佛肚竹,怔忡失神。从小住到大的宅子,如今要被卖了,即使再想让自己不在意,也难免心中伤感。

    她再不舍,这宅子也得卖。

    从她记事起便在她家干活的孙姨把来看房的人迎了进来。

    她扭头望去,便见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在一女两男的拥簇下进来。

    她扭头望去正好与那女人的视线对上。

    那女人烫着头微卷的过肩长发,一身裁剪得体的职业装严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很是严谨干练的模样。

    她乍然看去,便觉这女人是来谈生意的,再一想,可不是,买她家的宅子,也确实算笔大生意了。

    那女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也在打量。

    那女人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眼神有股她说不出的幽深,似乎要把人看透,令她略微有些不舒服。

    她爷爷的声音从客堂传来,让她把人迎进去。她朝那女人略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女人冲她轻轻笑了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进入客堂。

    客堂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座待客的茶台。

    女人姓叶,名片上的名字是叶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叶泠在递名片时似乎略微犹豫了下,然后递了张只有名字和电话的私人名片。

    叶泠的态度比起之前来她家痛宰落水狗的人要好上许多。不论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内心是什么想法,至少表露出来的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脸。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温徵羽这个月见到太多。如今乍然见到个态度好的,似是诚心想买这宅子,凭添几分好感,因此她在领着叶泠看宅子时,亦添了几分诚心,希望能够谈成这笔买卖。

    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宅子,哪个地方什么时候修楫过,用的什么材料、找的哪里的工匠师傅,又有哪些地方是几百年没动过的古迹,自己最是清楚。

    一砖一瓦一屋一瓴,承载了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经历与记忆。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她的画室前。

    她的画室是将临湖的三间屋子打通布置成的,一副写有“画堂”的牌匾挂在屋子正中间。

    叶泠问她可以进去参观吗?

    她收回思绪,点头,缓步上前,推开虚掩的画室门。

    她画的画,全在这间画室里。

    江南气候潮湿,她的画全放在定制的防潮柜中,只留下一幅昆仑万妖图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昆仑万妖图,全长四米九,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妖,她画了三年的心血之作,也是她的成名作。

    画成时,她本欲为自己起名“昆仑老人”,她爷爷不允,说她:“你才多大,也敢自称老人。”她便将名字改为“昆仑小怪”。

    她在看画,旁边的叶泠也在看画。

    叶泠盯着昆仑万妖图看了许久,问她:“你的画卖吗?”

    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个问她卖不卖画的人。

    温徵羽盯着自己的画作,点头,说:“卖。”她自己的东西,最值钱的,也就这昆仑万妖图了。

    叶泠说:“你开个价吧。”

    温徵羽回道:“你看着给吧。”她从叶泠看这画的眼神能看出叶泠是真的打心底喜欢。

    叶泠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昆仑万妖图,说:“二百万。”

    温徵羽愕然地扭头看向叶泠,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因有人欣赏自己的画作愿意花高价购买而微感欣喜。她实话实说道:“虽然这幅画是我的成名作,但我的名气不足以值上这个价。”

第一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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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时纾轻轻拈住温徵羽送到她面前那细骨伶仃、白如骨瓷的细嫩手指;第一反应是怕她这从来没有干过重活、吃过苦的侄女把这双爪子折了。她这侄女,除了画画;别无所长,不过;会画画也算有门本事,也许饿不死呢?她没好气地扫了眼温徵羽;见到那有点忐忑还有点可怜的小眼神,不由得心头一软,语气非常勉强地说:“先看看再说吧。”

    温徵羽抱着温时纾的胳膊撒娇道:“谢谢二姑。”

    温时纾赶紧说:“哎;可别,你别谢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由得你们爷孙俩折腾,可我上头还有个大姐压着;你们爷孙俩要真是哪天把她给折腾回来了,到时候收拾起你俩来,我可不吱哎;她得连我一起收拾。”说完,抬指往温徵羽的额头上一戳;说:“要是哪天活不下去,赶紧把你们爷孙俩打包打包往我那送。”说完;把银行卡强行塞在温徵羽的手里;正色说道:“我常年不在这边;你爷爷年纪大了,这钱放着万一有个急事,不至于抓瞎。”她的话音一转,说道:“生意买卖,商场如战场,有赚有赔,老三亏了就亏了,钱这东西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回事。家里还有你大姑和我,还倒不了,你呢,要是遇到难处或者是想做点什么事,别藏着掖着,那样反而让我们担心。”

    温徵羽压下心头的涩意,轻轻地“嗯”了声,撒娇地在温时纾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然后说:“我还要打包行李,二姑您自便。”

    温时纾轻轻拍拍温徵羽的背,看看这搬空的屋子,悄悄地暗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家里能卖的都变卖了,剩下要打包带走的只剩下些零碎的个人物品,要收拾的,更多的是心情。

    生活了二十多年、充满无数回忆的地方,要搬走了,温徵羽除了不舍、淡淡的失落和愁绪,还有点既然出去闯荡面对社会的新鲜感和隐隐激动,那感觉有点像雏鸟离巢,虽然作为二十六岁的大姑娘已经不能算是雏鸟。

    她将行李装箱封好,去到客厅,便见温儒老先生和温时纾女士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好像又吵上了。他俩性格不合,凑到一起,不超过半个小时准吵起来,每次见面都跟斗鸡似的,温徵羽已经习惯了。她下意识的想回避,给他俩挪地方慢慢吵,忽又觉得在这时候吵,估计只能是为安置的事。

    客厅里,除了茶座旁的几张茶凳,所有东西都搬空了,没别的坐人的地方。

    温徵羽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温儒老先生和温时纾的中间,默默的,小心翼翼的把茶桌上的茶具全部收到自己的面前,唯恐他俩一激动又上演互砸茶杯的戏码,自己坐在中间遭那池鱼之殃。

    她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俩是为了人员解聘的事起了争执,确切地说是关于还要不要继续聘请家庭医生和司机的事。她明白她爷爷是想削减开销,她二姑则认为温儒老先生需要有家庭医生照看他的健康状况、伴随温老先生日常出行的司机也必不可少。她坐在这一言不发都躺了回枪,“你跟前要是只留羽儿,万一摔了、跌了,羽儿连酱油瓶倒了都扶不起来,还能扶得起你?”

    躺枪的温徵羽很是无语地扭头看向她二姑。

    温时纾觉察到温徵羽的目光,明白温徵羽想说什么,问她:“你就说吧,你扶过酱油瓶吗?”

    温徵羽暗自心塞,心说:“谁没事去扶酱油瓶。”

    温儒老先生和温时纾女士争执半天,各不相让,最后便把难题抛到了她这里。她说:“我能问问家里有哪些人要解聘吗?”

    温儒老先生表示知道她做不了饭买不了菜,所以留下了阿苑。

    阿苑,孙苑,她称作孙姨,在她家干了二十多年。

    温徵羽也觉得别的地方的开支可以削减,反正她家以后也没有大花园,不用园丁,家里没那么多值钱摆件、不怕人惦记、不需要那么多保镖,宅子小了,打扫卫生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确实很多方面都可以削减,但不能全都减了。她说:“爷爷,展程叔给我们家开车也有十几年了吧?”

    温儒朝温徵羽抬了抬眼皮。

    温徵羽慢吞吞地说:“我听说展叔家的孩子是今年高考,正是压力大的时候,您这让人家下岗,多不好。”她的话音一转,说:“酱油瓶倒了,我扶得起来,可您老这体重,要是跌了、摔了,我跟孙姨俩人加起来也扶不起您。有展叔,有沈医生,我能放心,不然,哪天你真要不小心磕着了,背锅的是我。”

    温儒气闷地瞪着温徵羽,可看到自家孙女这娇滴滴的风都能吹跑的模样,认命地暗叹口气。他自认身体健壮,可架不住这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经历过风浪的孙女。不过看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孙女没慌没乱,有条不紊地帮着料理事务,这颗老心又有点熨帖,至少这孩子还是能扛得住事的,还懂得体贴他。温老先生勉为其难地说:“成吧,随你们。”起身离开。

    虽说叶泠给足了搬家的时间,温徵羽在收拾完行李后便与温儒老先生一起搬离了宅子,搬到了她二姑湖边的一住处宅。

    那处住宅也是老宅,其建造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前,青砖青黑白墙的小院子。进门一座面积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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