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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将军血:狼烟再起-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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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石人至此,只怕也会心惊!正是应了那句话:一失足成千古恨!

    见张恕惊心动魄,踟蹰不行,老者目光又转不屑,一个劲哼哼冷笑。

    张恕毕竟气盛,受不了嘲弄,他暗咬钢牙,激起一股楞劲儿。先是静立良久,闭目调息,蓦然睁开双眼,精光直射,恶狠狠一溜小跑,一口气冲过石桥,来到老者面前,压不住一股快意,彪乎乎怒目相向。

    哼,老儿胆敢蔑视后生!

    老者见之,哈哈大笑。

    这一笑甚为酣畅,笑得张恕直泄气。他稍息了怒气,平心而论,这老者绝非凡物,山高不可仰,渊深不可测,倒叫人真心佩服!

    武艺之高难论第一,心术之稳未见其二!

    老者旁若无人,转身便走,张恕瞠乎其后,默默跟随。

    看脚下山路,不再那样惊心,穿过丛丛荆棘杂树,将险峰抛在身后。眼前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只见丘山绵绵,坡势舒缓,梯田绕岭,圈圈点点,绿意盎然。偶有草舍,点缀其间,茅茨不剪,如诗如画,是仙家也是凡间。

    攀过几道山岭,行过数片梯田,一条青石板路,高低不平,弯弯曲曲,通向一处山坳。山坳里绿树掩映,远观之池水如碧,山溪流光。颇有几处木楼竹阁,因形就势,飞角青檐,气宇非凡,远不似茅舍那般粗陋。

    下到山坳,眼前一池春水,微波荡漾,清冽非常。一架小桥横跨碧池,桥头一株古树,虬枝古奇,枝叶繁茂,倒影池水之上。走过小桥,左右各有灵岩夹道,不过一人多高,而有奇峰竞秀之意境。一石半腰,刻有“退思”二字,斗大篆字,圆融柔和。

    退思岭?

    正前方是一临水小榭,牌匾清幽,却是四个绿字:俭慈居后。迈过尺许高门槛,厅堂清净,正中一副古画。画中一位老者,轻袍薄履,须发浩然,长眉低垂,目光淡然,悲悯而智慧。

    不像至圣先师,倒像个老神仙。

    穿过厅堂,花园不大而雅致,竹不高而秀,径不宽而幽,石不大而奇,一盆一景皆有古意。曲径尽头,一座木楼巍然挺秀,楼高三层,体制宏大,墙体黄漆桐油,清爽高致。门框之上高悬一匾,上写三个大字“静虚阁”。

    看字体娟秀,倒像个女子所书。

    张恕正端详书法,忽觉风起,登时立身不稳,跌跌撞撞摔进楼去。

    这是何意?

    心中不由得大怒。

    老者走进阁中,低垂袍袖,像是没事人一般,也不正眼瞧他。

    张恕起身,凝眉瞪目,气往上撞。老匹夫喜怒无常,打人还上瘾了!

    还是背后偷袭,越发地没品!

    张恕真想一通砲锤,将老儿锤出阁外,看他须发花白,罢了,老儿倚老卖老,小爷再忍你一回!

    迎面墙上挂画一幅,依然是一位老者,仙风道骨,肖似先前所见。只是画中老者骑牛,怡然自得,目光宏远,像是参透了天地之机。

    楼内陈设甚为简单,一桌二椅一几一塌。桌居正中,桌上一饕餮香炉,一仙鹤烛台,一虬松盆栽。两把竹椅,居桌左右。几居侧位,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几卷古书,似未看完,凌乱随意,几后是一竹榻,可坐可躺。

    看来这“静虚阁”是个读书写字之所。

    张恕一路奔走,忽觉腹中辘辘,眼下这书房虽然有些仙气,远不如饭厅来的实在!忽然惊觉,我本是要速离此山,怎么稀里糊涂追随老者到此?仿佛鬼使神差一般

    想是这老者一身迷雾,自己其实甚为好奇,又隐约觉得,老者引自己至此,必有深意!

    老者来到桌前,拈起一支清香,插在香炉之中,对画中那老者拜了几拜。转身对张恕道:“小子!你也来拜上几拜!”

    张恕心说,这莫非是你家祖宗,我拜他何来?

    不过他受秀才罗思礼启蒙,也算读了些圣贤之书,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莫说拜老者的祖宗,就是拜这老者,也算尊老,自己并不吃亏。想到此,也恭恭敬敬拜了几拜。

    老者一笑,看来心情不坏。令张恕落座,吩咐道:“你且在此暂住,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来。”

    说着,倒背着手出门而去。

    张恕心说这是何意?

    像是一屁股坐在炭火盆中一般,从竹椅上弹起,追着老者叫道:“晚辈虽承厚意,怎奈要事在身,即刻便要启程”

    他又想起了姜婷儿。

    眼见就要追出门外,老者袍袖一挥,张恕只觉一股劲风袭来,登时立足不稳,蹬蹬蹬几步退回屋内。老者带上双门,咔吧一声落了铜锁,转身便走。

    张恕大怒:“前辈何故囚禁张恕,休怪我打碎你的木楼!”

    此言不虚,区区木楼,焉能困得住张恕!忽听窗外老者喝道:“休得罗唣!姜婷儿自在朔方暂住,且有刘龙照应,你休荒”

    张恕心中一喜,叫道:“前辈所言可是真的?”

    老者怒道:“小子无礼!”

    “哼,那个刘龙非但义气强过你,嘴皮子也强你十倍!”,老者气呼呼补了一句。

    呃,刘龙那厮

    这老者虽然古怪,绝非凡品,料来不会谎言欺人!张恕大喜,这才放心,谢天谢地!刘龙你个狗日的果然不是废物!已替我寻到姜婷儿!哈,哈,哈

    还有,刘龙这厮还有个好处,他一张大嘴天花乱坠,说动嫦娥下凡也无不可。但愿逗得婷儿开心才好!

    喜滋滋重又落座,张恕思谋着心事,一时猜不透老者有何图谋。也罢!暂且静观其变,倒也不必急着砸碎他板壁,推倒他楼宇。

    张恕心绪不宁,在屋里走来走去,随手抓起一卷书,“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几句,又扔回几上。忽听屋外有脚步声,一个箭步跃到窗前,只觉眼前一亮,门上打开一扇小窗,一篮吃食被系下来,小窗重又关上,送饭人并无一言,转身走了,看身影是个中年妇人。

    看她气度雍容,绝非寻常仆妇。

    夫人留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圣贤之书() 
何故身陷囹圄。

    有言相问夫人。

    中年妇人并不理他,已然去得远了。

    哼!真把我当犯人了!

    张恕一个倒旋退回书几前,险些撞到屋顶,这一动不打紧,立觉腹中饥饿。嗯,先吃了再说!两大碗米饭,两个馒头,两个芋头,一碟山野小菜,一碟笋干豆腐,张恕扫了个精光,味道不错,惜哉无肉。

    安抚好肚皮,腹中熨帖许多,焦躁之心稍歇。静虚阁中十分清静,张恕无聊之极,来回踱几步,想一会儿姜婷儿,听一听楼外动静,再无人来理他。倒是几只小鸟叽啾个不停,像是特来给他解闷儿。

    过了约么一个时辰,心境稍稍沉静,将几上书卷扒拉了一下,抓起一卷看了一会儿。是讲些地理风物,奇闻怪兽,有些趣味,又有些荒诞,原来是山海之经。

    看了个大概,又抓起一卷,反正楼内无人,索性斜倚榻上,摇头晃脑读了起来:“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嗯?什么意思?张恕险些失笑,这书是哪个写的,莫非吃醉了酒,还是故弄玄虚?

    山贼来打劫,还得先送一车财宝来?哈,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将书往几上一扔,嘲弄着背诵了一遍,嗯?仿佛咂巴出点儿味道来,有点儿意思

    又抓起那卷书,翻到适才几句文,重读了一遍,段尾另有小字作注,其中一句倒令张恕一惊——东山公曰:老聃之道至玄至妙,每与常理相反,故下士闻道必笑之

    东山公?

    张恕曾听郭大地提起,说此人才学之富,道术之玄,武艺之高,医家之妙,行事之秘,而名望之隆,天下无二。唉,本来还应是郭大哥的岳丈司马偃那厮胡吹乱侃,也曾提起“东山公”,这书中所谓东山公,莫非是同一人么?

    嗯,东山公既然名满天下,这注书之人道听途说他几句论道,想来也没什么奇怪

    还有这“下士闻道必笑之”,哼,这分明是说俺吗,俺刚才就要笑来着!张恕骨子里多少有几分自命不凡,想不到还是个“下士”!

    正要继续研读,忽觉天光昏暗,呀,原来不知不觉间,半日功夫已过。又听得脚步声响,晚饭已然送到,这次仔细看个清楚,送饭之人乃是个中年仆妇,不过却非先前那人张恕赶忙近前问询,妇人一笑,并不答言,转身离去。

    哼,既来之则吃之!

    饭食与上次大致无异,只是多了一盅鸡汤,甚是美味。张恕心气稍平,嗯,俺这个“囚徒”待遇不算太差!

    食罢晚饭,天光已然大暗,屋中空有烛台,并无灯烛。张恕只得早早卧在榻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昏昏睡去。

    睡梦中,似乎一老者骑牛,从画中缓缓而来,向张恕招招手。张恕赶忙一礼到地,抬头一看,老者却不知所踪,面前却是一头驴。

    驴背上驮着满满两箱书,张恕打开翻看,一个字也不识得,登时羞得汗如雨下

    忽然姜婷儿步履轻盈,迎面走来。她先是一笑,掏出一方丝帕,给张恕擦汗,继而却柳眉倒竖,转身便走。张恕一把拉住,笑道:哈,这个我懂——将欲取之,必先纵之,将欲爱之,必先恨之

    一夜绮梦不断。

    次日清晨,张恕听得百鸟齐鸣,早早醒来,待得一缕晨光透窗而入,又有早饭送到。米粥火候正好,窝头松软可口,发糕点缀红枣。小菜虽然简单,尤其美味,一碟姜不辣,一碟酸山笋。嗯,看在伙食尚可的份上,小爷再呆一天!

    只是,究竟为甚么

    踱到供桌旁,见骑牛老者慈眉善目,张恕打个拱,拜道:多谢老人家入我梦来,您骑牛太慢,改日晚辈给您画一头驴哈张恕孩子气地一笑,看左侧有楼梯,反正无事,慢吞吞爬到二楼。

    呵!张恕大开眼界,好阔绰一间书屋!

    看屋顶甚高,一层倒有寻常两层楼高。三面墙皆是书架,自下而上分为四格,每一格都有一人来高,垒满书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直排到屋顶。墙角处还有一架木梯。余下一面墙则都是窗户,十分亮堂。窗格云纹典雅,窗外绿意葱茏,窗下有绣凳木几,名副其实是窗明几净。

    藏书太多,索性从第一格看起。

    张恕俯身抽出一黑漆书匣,抽开匣盖,松开绑绳,取下布套,才将一卷书取出。包装如此繁复,像是甚么宝物,秘不示人,倒叫人不敢轻忽,不知不觉生出几分恭敬之心。

    小心翼翼打开一看,却是一卷论语!

    张恕顿时大失所望。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不由得想起师尊罗思礼,跟着他摇头晃脑读书小心翼翼将书包好,原样放回,又从第一格中另取一卷。

    这次乃是一卷曾子语录,稍翻一番,皆是恭谨自省之语。张恕无心细读,又装匣放回。随机另挑两卷,一卷孟子历下集,一卷董子新书,皆是儒家经义。张恕一目十行,观其大略,已知宏意,又无心再读,圣人啊圣人,您老的书虽好,稍显无趣啊

    特意向左挪开两步,取出一卷,入手感觉迥异。

    此书并非竹简,原是绢布所制,内有孔门七十二贤,图文并茂。颜回箪食壶浆,手不释卷,子路黑髯戟张,孔武粗豪,子贡白马轻裘,英朗聪慧列位先贤,一个个特色独具,倒也有趣!

    如此左一卷右一卷,随心抽看,皆是些儒学著作。或是先师经典,或是大儒洪制,或是训诂注释,或是儒林佳话,或是耕读奇文。有的味同嚼蜡,有的妙趣横生,不知不觉就是多半日时光忽觉腹中饥饿,这才发现日已西斜,匆匆下楼,门下早有竹篮,餐饭皆已变冷,草草膳罢,也忘了品评滋味,复又上楼读书。

    却有内急相扰,遍寻不见净桶,总不成玷污这满屋书香!

    待我破窗而出!

    出乎意料,窗户并未上锁,张恕满腹狐疑,跳出窗外。咦?楼门也未上锁,随手而开。这山中老者搞得什么名堂?

    看来并无拘禁之意!

    解决完急事,寻思不如溜之大吉,心中又惦念着书籍有趣。罢了,索性“自投罗网”,接着读书。

    当夜席地而卧,枕书而眠,怪梦不断。如此吃了读,读了吃,不觉过了三日,终于有些乏味,还是赶路要紧,溜之乎可也!不过,君子磊落,来去明白,下得楼来,提笔留字,书辞老者,这才背起行囊,拉开房门,信步出楼。

    却见一人,白袍道巾,拦住去路。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言之教() 
读罢圣贤书。

    乘风欲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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