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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戎马江山策-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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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高烧。

    她自己也是个孩子,但是在高阙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长大了好多,有时候她根本没有将自己当作孩子。

    救人,根本不是她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

    “若是我快些出去她们大概就都不会死了……”雪鹤还在喃喃自语着,“她们不应该死的,真的不应该……还有高阙里所有那样死去的姑娘们,都不应该的……”

    “不要怪自己了,不让你出去的是我。是我太胆小了,我怕死,”长英轻声安慰道,“你不需要去保护任何一个人,那是男人们应该做的事,不是你。”

    “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她们死去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想再看到有姑娘这样死掉了……”

    “那就努力活下去吧,等你再长大些了,成为一个强者就能保护她们了,你不要再想其他事情了,你生病了,再伤心病是好不了的。”

    雪鹤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知晓自己确实发烧了,“难怪我头胀来着,原来是发烧了……长英,我背上的伤是发炎了吗?”

    长英掀开盖在雪鹤身上的衣裳,雪鹤背上那道伤口极其狰狞,这样深的伤口本是要缝针的,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简单的包扎,好在有乌顿的药止血,但让伤口一直这样放着也是不行的。长英看到,有丝丝黑血从绷带下溢出来。

    长英又盖上了衣裳,“伤口没有发炎,不用担心,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雪鹤点头,“那就好。”

    此后雪鹤就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她的烧一直没退去,伤口也没好上,到最后乌顿的药也没多大效用了,乌顿给的伤药是止血的,若要伤口真正好起来的话她需要吃东西,需要将伤口缝合,需要去晒太阳和静养,可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终日只能待在潮湿的环境中,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污浊的。

    长英一直不敢离开,雪鹤已经不会自己取暖,他必须一直抱着她才能维持住她最基本的体温。

    就这样,他们不知晨昏。

    少年背靠着墙壁,抱着已经虚弱至极的女孩,静坐着,等待着匈奴离去,可是在暗窖之外,总有匈奴走过的声音,他们的动静特别大,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长英想来倒是可以理解的,乌达尔一直在寻着雪鹤,而雪鹤又杀了几个匈奴大兵,乌达尔定是气极了,看来他不找到雪鹤是不罢休了。

    后来雪鹤的话越来越少,大半时间她是睡着的,她醒来最长的一次是匈奴已经走进了点金斋中,其中一个已经拿起刀在暗窖的墙上敲敲打打了,似乎在怀疑里头藏着人,这“咚咚”不绝的声音终是将雪鹤吵醒了,但最后匈奴还是离去了,至此之后匈奴再也没有来过这一带。

    匈奴离去后,雪鹤倒是笑了,“看来那个小蛮子做的很不错……”兴许是睡久了,她有了些精神,她将那日和乌顿的对话说给长英听了。

    长英听后也笑了,“那小蛮子看起来比你小不了几岁,怎么还这样不开窍,被你骗得团团转呢?”

    女孩很是得意,“这世间能找的出几个像我这般聪明的人啊。”

    长英只得敷衍她,“是,你是最聪明的。”

    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啊,等匈奴走了,我就带你出去找大夫,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长英看着雪鹤枯萎的面容,心中这样说道。

    知道相依为命的感觉么?

    在这般绝望的境地下,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甚至连阳光都见不到,所以在黑暗中,那个与你相伴的人就会成为你唯一的注意力。

    她活,你便感觉还有力气支撑下去,她死,那么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长英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这样重要过,如果能让她活下去,叫他舍去三十年的寿命都可以。

    可是雪鹤的伤口在继续恶化,甚至最后长英能闻得到空气中蔓延开来的腐臭味。他得时不时的把手凑到雪鹤的鼻息下,以此来确认自己抱着的是不是一个死人。

    “你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伤口已经长得很好了。”

    “嗯,快要完全好了,你会没事。”

    “你会活下去的,会长命百岁……”

    每次在雪鹤醒来,长英都会告诉她这些,让她稍稍放心,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反正不管长英说了什么,雪鹤都是低声说着,“那真是好……真好……”然后又沉沉睡去。她的嘴唇干裂,脸色枯黄,长英抱着她,感觉自己抱着一具干尸。

    有时候手不经意碰到了她的伤口,她也不会痛的惊醒过来,那伤口已经流脓,烂掉的肉腐蚀了她的神经,她已经没有知觉了。

    阴湿的暗窖,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方活死人墓。

    四天四夜。

    长英和雪鹤就这样相依偎着度过了四天四夜。

    若不是照生亲自找来,他们大概就真死在这里面了,与那些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一同被腐蚀在这荒芜的城池中。

    长英依稀记得地窖被打开的那日,他恍惚以为这是幻觉,当刺眼的光线射进了暗窖的刹那,他的眼睛被刺得几乎睁不开来,于是模糊中只看见一个人影急切的走进来,但他走的不快,竟是一瘸一拐的……

    “程三,季长英!”

    ——那人的声音竟是像极了照生的声音。

    长英推了推怀中的女孩,“你看啊,我们现在都死了……连照生都来接我们来了……”

    尔后,长英便失去了知觉。

    ……

    “我被救出去后昏迷了两天两夜,后来醒来才知道我已经在暗窖中待了整整四天,没有水喝,没有饭吃,还发着烧,若不是长英照顾,我恐怕早就死了。从高阙被破的消息传到杨将军那,再到杨将军派兵支援最快也要四天的时间,因此当援军赶到的时候高阙全城的人都死光了,一共九万余人,尸体全堆在城中央的广场上,那么多,山一般——没有一个人躲了过去,因为在这四日中,匈奴一直在搜人,高阙的每一处地方都被他们翻了过来,几乎没人可以幸免——除了我,长英和照生三人,”回忆起这些的时候,雪鹤的脸色是苍白的,“我和长英是因为被乌顿庇佑着才没被找到,而照生则拿到了乌顿给他的匕首——蛮子没有认出他是那夜同我在一起的人,他力竭时便放弃抵抗,因此他被抓后没受多少苦楚,只当一般平民给关了起来。其实在援军赶到的那天蛮子还留有很多俘虏,但是乌达尔命人一个都不许留下,他下令将所有人射杀,只有照生藏有匕首,他杀了一个押着他的大兵,拼死抢了马匹才逃出城去,然后遇到了虎门守兵才保住了性命,只可惜在逃走的时候他被乌达尔那狗娘养的射了两箭,一箭射在身上,让他昏迷了整整一日,一箭射在他的腿上,让他就此瘸了腿。虎门守军本以为高阙全部百姓遇难,因此整整一日都在清理尸体,根本不曾动过寻找活人的念头,直到一天之后照生醒来,我们才被救出来。”

    此时洞穴外狂风嘶吼,大雪交加,不时还有枝叶被风刮断的声音。

    而在洞中,叶询只是静静的望着雪鹤,没有说话。

第十九章 旧仇·仙药(二)() 
已经过了半夜,雪鹤才将这个故事说完,不,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真实的噩梦。

    “所以叶询,你叫我怎么能不恨?乌达尔屠杀高阙百姓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知不知道,高阙城池里所有房屋都是白砖建造,可是自屠杀过后,高阙就没有白色的房屋了,因为到处都染着人血!还有程照生,他那么聪明,自小功夫就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乌达尔,他会窝在区区烨城中当一名小队长?他如今应该是我爹爹的左右手,是让人羡慕的少年将军!这一切都是乌达尔造成的,但以前他周身护卫成百,我杀不了他,也没机会杀他,只得远远避开他,但是这次就不一样了……他只带了那么点人就进入那依密林,”雪鹤眼中闪耀着一种嗜血的兴奋,“这是我唯一能杀了他的机会!或许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乌达尔是个大患,最可怕是他若当上了大单于,以他的性子和心智,对于风雪关乃至北朔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乌达尔是匈奴少壮派的代表,他领着一大帮年轻贵族主张攻打北朔,他觉得保守派那主张和北朔言和,并且开放互市的理念纯粹就是个笑话,他喜欢战争,也喜欢抢夺,只要有他在的一天,风雪关就永没有安宁!

    叶询抬起他那细长的眼眸,突然淡淡问道,“乌达尔他……知道你就是那日在高阙,他费心寻找的人么?”

    雪鹤摇头,“我怎么能让他知道我是女的。”

    “如此说来……”

    “怎么了?”雪鹤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叶询摇头。

    雪鹤早就习惯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性子,也不去追究了,她拨了拨篝火,又说道,“我现在已经将所有的来龙去脉给公子说了,公子现在也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的原因了,所以还请公子……”

    雪鹤的话未说完,就被叶询一把打断,“既然如此,我就准你留下来了,只是……”耀耀火光下,俊逸的少年突然扯起嘴角来,浅笑道,“我可没说我要回烨城去……”

    雪鹤登时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有些吃惊,她似乎在琢磨这个少年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许久之后她终是吐出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话来,“不可理喻!”然后拎起劲弩来就朝外头走去。

    “你去哪儿?”叶询问道。

    “去打只兔子来!你不饿,我是饿极了!”雪鹤一边拨开堵在洞口的枯枝,一边解释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人在这里的,你那么精贵,我可没胆子丢你在这儿,除非我是不要小命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叶询说着将一直盖在身上的大氅递到雪鹤面前,“你的衣服,赶紧拿去……”顿了顿他又说道,“外头风大。”

    看着叶询有些别扭的神色,雪鹤突然爽朗的笑了,她接过大氅,“遵命!”尔后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

    踏霜就在洞口,也没拴住,马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寒冷的天气,颇为逍遥的卧在雪地中,低垂着眼睛,似乎在打盹。

    雪鹤和踏霜打了个招呼,叫它不许乱叫后便离开了。

    外头风雪飘摇,入眼的满是那披着银装的皑皑树冠,雪鹤身着驼毛大氅,背上背着箭囊,手上拿着劲弩,一脚浅一脚深的往树林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连她留下的脚印,在风雪的吹拂下都很快被掩盖起来。

    叶询目送她离开后,才慢慢用枯枝堵住洞口,之后他坐回篝火前,脱了衣裳,他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叶询伸手摸向身后的伤口处,只感觉一点潮湿,待他把手抽回后,竟看见手指上沾着点点鲜血。

    伤口果然是……裂开来了。

    叶询苦笑,否则单单被雪鹤击昏他也不会昏睡那么久,那肩上的伤虽然是好的差不多了,但万万是不能随意乱动的,经过一夜的折腾,再加上雪鹤拖他回来时力气不够使,难免就将他磕碰到了,这才使伤口裂开,不过好在不太严重,也影响不到行动。

    少年又将衣服穿上,静静等待雪鹤回来。

    雪鹤是雪原上长大的,狩猎的本事一等一的好,不出一个时辰她就提着一只兔子回来了,顺带还背回了一小担干柴。她将那兔子剃了毛去了内脏,用雪水清干净后,架在火上烤起来。

    在烤兔子的空档里她又从踏霜身上取下干饼子和烈酒来,丢到叶询怀中,“给,先垫垫肚子。”随后就专心致志的烤起她的兔子来。

    叶询喝了一口酒,登时被呛得连连咳嗽,本是一张万年死人脸的他终是有了些许属于普通人的表情,他脸颊被呛得通红,不可思议的问雪鹤,“这酒怎么这么烈?!”喝下去简直就像是火,烧的食道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

    雪鹤倒是十分镇定,她闲闲的一抬眼皮,“嗯,这酒陈了几个年头了,是有点烈。”

    “什么叫有点烈?你一个小姑娘竟然喝这么烈的酒?!”

    “那你说这么冷的天用什么御寒?公子,你常年待在京城中不知道,我们这儿孩子都是饮酒的,不然熬不过冬天,会冻死的,等什么时候我生出熊那么厚的皮毛来我就不喝烈酒了。”说着她抽出匕首来,随便朝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割下一块兔子肉来,递给叶询,“喏,肉好了,你尝尝。”

    叶询接过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的尝了一口,发现居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吃。

    雪鹤靠在岩壁上,看着叶询吃东西,不得不说,京城来的贵族就是不一样,起码和她这类边关土包子是不一样的,连吃起食物来的动作都是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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