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贾-第3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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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丁成志还不想出去，他在等天黑。今天夜里，他要到商业区外的一处地方，去见被约到此地来的一伙马贼头目，说动他们到山东东路去为那里的官府出力。

　　　　丁成志摸了摸怀中有个牛皮套装好的物事，这是刚才到这里时句家财连同一封信交给他的物事，为了先明了街上发生的事件发展如何，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信上说的那么厉害。

　　　　取出皮套子将那物事拿在手上，不到一斤的重量只有他使用长剑的四分之一，两根尾径四分端部粗约五分余、镏了铜面且打磨得极光滑，长有三寸半的铁管焊在一起，连同端部的击锤机括，用半分厚的铁片以铜铆钉牢牢地装在一个曲尺形、漆成褐色的木制手柄上。曲柄的弯弧部，用一块薄铁片做成四分之一的圆圈，护住伸出曲柄的两把悬刀，可以让使用手铳的人不致在没扣机括时击发射出误伤自己人。

　　　　“总算那小王都头没失信，万里迢迢派人将手铳送来了。”这时丁成志想起王金见临走时示范给自己看的那一下，他那把大手铳发出一声大响，将七丈远处立着的四分杉木板也击穿了一个洞。再看看自己手上这把，实是觉得太小了点，总共才与小王都头当时的手铳一半大，丁成志不由嘀咕了一声：“难道说官位大的人这兵器也更大么？照信上说的，这是什么局主新做的利器，威力比原先的手铳不输分毫”

　　　　丁成志一时想不出，这么小的一把手铳，仅靠撞击力并不是很大的击锤，是如何把从端部塞入铳管内的子弹打出去的。他也实在是弄不明白，能够做出如此精巧且又威力强横暗器的那位局主，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而且江湖上也没没无闻。这是绝不可能的！

　　　　已经开始有点不太圆的月亮，早早就从东边的草原尽头朝天空中千起，她本来那张胖乎乎的脸不多一会就变得越来越小了。

　　　　天色一暗下来，百来骑人马就来到距商业区东南十里一个小山下，跃下马的骑士在月光下围着山顶用石头砌成，既是作为“翁衮”（可与长生天相通的“灵”），又是可以根据砌筑式样不同而让人认清方向识路的敖包跪拜祈祷。然后在他们的头目手势的指挥下，分成几拨向周围散去。小山的西北面，只剩下四个高矮不一的人站着，他们中一人牵马立于后头六七丈外，另三人面朝西北，很久都静静地不言不动。

　　　　眼看月亮已经升到半天高，站在左边一个人“哼”了一声说：“差不多到时辰了，连人影也没有一个，我看那个汉人肯定是骗我们的，他不会来了。”

　　　　右边的大个子咧嘴笑了笑：“桑其哥，多等等没关系吧，约定的时辰不是还差一会么。如果汉人真能让我的泰亦赤兀部的族人去他们的地方安身一段时间，待发展壮大后再回到草原上报仇雪恨，就算是多等一时又何妨呢。”

　　　　左边叫桑其哥的人说：“别里，我们塔塔儿部的人可不这么想”

　　　　中间站的小个子举起右手，两边的人马上闭上了嘴，因为他们也看到远处一匹马正朝此地奔来。

　　　　“有劳各位等候了，想必几位都有了主意，今天可以决定了吧。”把头脸包得严严实实的丁成志跳下马背，说出不怎么道地的蒙古话仅让三人听得出意思：“路上的一切我们都已经安排好，只等你们决定开拔出发的时间了。”

　　　　站在中间的矮个子这时开口了，此人一说话便让人听出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但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汉语却讲得极为地道：“这位先生，按你说的我们到了汉地只要不懒惰，肯出力气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能养活我们自己，并可以吃得饱穿得暖，此话可真？”

　　　　丁成志斩钉截铁地大声道：“此事决无虚言。本人在此多讲一遍，到了我们那里后，愿意当兵打仗的可以去我们的军队里成为骑兵，做老本行冲锋陷阵斩杀你们的仇人；老弱和女人则可以到我们的作坊做工赚钱养家，或者由官府租给你们一块田地种粮维生；孩子们可以不必交钱就去学堂读书认字学算数，长大了能用所学的本事自己赚到吃穿用度。若是你们信不过的话，可派人先到那儿去看看，合了意时再举族搬迁过去。若是你们觉得那个地方不适合，也可以继续留在大草原上，我们会供给粮草、兵器、药物，让你们的生活得好一些。前提就是你们必须参加我们的军队，接受改编、训练，由我们派来的人指挥对黄金氏族的军队进行战斗。”

　　　　这些被黄金氏族打败的各部族蒙古人，大部分青壮、男童被杀，妇孺无不让成吉思可汗掳走成了其他蒙古贵族的奴隶。只有少数机灵的，或是运气实在是好得出奇的才侥幸逃得性命。这些死硬不肯投降的人，他们知道投降也是死路一条，生活在草原上这就是一条无可更改的铁律，因为胜利者决不会在自己的身边留下有深仇大恨的敌人，那怕是心甘情愿投降的也不行，这些都是他日自己亡种灭族的祸根呐。

　　　　说起来，能逃过敌人追杀的这些蒙古人，他们这数十年来的日子委实是不好过，生活过得也是十分凄惨。逃得性命活下来的失败者们，在战斗中丢失了他们全部懒以生存的所有生产、生活资料——马、牛、羊等牲畜，帐篷、毡毯、车子、斧凿等工、用具。选出的首领将剩下不多的族人带往北方，有些人甚至去到了大泽海（贝加尔湖）以北几千里。那里比原来的蒙古草原不知苦寒了多少倍，都是些人们不愿意去的地方，这样才能保住本族人的苟延残喘。

　　　　即使到了人烟更为稀少的北方，也不是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休生养息了，他们照样还需要面对不少敌人。同样是以游牧、打猎为生的各族原住民，与这些新的外来者会时时起冲突。只不过，那里的部族比较小，人数上没有太大的优势，也还没像成吉思可汗般组织起像样的军队，战斗力没有那么强，对这些经过多场残酷战争考验的勇悍战士一时还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就是了。

　　　　现在活动在蒙古草原上的马贼，很多就是受不了北地那里的苦寒，从遥远的北方折返的人。他们一没有多少可供放牧的地盘，二缺乏足够的牲畜，除了做马贼之外根本没法活下去。再者说，虽然年轻人大多没有经历过当年草原上的统一大屠杀，但他们从父兄长辈的口中还是传承了他们的仇恨，杀起人来半点不比别人差。

　　　　客鲁涟河上游流域到斡耳罕河、土兀剌河一带，活动着大大小小的马贼二十多伙，他们以不儿罕山、哈丁里山、月帖古忽兰山和杭海岭的山区为根据地，抽空子四出劫掠来往于大蒙古国到西域、金国的商队、贵族的牧场，以及任何能抢来维持生活的所有物资，给蒙古草原造成相当的混乱和麻烦。

　　　　马贼帮伙大小不一，人数最多的有两三百人，人数最少的也有三四十骑。今天丁成志约来这里见面商谈的，就是这里最大的三股马贼头目，合起来总人数在一千骑出头。

　　　　年轻女子想了想，对丁成志说：“这样好了，我们先去一半五百人，如果确实像先生说的那样，再把余下的五百人和各族的老少搬去。可以吗？”

　　　　丁成志：“可以。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说定了后要先为你们的人装扮一下，路上才不会出事。”

　　　　年轻女人：“我们去将人马带来，需要怎么装扮今天晚间马上做，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到南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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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卷十（）　
回过头来看看山东东路淄州邹平县城，时间是二月的二十四日。

　　　　昨夜有两军轻骑、两哨硬探与一百多武功好手步骑配合四下截杀，着实将出营哨探的蒙古鞑子和各族军兵或杀或俘的歼灭了不少，弄得蒙古人自半夜以后就再没敢再派斥候、哨探队出来现世了。

　　　　昨天才入夜，林强云几乎在半个时辰内连续接获几份从中都大兴府，济南府，东平府及胶西紧急传来的密报，他对着各路细作们草草画就再组合到一起的地图看了又看，在桌前整整坐了近三个时辰，直到天色大亮，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开始送达的几份密报向林强云表明，不仅山东两路的形势对根据地来说是一片大好，就是整个河北两路和中都路，只要他手里有足够的兵力，这些地方也是唾手可得。这种情况不但也对林强云提出了挑战，也对根据地的经济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第一份中都大兴府来的密报说，中都路的所有州县，除蒙古人派到各地的达鲁花赤（监临官），数百至一两千的蒙古汉军、契丹军或是女真军外，基本上没有一个蒙古兵在驻守。中都的大兴府城内，现时契丹族的官员有：中都留守、“兼管蒙兀汉军兵马都元帅”石抹咸得不；太师、“行中都省事”耶律阿海；耶律阿海的弟弟“太傅、总领那颜”（总管庶政的贵族）耶律秃花。中都城内总共有一千蒙古骑兵和石抹咸得不的一万余全是老弱契丹兵驻守，而且基本上没有多少守城器械。

　　　　中都，这个原金国的都城，经过去年十一月整整烧了一个月的一次大火，把全城的十六个粮仓全部烧掉，毁去近三十万石粮食。此时的中都，不仅是个人口繁多的大城市，而且银钱与粮食都十分紧缺，每升粟（小）米卖到超过三百钱，升麦价为二百五十钱以上。日有饿死者数十以至上百人，死人根本不须掩埋，一旦断气马上就会被围在边上等候的人吃掉。

　　　　密报中还特别说明，中都城里现有军民人等共计户二万一千余，总丁口约六十五万出头。其中，属于蒙古人的工匠营的匠户为七百五十五户，共有熟练工匠四万五千三百五十五人，大部分是汉人、女真人的奴隶粗工二十万左右。

　　　　“六十五万人，按能够活命的每人每日需食用半升粮计，一天就要三千二百五十石粮食，等到秋粮成熟还须半年，这半年下来怎么也得运去五六十万石粮。”当时，林强云在脑子里急速地算了一下，以根据地现存的近三百万石储备粮来说，即使连种子一起用掉六七十万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就算用这些粮食来换取四万五千多熟手的工匠，那也是大大的有利可图。这么多的熟练工匠，结合自己刚想起的几项鲜物事做将出来运往各地博易，一年下来起码能为自己赚回数千万以至上亿贯的齐鲁纸钞，到南方去购买粮食的话，连运费一并算上，弄回一千万石粮根本不在话下。

　　　　二十余万的奴隶粗工，这更是不个不小的数目。既然说成粗工，那就肯定是年轻力壮的男女了。这些人就以男女各一半来算好了，男丁便有十余万人，若是弄回根据地将养一段时间，并在此期间选出身体好的进行严格的训练，充实到护卫队中，那自己就将在几个月至一年内增加一倍的兵力了。

　　　　“看来，是得抽出一部兵力去中都走一趟，好歹试试才能安心。”林强云皱着眉头自语，今年和去年眼睁睁地看着华北平原干瞪眼着急的时候比，根据地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就拿这次迎战斡陈那颜的二十多万大军，自己不也凑出了六万多人的护卫队么。虽然林强云觉得军队太少，而且整体的战斗力也是尽如人意，但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还是万分舍不得就这样放弃掉，无论如何也得捞到点好处才甘心。

　　　　接到第二、第三份由东平府、济南府送达的密报时，林强云的脸色有点变了。

　　　　东平府，现在是张荣在镇守，有蒙古汉军三千人左右。本地的百姓和寄留于此的蒙古贵族驱口过得十分苦，有人曾大略计算了一下，东平府共有各色人等十八万一千余户，口五十五万三千五百七十七人。可粮食的消耗却是十分之少，按衙门里的统计数据看，连军队所需食用在内，东平府每日消耗的粮食大约为五百石。也就是说，整个东平府的所有人，平均每人每天吃到肚子里的粮食不足一合（每升为十合，一合约五十多克）麦粟。这一点米麦粒让人吃下，什么也做不动，什么都干不了，仅是只能吊住一条小命罢了。

　　　　东平府内的存粮倒是不少，有从各地调来的鞑子军粮六十万石，草六万多束，全都是为斡陈那颜南征军准备的。

　　　　林强云觉得，即使能够将东平府的六十万石粮食全部完好无损的夺来，起码也还得填进六七十万石稻麦进去方能解决人们吃饭和春耕的问题。

　　　　济南府报来的情况和东平府差不多，由于蒙古人要南下征伐金国，蒙古占领区的钱粮、壮丁基本被征集一空，那里的四五十万人口缺粮缺钱，再不解决粮食问题的话，再过十天半月的时间，两府的人口将会减少三分之一至一半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