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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白面相公-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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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乐意做个甩手掌柜。他二人虽是在交付工钱方面有过几次争吵,大抵上是围绕着十日一结,还是月结的问题上喋喋不休,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最终还是定下了半月一结的临时规定。

    搞创业就是这样,整盘计划还没启动时想的固然简单,很多方面也没有顾虑周全,等到正式着手,实际经营的时候,面对的问题那是一茬接着一茬,打得人焦头烂额。

    二人转天又会因为插图的事争论不休,后来,单就是否运用标点符号这一件事,大吵了一架。

    张荣荣始终认为,实在是没必要弄那劳什子的标点。之前没标点符号,人家书照读,文照背,一样能滚瓜烂熟,理会文章要义,没必要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反而会影响了书籍的销量。

    沈默却是不听对方的劝告,任对方百般劝说,他也无动于衷。张荣荣最终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的意愿。

    但就总体而言,工坊里的一切都还算顺利。

    在不下雨的清晨,沈默依旧会坚持锻炼,俯卧撑、仰卧起坐、长跑,踢踢腿脚,玩一会儿蹴鞠。

    对了,这时候的蹴鞠跟后世的足球在玩法上还是有些区别的,这么说吧,蹴鞠更像是毽子的玩法。

    头、肩、臀、胸、腹、膝等部位都可以接球,使球高高飞起,再以各部去接。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深闺大院都能看见蹴鞠人的身影,这个以表演花样多少,以技艺高低取胜的活动,可谓是真正的全民运动。

    但并不是说,蹴鞠就没有正规的比赛。

    高耸的木杆立在那儿,上方置放上一个腰宽大小的圆环,“风流眼”就这么简单的摆好了。

    双方各分三五人,又或十人皆可,比赛时需要轮流接过蹴鞠,一番舞弄之后再将它传给队长,经由队长踢入球门,过了那风流眼的队伍积一分,分多者获胜。

    这般玩法便对队长的脚法要求很高,沈默曾拉来了丫鬟比试,最终气得他扬长而去据丫鬟们说,陈娘子比她们踢得还要好。

    沈默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那蹴鞠了。

    起起伏伏的雨水笼罩了整座沈宅。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他也淋了好几天,平日里早早的出门,待到入夜才会回家。

    妻子会在更晚一些的时候回来,过了亥时,店里的客人仍会很多,她常常会回来的很晚。所以,忙碌的夫妻,没有其余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沈默前天去了一趟通判府。

    双方就之前的种种进行了一番友好而又密切的会谈,何文章明里暗里透露出想请他牵线搭桥的意思,愿意为那太子效力,粉身碎骨云云。他当时大包大揽的一并应下,并保证待明年入京以后,会向太子陈明通判的赤诚之心,哄得何文章颇为高兴,硬要他留下来吃过一番酒水才是。

    如今依窗听雨,雨声很密。

    看见院子里的主仆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忙忙地回来,庭院楼阁,园林亭台,潇潇细雨将白石青瓦冲刷得份外清澈,她们就从那边过来,湖绿和白皙的衣裙煞是好看。这时候看了她,才会觉得眼前的女子犹如水墨画中一样。

    她们从外面赶回来,避过了滴水的屋檐,在楼梯边轻拍着被打湿的衣物,随后上楼

    “夫君,在用功呢?”陈映容将怀里的月饼放去桌上,伏在他的肩头。

    “咳嗯莫要打扰为夫用功”

    沈默连忙正襟危坐,他前一刻尚且趴在窗边听雨,偷瞄自己的妻子,这时候却是一副愁容,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似的。

    其实身边的清淡发香早已勾得他心猿意马,沈某人还要强作镇定,装出一副正经模样,实则憋闷的狠。

    陈映容下楼为他换了一壶热茶,便不再搅扰,自顾自的坐去桌前翻阅账册

    初秋的气息只是刚刚脱了暑热,天气不见得有多凉爽,大雨一连下了几天,才使得气温明显的下降。

    陈映容今天是一身简单的妇人打扮,白色的长裙与天蓝色的衣襟、袖口,不见得繁琐,但简洁清爽,不失大气。

    昨夜与夫君约好,今日谁都不许出门,等到沈默睡醒之后,才发现她又不见了。如今看见了她手里的账本,沈默便轻咳一声。

    陈映容抬头探望,远山眉轻轻蹙起,关切道:“夫君不舒服么?”

    “咳,这个,咳”沈默在斟酌用词,怎么样才能装的像,还能装的恰到好处。

    他自矜一笑,随后眯起眼来,换将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轻飘飘道:“为夫见你在翻阅那几本账册为夫对于术数一法略知一二为夫”

    “夫君又想讨好妾”

    “”

    没得聊了。

    一句话便堵的沈默哑口无言,原先腹中想好的一整套说辞,尽数被她打碎。

    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在她面前卖弄一番自己的小学数学水平,就这么没了

    沈默猛地拍桌,气鼓鼓的坐在那儿。

    “讨好!什么叫讨好!我这是想传授你一套算术技艺!无论是对你的工作效率,还是算账的精确程度,都会有显著的提升!你放肆!你太放肆了!怎么跟为夫说话呢!”

    听他说的一本正经,陈映容好似也来了兴趣,端着账本走过去,娇憨道:“夫君,妾想学”

    翻脸比翻书还快,沈默听后大喜过望,喜滋滋道:“好好好,为夫这便教你!”

    从阿拉伯数字起到九九乘法表,再到加减乘除

    “映容,你是不是之前学过啊?”

    “没有呀!妾头一回听说呢!夫君可真是位大才子,能想出这样神奇的方法来算账呢”

第104章 脖后冰凉() 
晌午以后,陈映容果然缠着他教了一下午的算术,等到晚饭时候,小梅在楼下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很快便退出了阁楼。

    屋檐下的丫鬟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暗想着:娘子和姑爷在楼里腻了一天,肯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

    居然不叫上小梅!

    你们好过份!

    想起那篇名为咏梅的词文,旁人总是会拿这词名与她打趣,说些姑爷对她起了心思,姑爷为她写词了之类的玩笑话。小丫鬟当时不想承认,连推带骂赶走了他们,等到身边再无旁人的时候,她才会把那篇词文拿出来,攥在手心里看了很多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要知道,这可是她请城里读书人写的,花了一旬的工钱呢!

    很贵的!

    月色皎白,冷冷的,在穹苍上显得寂寥,家家户户已然掩好门,熄了油灯,守夜巡街敲锣,“丑时已至”的喊声顺着风隐约传过来。

    “真清静。”他瞅瞅天,欣赏了下浩瀚的星空。

    在后世,天可没这么透净幽明,伫了片刻,他随手弄乱了妻子的头发

    “没个正行!”

    太惹人了,明明脸儿生得端庄精致,圣洁得像那娘娘庙里的神像,可无论是笑,是颦眉,是娇嗔,还是叹息,都有股风情万种的妩媚,沈默不由得痴了。

    见他如此,陈映容怯生生的回望着,凭着感觉挽起一个发髻,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忽然举起头,笑着说:“仲秋节后,圆房吧!”

    “不行!坚决不行!”沈默收回了心神,发挥出他作死的本事,高声道:“像我娘子这般天仙下凡似的人物,怎忍心”

    “你再说!”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着他,望断了他的话。

    突然间拥她入怀,低头贴耳,柔声道:“这几年还算太平,生个娃娃陪着你,往后我去战场了,生死难料有娃娃在,多少还有个伴儿陪着你若是实在觉得幸苦,就找个好人家嫁去,莫要委屈了自己”

    听他如此说,陈映容抬手便要扇他,到了他耳边,却又停下,眼眶里泛着泪花,抽泣道:“人人都说我们天完会胜,就夫君不看好!我不许你胡说,我不许你去参军我不许你去”

    他固然能够凭借后世的记忆,苟且偷安一世,然而世事难料,谁又能真的知晓明日会是何种光景。

    “希望吧,希望不会轮到我这个秀才。”沈默红着眼,沉下脸,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希望有多么渺茫,所以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了妻子。低声安慰着怀中的泪人,“他日亡命疆场,旁人睡我之妻,又打我之子,我如何能在泉下待得安稳,还不得”

    陈映容拭去泪痕,断然道:“我不改嫁,我不会的!”

    “我相信映容。所以,往后上了战场,冲锋号角一响,我会慢上两步,一步为了你,一步为了孩子”

    云朗风清,雨后的夜晚恬静,偶尔能听到院子里鸟虫的嘶鸣,断断续续。

    楼上的沈默安抚着怀中妻子,向她许诺,若非万不得已,自己绝不会投身行伍云云。

    渐渐的,抓住衣角的手松开,自然垂下,妻子躺在怀中,眼角的泪痕晶莹透亮,不忍伸手擦拭,生怕会因此唤醒了她,便轻手轻脚抱去榻上,盖一层薄纱。

    坐去书桌前提笔,沾了些汁墨,却会顿在那里,迟迟没有下笔。

    当今天下之局,正如汉末三国鼎立,岂有助强除弱的道理?

    奈何朝廷里的大多数人没有看清局势,又或是他们看清了,依然选择做了那个沉默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免血气上头。

    若是此刻跑去东京汴梁城,指着皇帝一通臭骂,称其数年后会跟着自己的子女、嫔妃、臣民一块被掠去北地,就能吓住他?

    那位信教信到痴迷的书画皇帝,保不齐会找来两个道士给自己算上一卦,只需来几个妖道装神弄鬼,占星卜卦一番,还不是转头就忘了沈默的话。

    只会觉得沈默犯了痴傻,留下个“好作惊人之语”的评价,顺手就把他打发回老家。

    烛火随着微凉的晚风摇晃,手边的武经要义有着明显的翻看痕迹。

    整册书在印刷上不算精美,甚至是有许多错字遗缺的段落,他捧在手里读读看,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较为安逸富饶的生活并没有消磨掉他的锐意。初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能沉得下心秉烛夜读,随着一桩桩事件的累计叠加,反倒会使他心绪不宁,想法和顾虑变得多且杂。

    只因为,还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就要面临一场席卷整个江南地区的浩劫。

    下个月?还是下下个月?

    沈默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签订海上之盟的那一年,爆发了方腊起义。

    水浒传里征讨方腊的梁山好汉没有出现,虽然有一位姓宋的“匪首”同样也在攻城拔寨,但影响力着实有限。

    宋江一众攻下州县城池便会开仓放粮,救济穷苦,队伍很快壮大,但也仅限于几个州县的范围,没有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建立起一个易守难攻的要塞。演义里的水泊梁山,此时多半还是个野生的游牧渔场。

    传说那宋江手下可有三十六名汉子,个个都是强悍勇猛之人,极为骁勇善战,大抵称得上是一批流寇。凡攻下州县擒住地方长官,大多扒皮抽筋,生啖其肉,分食众人。

    照常理来说,自己人的内部矛盾和冲突,一惯秉持着“不为已甚”的原则。

    这是千年来形成的默契,少有人会去跨过这条无形的道义约束。即使心中有怨有恨,也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这般过份。

    可谁让这些官员们摊上了这位书画皇帝,简直是把官逼民反演绎到了极致。

    天完各地深受“花石纲”袭扰,皇帝喜爱奇花异石,不惜花费重金从天南海北搜罗珍奇。起先是在太湖流域,兴许是腻味了又或是不满足,搜罗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东南地区,致使江南一带民怨沸腾。

    要知道,这位皇帝的艺术水平很高,他身边宠臣的艺术水平也很高。昏君奸臣意气相投,君臣吟诗作赋,写书绘画,赏花识鸟,日日笙歌,艺术品味自然是上去了,老百姓可就被他们害苦了。

    就说年前时候,从应奉局里来了个官员,先是满口的恭贺新喜,再说皇帝相中了你家的石头。在那清池假山前后左右各贴了八张黄条,临走时嘱咐众人好生看管,等往后把假山运进了京城,使得龙心大悦,你沈氏夫妻二人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少不得皇家的封赏

    巧立名目,趁机盘剥的花样在江南各地上演,家破人亡的悲惨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苏杭应奉局立在江南一日,百姓便一天不得安生。

    沈默正起腰板,执笔疾书。

第105章 爱看鱼的人不食言() 
汴京内城,帝国中枢。

    初夏时节里的某一天,男童降生在了富贵人家,爹爹为他取名“禀”,意为天生实在。

    所以,他想做一个实在人。

    娘亲是汴京人,平时来家里走访的亲戚朋友会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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