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明天下-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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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到我新军驻地坐下慢慢谈谈，解决我们之间的误会可好？”
盐政的几个官吏相互对视，低声商议之后答应下来。
新军驻地指挥堂屋。
几个人落座上茶后，苏荣询问情况，对方的宋巡检司及新军这边的童子明、朱珏等参与当事人把事件来龙去脉告诉了苏荣。
事情这样，台州都转运盐使司分司的宋巡检司带盐兵押运及巡逻时，于今日卯时发现本地有一股百姓贩卖私盐被当场抓获，卖私盐的反应机敏逃窜，抓住买私盐的这几十名百姓。按照大明律食盐乃朝廷专卖，卖方商家需持盐引到指定区域销售。若贩卖私盐，买卖双方同样有罪，其中一项惩罚既没收私盐。
执法过程中百姓并不配合与巡检司的盐发生肢体冲突，盐兵虽不是专门打仗，但制服百姓绰绰有余所以动用棍棒等器械。
此时被在附近训练童子明、朱珏的新军撞见，盐兵持械欺打砸负百姓这还了得，义乌兵人性情彪悍见义勇为还有一呼百应的性格，见此便出手制止，并与盐兵发生了正面冲突。
童子明、朱珏本就习武之人，加上新军多日作战训练，和这帮盐兵较量自然是小菜一碟。战果是，我与对方受伤比例0：30。
说到这里双方谁对谁错已经显而易见，巡检司盐兵按律执法，新军童子明、朱珏部阻碍执法并打伤三十名盐兵。按照常理新军要对都转运盐使司的人赔赏，童子明、朱珏部新军要受罚。
可那帮百姓听不下去了，哭诉道：
“各位军爷，新军帮我们百姓万万不该受罚，不是我们为自己开脱，我们穷苦百姓之家也要吃饭食盐，奈何官卖食盐昂贵且稀有，去边关送粮商贩所持盐引，近几年也常无盐可卖，我们百姓之家也需食盐度日，万般无奈才铤而走险去贩买私盐啊！望各位军营明查，也不要惩罚体恤百姓之苦并出手相助的的童子明、朱珏等将军，各位军爷开恩！开恩！……”这几十个百姓不断的诉说哭泣，话语真诚有理有据并无狡辩之意，听的让人难免动有恻隐之心。
苏荣、陈大成、雷仲海等新军的人见不到百姓受罪被人欺负，纷纷怒气冲冲。
“乔大使，我新军阻碍并打伤盐兵固然有错，我们也甘愿赔赏和受罚！但，作为台州都转运盐使司管盐既为朝廷也为百姓，可如今百姓无盐可食用只得铤而走险贩买私盐，这里面恐怕不光是百姓之过吧？难道你们负责盐政的都转运盐使司，此时就没有一点给大家要解释的说法吗？苏荣不才，即是新军首领，同时也任我大明台州府推官，为官即为朝廷分忧，也要为百姓某福！今日，我新军不论所犯何罪甘愿受罚赔赏，但是，你们都转运盐使司，必须给台州百姓一个说法，否则休怪我新军对于那些欺压百姓不作为的污吏不客气！”苏荣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蹭蹭……”陈大成、雷仲海，童子明、朱珏等都是侠义之人，加上苏荣的煽火鼓动，纷纷抽出刀牌指向盐政的那帮人。
都转运盐使司的宋巡检司和几个盐兵一时紧张，被迫亮兵器对峙，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大有再战之势。
“新军所有人都住手！”
“都转运盐使司的盐军住手！”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苏荣回头，发现谭纶已经赶到，身边还有一位身穿官府的文官。
“新军全部住手！”谭纶再次命令道，又对苏荣介绍：
“苏大人，这位就是浙江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魏文龙大人。”
在明朝，都转运使隶属京师户部，从三品文职官职，比谭纶还要大一级，苏荣理当参拜。
因刚才对这些管盐的人心存不满，苏荣心不在焉应付似的抱拳简单行礼：“下官苏荣参见魏都转运使！”虽行礼，但他目光尖锐充满鄙视的看着魏文龙，似乎要求给个解释，为什么百姓无食盐可用……
魏文龙向前一步看看苏荣等怒气冲冲的新军，摇摇头叹口气然后娓娓道来：
“谭大人，苏大人，各位新军将领，魏文龙治理盐政无方让百姓无盐可用实在惭愧，但官盐的按量生产运输贩卖供给不尽人意，非本官亦非都转运盐使司所为……”
“什么？你乃一省之管盐大吏，非你所为还有他人？推卸责任之为又何其光彩？”苏荣见他如此态度立即反驳道。
魏文龙看看他们满面鄙视及怀疑的表情，再次摇头叹气道：
“当今我大明盐制各位可能有所不知。自从户口食盐法制名存实亡后，如今大明官盐的调配全依仗《开中法》。”
“何为开中法？和百姓无盐可用什么关系？”苏荣追问道。
魏文龙解释道：“我明初为解决边境军需问题，明太祖曾命令所有卫所，督兵屯种，建立军屯自给制度。但是沿边土地荒凉，其生产力远较内地为低，加以战事较多，所以沿边军队单靠屯田不足以自给。军屯不能自给，士卒的粮饷又不可缺少，只有想其他办法补救。于是推广宋元以来发展的入粟中盐法，将绝大部分向灶户收来的盐课，与商人交换军需用品，是为“开中法”。即由商人运送粮草到边区或其他指定地区，与政府交换支给食盐的凭证，前往指定的盐场取盐，运往指定地区售卖。”
听到这里，苏荣心想：盐法和边计紧紧相连，盐政立法的目的保证国家对盐业的控制，通过输粮输米或纳粮米及其他军用物资领取盐引到盐场支盐经销的方式，来解决边疆驻军的吃、穿、用，从而巩固边防。这种盐政边政相结合的政策不得不说是明朝的一个一举两得的妙棋。
“此法既可调配官盐，又可保证边关粮食供应军需，为何如今会导致百姓无盐可用呢？”苏荣问道。
魏文龙摇摇头继续道：“开中制的成功也伴随着破坏。到成化、弘治时，开中制度在权贵势要及各色人等奏讨占窝、垄断开中、多支夹带、贩卖私盐的破坏下，基本上实行不下去了，甚至盐商手持盐引多年都未兑现，所以，台州百姓无盐可用，也是这整个因由中的最终受害者……”
……这样？苏荣一脸惊愕。
第61章 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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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样……”苏荣道。
制度的疏漏及弊端造成如今朝廷食盐税收损失、盐商无利可图、百姓无盐可用的尴尬局面，看似偶然的事件却牵扯出如此急需改变的盐政政策，而这些也不是自己一个七品文官甚至是一个从三品魏文龙所能左右改变的。
想到这里，苏荣叹气一声道：
“魏大人，下官治军不力，打伤贵司盐兵，我苏荣愿承担所有伤员治愈费用。只是台州部分百姓无盐可用……也急需要解决！！”
魏文龙屡屡胡子回应道：
“事出有因，也不可全怪你们新军，巡检司的野蛮执法，不问青红皂白蛮横无理，也是造成这次挨打的因由之一。也罢，也算是个教训以后让他们长个记性！”
魏文龙说到这里目光斜视看了看宋巡检司，他自知魏文龙暗指自己，赶忙羞愧的低下头。
魏文龙又接着说道：“至于台州部分百姓无盐可用，本官会责令盐场调拨一部分给予持有盐引的台州盐商，售卖一部分食盐给台州百姓，以解燃眉之急。至于自上而下的盐政纰漏弊端，不是您我近期所能及也，只盼圣上及朝廷体恤民之疾苦而早日出台相应政策来解决。”
见魏文龙丝毫没有官架子，如此诚恳又有意解决此事，苏荣甚为钦佩和欣慰，对他也颇有好感：
“魏大人高风亮节体恤百姓之急，苏荣代表新军及台州百姓感谢魏大人！”苏荣、陈大成、雷仲海等人一起弯腰抱拳行礼。
把魏文龙等都转运盐使司的人和百姓送走后，这件事总算圆满解决，至于盐政制度的落后及改革只能从长计议，不过关于自己新军出现的问题却是要刻不容缓的解决，苏荣想到这里下命令道：
“明日辰时三刻，在训练场全军准时集合，对此次事件做出处理！”几位参加领命后纷纷传达。
晚上回到厢房见到灵儿，才知道苏氏商行台州分号今日已经开业了，苏荣一拍脑袋想起昨夜灵儿提起过，可自己这几日操心事多身心疲惫居然没在意，幸得灵儿操持铺子，顺利开业。
“开业销售流水怎么样？”苏荣忍不住询问。
“你猜？”灵儿等着硕大的睦子等着苏荣的回答，还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仿佛在等待苏荣猜错时的囧态。
苏荣想了想，说道：
“记得咱们黄岩第一家百货铺子开业当日，销售二十一两，后来的丝绸、陶瓷、茶叶新铺子开业时，销售流水达到了百两，由此推算，咱们台州分号开业当日售卖也会到百两，我猜的对不对？”苏荣得意的看着灵儿，等待她的准确答案。
“咯咯咯咯……”没想到灵儿竟开心大声笑了起来，笑的苏荣心里没底没谱的，难道自己猜的很离谱？或许台州分号准备不充分，自己也没插手帮上忙，光靠灵儿带着雷伯江和几个伙计忙活，营业额必定不如黄岩的铺子，看来自己过于乐观高估台州分号了。
“五十两？”苏荣把数字降低一半，再次询问灵儿。
灵儿止住笑声，装模作样的清清嗓子，犹如后世那些准备讲话的人一样，压低重音一字一板地说道：
“你听好了，今日开业台州分号销售流水是……是一百五十两！”
“什么？这么高？”苏荣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
“是呀！公子莫要小看了灵儿，咱们这里的分号地处台州城，人流和富庶程度都强于黄岩，通过今日流水记录发现，用于日常使用的百货品销售比例远远小于黄岩铺子，瓷器、丝绸针织品、茶叶等高价品反而占比高，所有不论进铺子的客人，还是每笔成交的金额，都比黄岩铺子高呢！”如画兴奋得意的对苏荣说着。
原来这样，通过灵儿的描述，台州城人多且富有，用后世的专业词叫客单量和客单价都高于黄岩铺子，这样下来总得营业额高那就是水到渠成了。
“谢谢灵儿！真的让你操心啦！”苏荣面对这个十四五岁善良勤快又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小丫头，心里除了欣慰更有感激，无比感慨最终说出这谢谢这个简单的词语。
“公子，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嘛？为何还有谢我呢？”灵儿瞪着硕大有灵气的眼睛看着苏荣，目光中纯洁无暇犹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容不得半点杂质。
“嗯嗯嗯！对，我们是一家人，对不起灵儿，刚才的话我收回！”苏荣回过神来赶紧道歉道。
灵儿这才面带喜悦，高兴的脸上露出可爱迷人的小酒窝，更显得的小家碧玉般的娇美与温柔可人。
“我回房休息了，公子也要早点歇息！”灵儿对苏荣告别，突然转身回头，踮起脚尖朝苏荣脸上一个强吻，然后面带绯红娇嗔地转身离去。苏荣摸摸自己脸上还带有灵儿香气的吻迹，心里道，这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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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时三刻，新军驻地训练场，五部两千五百人威风凛凛的按编制列队，整整齐齐五个队形方块，陈大成、陈子銮、艾铮、王如龙、雷仲海分别在各自队伍前面领队。
秋风萧瑟，战旗飘扬，众将士威风凛凛。苏荣在众目睽睽之下漫步走上训练观摩台，今日他头戴二粱乌纱帽，身着青色武官袍，袍补子上画有彪型图案，一脸正气凛然，双目炯炯有神。
“各位台州新军兄弟，近来多日刻苦训练英勇善战，大家有目共睹，他日上战场定会战无不胜让敌人闻风丧胆！对于大家的训练和付出，苏荣在此代表朝廷代表台州百姓，谢过大家！”
苏荣讲至此而向台下两千五百人深深鞠躬，下面一阵声势浩大的呐喊，震耳欲聋。
“昨日陈参将的一部童子明、朱珏，率兵训练时与都转运盐使司的盐兵有了冲突，并大大出手。对于童子明、朱珏为百姓出手相助，我苏荣发自内心佩服，并予以当众表扬他们并记功一次！”场下众将士一阵欢呼。
“可是！”苏荣话锋一转。
“但国有国法，军有军纪，未经上级批准擅自带兵盐兵冲突，必须严以惩戒，以律军纪！所以，领头的童子明，朱钰每人杖打三十军棍！”
苏荣刚刚说完，台下面面相觑一脸惊愕，然后一片骚动，交头接耳甚至不满反驳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来自义乌陈氏族人的新军兵更是愤愤不平，脸上不满情绪严重，个别的甚至蠢蠢欲动。
“兵触法，将军承之。童子明，朱钰犯军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