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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穿越之独孤皇后-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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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理,杨忠哪会不知道?

    逝者已矣,仇恨固然要清算,终究不及活着的人要紧。

    他当然愿意杨坚能过得高兴些,有个贴心的人陪伴身侧,在朝堂繁重事务过后,能为他解忧消乏。

    杨坚不喜姜琦,顽固不化,他拗不过,愿意退让。但天下之大,京城内外,多的是美貌温柔、贤惠温良的女子,杨坚若想要,哪怕是蓬门荜户的姑娘,他都可以提拔,唯独不能是独孤伽罗——

    独孤如愿的孙女、高探微的外孙,但凡想到那两人,杨忠强压的仇恨便会翻涌。

    他瞧着女儿,猜得她是想为杨坚说情。

    “你的母后死在独孤如愿和梁睿手上,你的大哥,死在高探微手上。”杨忠沉声,虽非怒容,也叫乐平公主心生畏惧。

    她不敢对视那道严厉的目光,只低声道:“儿臣知道。但是父皇,倘若是皇祖父杀了人,父皇、母后和皇上都与此事无关,父皇愿意让那些人来找我清算旧仇吗?”

    ——愿意让她在孤苦无依时,被人拿着阖府性命胁迫吗?

    杨忠微怔,稍觉错愕,瞧着向来柔弱的女儿。

    半晌,他才低声道:“朕不会找她麻烦。但也仅此而已。”

    说罢,挥手令乐平公主退下。

    因前晌费神,晌午未能歇息,自入内间去小憩,召徐善入殿伺候。

    洛州首府雍城曾在数百年前做过小国都城,虽未能延续荣光,却也十分繁华。

    因张清丰的商队走得慢,伽罗抵达雍城时已是十月十七。初冬天气已十分寒冷,两侧树木枝叶尽凋,连同落地枯叶都扫得干干净净,放眼望过去,笔直的长街直通远处,店铺林立,屋宇院落参差。

    张清丰的商铺在城北,与洛州衙署隔着数道街,不算太远。

    抵达的当日,易家管事便安排谭氏、伽罗和华裳住进店铺后的一处大宅,张清丰却带着副手,往衙署那边去了。这座宅子有五进,里头分成数个独立的院落,寻常只留管事仆妇照看,只在易家要紧的人物或朋友途径时,才会开了院门恭迎入内。

    伽罗赶了半日的路,因天阴沉欲雪,在车厢中晃得犯困。

    安置过后,正是后晌得空,恰巧谭氏和华裳都颇劳累,各自睡至傍晚。

    醒来的时候天色暗沉,门窗紧闭,伽罗自裹了披风,推窗望外,风卷着凉飕飕的雪气立时窜进屋中,好在里面有暖烘烘的火盆,倒也不觉得多冷。院里早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天上铅云愈浓,雪片子撒了杨絮似的旋转飞舞,落地时融了一半,积了一半。

    这是今冬的头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

第247章 精心安排的不期而遇() 
    伽罗掩上门窗,到火盆旁站了会儿,烤得身上暖融融的,这才取了披风,戴好风帽,推门出去。

    院里空无一人,想必是雪天寒冷,无事时各自躲寒,倒十分安静。

    她信步出去,看这座宅邸的布置,虽然甚少假山奇石水榭亭台,门扇窗墙却十分精心。一扇扇门板上皆有浮雕的人物故事,墙上每隔几步,也有石头浮雕出来的动物花木,十分有趣。

    走着走着,目光虽还落在浮雕上,心思却已飞到很远。

    陇右外祖父家中,也有这样的地方,沿墙雕镂种种故事。那年也是深冬,十一月底时落了场雪,因地气不算太冷,半融半积,掩着满院青黄之色。

    也是在午后,表姐们跟着舅母出去赴宴,她从外祖母的佛堂出来,踏着雪景散心,也是这样慢悠悠的走过去,在拐角处,看到了远处的杨坚。

    彼时杨坚应该是十八岁,冷硬得像是城外的石峰。

    那会儿杨嵩遇刺没多久,惠王必定尚有悲痛,却还是应外祖父之请,来高家赴那场所谓的风雅诗会。隔着雕花洞窗,伽罗能隐约看到远处敞厅中交错的人影,像是一室融融。

    唯有杨坚远离人群,独自站在山石后,躲过敞厅中的目光。

    他罩着褐色的披风,孑然站在雪中,挺拔的身姿像是雪中傲立的青松,不知在想什么。

    陇右的风虽软,卷着雪渣时也能冷透骨髓,他像是石头雕塑般一动不动,任由风雪满袖,落在身上融化,浸透衣袍。那张轮廓逐渐坚硬的脸上,神情冷肃,头发被雪水打湿,有些许自冠中垂落,湿哒哒的黏在他鬓边。

    伽罗那时才十二岁,不知道杨嵩是死于谁的手,更不知杨坚父子的隐忍负重。

    她心里只是好奇,明明杨嵩才死了没多久,惠王怎会有心情来赴宴?在那样热闹的厅堂中,瞧着那些跟长子年纪相仿的青年才俊,不会触绪伤怀吗?而杨坚……伽罗站在避风处隔着花窗,打量山石掩藏下冷肃男子,不自觉地记住他满身冷硬。

    打量了会儿,那边杨坚似有察觉,猛然扭头往这边瞧过来。

    伽罗牢记着他平常的锋锐眼神,仿佛能想到被偷窥后察觉的震怒冷厉,当时便吓了一跳,矮身蹲在墙下,心里突突直跳。等了半天没动静,才矮着身子悄悄溜走,因没来得及抱起披风,还在上头染了许多雪泥。

    而今回想起来,伽罗不由莞尔。

    莞尔之余,心里却有些茫然。

    回忆这种东西,在一处时尚不觉得,一旦分开,却会气势汹涌地窜入脑海。

    逃离东宫的最初几天,他刻意不去想杨坚、不去想东宫,每日读书练字,尽量移开视线。原以为这些足够,十天半个月过去,沿路的景致见闻能替代那些回忆,却没想到,事实远非她所预料的那样。

    从车马出了京城的那日,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

    隋州是去往云中城的必经之地,春日里北上议和的时候,走的也是同一条路。

    稍觉熟悉的景物入目,平白勾动往事,她开始做梦,断续芜杂,或是陇右的旧事,或是数番遇险时的惊魂,更多的是东宫。

    南熏殿里的紫藤、朱雀街上的花灯、清思园里的水榭廊台,梦里的杨坚还是跟从前一样冷肃,黑衣墨袍,她在屋里逗弄阿白,转头看到他站在身边,让她觉得欢喜。仿佛他的气息近在身畔,像那晚夜色中突兀的攻袭亲吻,梦里都令人小鹿乱撞。

    然而欢喜之外,还会有旁的场景入梦。

    翘角飞檐,宫宇肃穆,她仿佛是站在皇宫麟德殿前,满心惶恐畏惧。端拱帝那张威仪含怒的脸在梦里分外清晰,噙着冷笑,告诉她外祖母和父亲已被处决,傅高两府都已陪葬。

    她满心凄惶,孤身站在空荡冰冷的殿前,举目四顾,却没有杨坚,连华裳都不见踪影。满目森冷,只有檐头铁马随风,在暴雨中铮然作响,连那雨丝都是血红色的。

    梦醒时,她知道那是心魔作祟,是内心深藏的担忧恐惧。

    但难以遏制的,杨坚的影子却愈发清晰的浮现,不时闯入脑海。

    ——譬如此时。

    伽罗手指拂过冰冷潮湿的石棱,叹了口气。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天气冷,怎么独自在这里出神?”

    伽罗回身,看到宇文述站在雪地里,正望着她,宝蓝色的披风垂落,眼含探究。

    伽罗笑了笑,“易公子回来了。”低头紧了紧披风,迅速藏起眼底情绪。

    宇文述也没追问,只向谭氏住处瞧了瞧,“老夫人得空吗?”

    “外祖母用过饭后睡了会儿,此刻应该醒了。”

    宇文述遂抬步往那边走,“一起过去吧。我有事要找老夫人商议。”

    伽罗跟在他身旁,到了住处,果然谭氏和华裳都已起来了,院里的积雪不知是何时清理过,混杂着雪水,堆在甬道两侧。厚重的门帘垂着,里头已经掌灯,昏昏照在窗纸上。

    仆妇手扶笤帚,躬身问候,宇文述只挥了挥手,走至廊下。

    华裳早已听见动静出门,忙打起帘子,“易公子来了,快请进。”

    谭氏被安排在这院子的正屋,左边两个次间用以起居,余下的便可会客。她睡起后换了身檀色团纹衣裳,也起身含笑,请宇文述往次间的会客处坐着,华裳斟茶。

    宇文述也不虚客气,命屋中仆妇都退出去,这才开门见山道:“刚从外面回来,总觉得这宅子外有眼睛盯着。不知老夫人可曾察觉异常?”

    “有人盯着?”谭氏微诧,“你没瞧错?”

    “侄儿在外经商多年,能少丢货物,靠的就是这本事,虽没瞧见,那感觉十有八九都是准的。但凡被伏击盯梢,周围毕竟会有所不同,这回应当也不会错。”宇文述笑了笑,意似了然,“这宅子平常空置,少有人来,从前也没见有人盯梢,这回想必是冲着老夫人和伽罗来的。”

    说着,眼光落向伽罗,便见她面色微微一变。

    “混在商队里虽隐蔽,一旦露了形迹,那些人的鼻子就格外敏锐——老夫人既然说了是东宫的人,想必更比旁人厉害许多。侄儿特地过来,是想与老夫人商议,后头咱们继续同行,还是暗中躲过去?”

    谭氏没想到杨坚的耳目这般灵敏,事情都过了一个月,竟然还能追到隋州来。

    她不能擅做主张,遂看向伽罗。

    伽罗也是诧异,心里微微一跳,道:“既然露了形迹,或许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既然决定了去西胡,最好还是能甩开这些人,只怕会连累了你。”

    “我这里无妨。”宇文述倒不太在意。数年经商,他固然行事谨慎,却也非怕事的人,道:“老夫人和你又不是朝廷缉拿的犯人,我帮着捎带一程,有何不可?即便你们躲开,对方过来讨人,也有应对之策,无需顾虑。”

    伽罗捏不准,看向谭氏。

    谭氏遂道:“他既然这样说,便是有把握,不必担心。走或者留,全看你的心意。”

    伽罗扣在茶杯上的五指不由紧了紧。

    倘若宇文述的感觉没错,外面盯梢的必定是东宫的人。行路在外,上下车马,用饭住宿,难免稍露形迹,但若非有人特别留意,也无大碍。既然被人盯上了,想必对方颇为重视,等消息递到京城,即便杨坚不会亲至,恐怕也会派人过来捉她回去。

    走到这一步,她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杨坚。

    何况,即便留恋、遗憾,私心里,还是不敢去招惹端拱帝那样的人,招来灾祸。

    她稍作沉吟,抬头看向宇文述,“倘若想甩开他们,可有法子?”

    “没有万全的法子,只能试试。”宇文述既然答应了相助,自是尽心竭力,在来这院子的路上,早已考虑过,“若是让伽罗暗中逃出,其实不难——对方既然藏得隐蔽,想来人手不多,我们只作不知,如常安排商队,两位暗地里装作家人混出去,对方未必留意。但倘若如此,我便无法照拂,这一带情势不稳,怕是会有危险。”

    这考虑得倒是颇周全。

    谭氏也皱眉道:“我倒无妨,早年孤身南下,也不怕风浪。就怕伽罗吃亏。”

    “或者……故技重施?”伽罗道。

    宇文述一笑,“就跟上回一样?”

    “嗯,这两天多派人外出走动,做个假象。若是有人来问,我就躲着,易公子只管告诉他,我已暗里离开。若能瞒得过去,往后再图别计。”

    “若是瞒不过去呢?”

    瞒不过去,就只能直面杨坚,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伽罗苦笑——面对杨坚的天罗地网,这会儿再想逃,实在太难。

    她想不到万全之策,只能冒险一赌。

    宇文述颔首,既然祖孙俩有了主意,也不多嘴,自去安排。

    ……

    他走后,伽罗便愈发沉默,对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站了半天。华裳知她心事,瞧着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跟谭氏换眼神。谭氏也是望着伽罗出神,直到晚饭过后,才将伽罗留在身边,柔声道:“心里拿定主意了?”

    “嗯。”伽罗颔首。

    “其实殿下也很好。不计前嫌,恩怨分明,能为你做到那份上,实在难得。事情过去一个月,换了旁人,早该撒开手了——毕竟京城里那么多闺秀,他随手挑一个出来,都能顺心省事得多。可过了这么久,他依旧安排人盯着。倘若真的再派人过来,就真是十分真心了。”

    屋里火盆暖烘烘的,谭氏烫了壶去年埋下的荷花酒,祖孙俩各斟一杯。

    她毕竟半生流离,年轻时跟高探微情投意合,却碍于规矩未能成婚,待二十余年后重逢,早已物是人非。虽明知时光不可逆转,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当时勇敢些,跟着高探微南下,没有那割裂的二十年,两人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样的毕生憾事,她终究不愿伽罗再去体尝。

    火光明灭,伽罗瞧着谭氏眼角皱纹,也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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