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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血刺-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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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官依言下去了,苏青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苏其墨淡淡看她一眼,“找我干什么?”

    “道谢,”她随手拿了一包鱼食,俯身去趴在栏杆上,一边喂鱼一边道,“顺便道个别。”

    苏其墨神色一怔,“你要走了?”

    “是啊。”她颔首回答,也没回头,“那天刚醒时走得急,没问你,后来慕容朗和我说你在我榻前守了一整夜,一直在帮我养护心脉,还没来得及谢你。”

    “你救过我两次,我这才还了一次。”苏其墨闻言只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笑意却未到眼底,“不过你还能想起来找我,已经很不错了——我还以为你只记得慕容轩那家伙的死活,就把我给抛之脑后了。”

    “算上之前琴铃阁你故意放我走那一次,你已经还了两次了。”苏青回头,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听听听听,这像是堂堂战神说出来的话吗?怎么我听起来这么小肚鸡肠的?”

    “本王若真的小肚鸡肠,早就派人去把那两个姓慕容的给拘了,再让中容派人来赎人。”他一挑眉,语气不善,“没想到你这个性子,居然能跟那两个家伙混的那么熟。”

    “我什么性子?”她回头瞪他一眼,“你别又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苏其墨窒了一下,半晌,忽然问,“是我不了解。但我若问你,你告诉我吗?”

    鱼食撒完了,苏青垂眼,掩饰掉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光,拍拍手,坐回身去,“看在你真的帮我几次的份上——好吧,你想问什么?”

    她今日突然松口,苏其墨迅速抬眼观察了她脸色一眼,这才问,“你这次受伤,是不是跟言灵那帮人有关?”

    她愣了一下,咬着嘴唇,含糊其辞,“唔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吧?”

    “我已经亲自盘问过那个店小二了。”他不置可否,牢牢望定她的眼睛,“其他事都一清二楚,唯独中间最关键的一段忘掉了,若说不是被人有意为之,你也不信吧?”

    苏青状似无意般调转了与他对视的视线,“既然都已经猜到了,那还问来干什么?”

    “原本没有这么快猜到。”他看她有意躲避自己的视线,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只道,“直到那天你昏迷的时候,慕容轩那个家伙突然跟我说,你是为了帮我。”

    苏青像是忽然有所警醒,又迅速转回目光来看着他。

    “现在再问你,是为了确认。”他话语不停,看着她,一字一句,“魅影,言灵那帮人突发疫病,与你有关吧?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是与我有关。”既然他都猜到了十之八九,她知道再搪塞也没什么用,索性直接说了,“至于理由,抱歉,事关夜夙,无可奉告。”

    “事关夜夙”苏其墨回味了一下,忽然一笑,“这么说,是你那个主子,要你做的?”

    “你就当是我们接的一桩买卖吧。”她微一耸肩,“成了,我们有赏金。不过就算不成,以你的能力,对付言灵那帮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对于我来说,也不过一桩任务而已。”

    苏其墨眼神一变,自嘲般一笑,“为了任务,至于这么拼命吗?那天我在琴铃阁见到你的时候,你几乎都已经被那巫蛊逼疯了。”

    “说起这个”话题料到这里,苏青若有所思,反问了一句,“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你怎么会在那里?”

    “”苏其墨又语塞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鼻尖,才说,“我本来是去找慕容轩算账的——跟他打了一架,打完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你受伤昏迷躺在内室床上。”

    苏青一挑眉,惊道,“你跟他动手了?”

    “是啊。”他不以为意,随口接话,“不过也有些奇怪,打的时候还没什么,打完那家伙反而有点不对劲了——连最后去帮你压制毒性的时候好像都很吃力,不然以他那脾气,想来也不会叫我帮忙吧。”

    苏青神色一变,却没说什么。

    见她神色有了变化,苏其墨眉心一动,一抿嘴,问,“那个家伙对你好像很不一般,你跟他,是早就认识了吗?”

    苏青回过神来,就势点头,“算是吧。”

    苏其墨没再多问,静默半刻,才再度开口,“你这次走,应该”

    “不会再回来了。”他还没说完,苏青却像料到他会问什么,抢先回答了,“白瞿城是聂阳帝都,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又兼朝廷命脉,一向是夜夙不愿沾染之地,像这次这种事关你们这种当朝皇子的任务,想来以后更是不会再有了。”

    她话说得干脆,苏其墨眼角一跳,神色间有些失望,却还是问,“江湖传闻夜夙势力遍布四国,早已是黑道翘楚,为什么你们会避忌这些事?”

    “江湖事,江湖了。”苏青清浅一笑,语气也淡淡的,“那自然的,朝堂事,朝堂了。事关鼎剑平衡,夜夙一向有分寸,不愿乱了秩序。”

    苏其墨静静听着,挑眉,“你们那个夜夙之主,倒是个明白人。听说他这次也来了帝都,走之前,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面?”

    苏青愣了一下,沉默一刹,却道,“像我们这种杀手,一向不愿意身份曝于人前,这次机缘巧合,已经让你见过了夜夙灵犀三客之二,你也该知足了——若是全让你见了,那以后夜夙在你面前还有什么神秘感可言?”

    苏其墨微一撇嘴,却没反驳。下一刻,忽然想起来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的目光里,骤然掺杂进了一丝危险意味,“你上次让池梭来回我话,说我——做白日梦?”

    “不是吗?”像是没感觉到面前人语气里若有若无的质询意味,苏青笑了一声,浑不在意,“你居然能想到让我来给你做隐卫,不是做白日梦是什么?你堂堂聂阳战神,身边有的是藏龙卧虎的高手,怎么会缺隐卫?”

    “本王是不缺隐卫。”他却答得异常坦然,“之所以那么问你,是想你留下来。”

    “”苏青愣住了。

    苏其墨神色朗朗,话也说的行云流水,“我是真心诚意的,你留在王府,不能保证锦衣玉食,但至少,不用像在夜夙时那样,过那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王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听到这里,苏青理清了思绪,轻笑一声,“无论是在战场杀敌,还是在这风云诡谲的帝都,你过的难道不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吗?”

    苏其墨眉头一蹙。

    “况且我是个笨人,不愿意动那些勾心斗角的脑筋。”她眼神渺渺,继续说下去,“在青罗城大漠里,王爷同我说的那些话,难道就已经忘了吗?”

    苏其墨暗暗一咬牙,却发现自己无话可驳,“魅影。”

    “王爷。”她看着他,原本已经亲切轻松了几分的态度,因为这几句话又重新紧绷起来,让他瞬间想到那一日中毒后自军帐中醒来时,她那样淡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

    苏其墨慢慢握紧了拳。

    苏青却好像刻意忽略了他此刻神情变化,好似不经意般,语气轻轻,问了一句,“我还记得你在大漠里跟我说的那个故事难道你兄长的死,还没有让你学会一个道理吗?”

    苏其墨唇角紧抿,脸色冷了几分,“什么?”

    她直视他,语调缓缓,“人命轻贱,杀招无情,而你身在其中,想要保命,唯有独善其身。”

    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

    “我知道王爷心性磊落,行事正派,不愿参与到那些阴云诡谲里。”这一刻的她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谈笑的朋友,而是一个凌厉无情的女刺客,“但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你不动,风就不动的道理,不是吗?那一夜刺杀你的那些刺客,足以说明一切,而王爷,又想装傻到什么时候呢?”

第61章 诛心() 
苏其墨神色紧绷,将她字字句句听入耳里,久久不发一言。

    气氛在这几句话间就僵硬下去,不远处池梭端着沏好的茶,看着亭中二人神色,也同样将她的那最后几句话听了进去。

    自从军以来就跟在苏其墨身边的副官,此刻忽然默不作声地退了几步,退到了两人都看不见的树荫暗影里。

    他知道,自锦仪宫大火以后,自家王爷心里那根弦早就已经绷到了极致,他苏其墨是何种人,怎会不知道这把火一放,就相当于陛下已经有意无意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将他推了出去——这些年他战场杀伐,若不是自己有心避忌,早不该只是现在这样的势力与境地,而此番不管他愿还是不愿,也已经被推到了风暴中心。

    如果说在此之前因为苏其墨自己有意避其锋芒,而让太子或多或少忽略了他的实力,那在锦仪宫火烧之变以后,太子那些人的眼睛,一定会从此牢牢盯住他,亦或者说,要除掉他。

    而这些,苏其墨自然都懂。那夜以后告病罢朝,也不过是一个不愿面对的逃避借口。池梭知道,当年豫琛王之事,从来都是自家王爷心里一个无从开解的死结,而这个死结一日不解开,他就一日不愿意出去面对原本应该面对的。

    算上今日魅影姑娘的这些话,这段日子,能让王爷时时愁眉紧锁的话语,也不算少了。那根紧绷的弦,要么铮然断裂,要么韧性再长,强到足够他抬头,去正眼看一看现在的局势。

    因为就算是他这个小小的副官,也知道他敬怀王苏其墨,绝不仅仅只能安于做一个战功彪炳、屈居人臣的亲王。

    池塘边,凉亭里,苏其墨眼中像刮起了飓风,变幻如同惊雷闪电。他紧紧握拳,一再咬牙,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在他扬起手来那一刻,苏青已经起身,向后一退。

    “咣”一声巨响,苏其墨猛然抬手,一拳击向了青石桌案!用力之狠,力道之猛,让人怀疑如果此刻他手下是一个人头,早就该眼珠崩裂,脑浆四溅了。

    果然,下一刻,青石制成的桌面上,悄然现出一道裂痕。

    他不顾此刻拳头上斑斑血痕,缓缓抬头来直视面前的女子,语气里再也没有了片刻前的朗逸调笑,终于露出了那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沙场霸王模样,宛如一头孤狼,“告诉我,如果这次阻截言灵是你们夜夙接的一桩买卖,那背后的那个买主,是谁?”

    他目光牢牢锁定住苏青,一字一句,“又是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话?”

    苏青仰首,一笑,“问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苏其墨眼神冷冷,“魅影,你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又是在为谁隐瞒?”

    “苏其墨。”他身上已经聚集起了丝丝缕缕的杀气,然而苏青毫无惧色,反而站定在他面前,第一次直唤其名,“你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吗?你一面牢记着豫琛王的死,一面却又无限避忌那些明里暗里刺过来的锋芒,你口口声声说不信你三哥当年会做那样的事,那你为什么不去查?为什么不还他们一个清白,反而龟缩在你自己造就的壳里,让真相日复一日地被继续掩埋下去?你这不是懦弱,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查?!”他霍然抬首,目光烈烈,脱口,“可那是连我三哥都亲口查证,亲口认的罪,他和元妃早已逝世,当年有所牵连者,也早都死在了锦仪宫内,就算是我,要查这件事,如果不能一击必得,那就是拿命去赔,还于事无补!而你——”他说到这里,语速终于慢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同我说这些话?”

    “我是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但你有。”他一朝怒气勃发,她却依然笑意清浅,只除了眼底冷然,“你身上流的血,注定你此生无法选择你的出身,也无法选择你自己真正想走的路。所以你是这个世上,最有可能、也是最有资格去帮你三哥推翻旧案的人,或许你现在无法做到的、无法看清的,当你站上至高点时,一切就云开雾散了。”

    苏其墨眼底钢铁一般凝定的神色,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十六年前锦仪宫的鲜血,十六年后锦仪宫的大火,如果这些,都还没能让你明白这个道理,”说到这里,她一声冷笑,“那你三哥苏其轩,全数心血付诸东流,也算是白死了。”

    “池梭!”苏其墨脸色青白,静默良久,忽而扬声怒吼,“送客!”

    苏青走后,庭院里空空荡荡的,再无一人。四周好像突然静谧下来,前一刻的争执与怒吼,也渐渐消散在了空气里。

    四周又回到了一开始,他独自坐在亭中发呆时那样的静悄悄。

    苏其墨久久立在当地,一直到池梭送客归来,一直到日落西山,都没有动过一步。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他在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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