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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走在石安门外(同志文)-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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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时间的确挺多,在找到鼓手之前,可以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和身体状况,为了“桥”的重新整合,也为了迎接新鼓手的到来。 
九七年是挺好的一年,最大的事儿是香港回归,电视媒体没完没了的报导,人民大众没完没了的兴奋,我挺感叹,我突然想邓小平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该含笑了吧?这小老头儿一直都笑眉笑眼儿的,笑眉笑眼儿中就鼓捣出一个改革开放来,八四年天安门广场那句“小平您好”的大横幅亮出来的时候,老爷子肯定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虽然香港回归他没亲眼见着,但多多少少也该在九泉之下心满意足了。 
我把这话告诉了周小川,他笑我说“没想到你还挺爱国”,然后又说“我跟那新鼓手谈妥了,你和我走一趟吧。” 
“走哪儿去呀?”我追问。 
“丰台。”他从桌子上抓起车钥匙,“看丹往南,帝京花园那边。” 
“那、那不是我姐她们家那边儿嘛。”我愣了,这个地方让我相当敏感,不是因为我姐住那儿,而是因为我那早已断了关系的爸妈也住那儿,九三年右安门拆了迁,不愿意住周转房等回迁的就都搬来了丰台,好处是离开了市区,安静了些,坏处自不必说,经济不够发达,生活上多多少少有了些不便。我意外啊,这鼓手居然住在这么让我抓心挠肝的地方。 
“又没爱着,不在一个小区里。帝京比科学城还往南呢。”周小川也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他有点犹豫,“要不……你甭去了,下午小九过来,你跟他说说那新曲子?” 
“不用不用。”我摇头,然后搭住他肩膀,“走走,这事儿哪儿能让你自个儿跑。” 
那天早上太阳就挺毒,好在坐在车里是凉快的,一路加速开到丰南,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挺新的楼房。 
坐电梯上到顶楼,按响门铃之后,开门的是个挺瘦的男人。 
身高跟周小川差不多,但比他瘦,短头发,一身很简单的运动装,头上绷着发带,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给我们开了门,他认清是周小川之后很开朗的笑。 
“你好。”把门开到最大,他请我们进屋,“这么早就来了?我刚跑步回来。” 
“天热,到中午就没法出来了。”周小川解释,随后拽过我,“这是裴建军,吉他手,认识吧?” 
“认识,当然认识。”关好门,他冲我伸手,“你好。” 
“你好。”我和他握了手,那双手挺有劲儿,“怎么称呼?贵姓?” 
“免贵姓梁,梁雪原。”很简单利落的回答。 
“林海雪原的雪原?” 
“对,就是那俩字儿。”他又笑,随后撤掉发带,“你们先坐吧,我去洗把脸。” 
说着,他进了门厅角落的洗手间。 
和周小川坐在沙发上,我打量着这套不大的房子,不大,但是很干净,布置也很简单,没有豪华的装修,色调挺统一,家具家电也都是大众化的,这让我挺舒服,我不喜欢太繁复太绚丽的家居布置,那样反而会没了家的感觉。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纪录节目,内容是香港回归的交接式重播。升国旗的时候满屋子就都是挺雄壮的国歌声在回响。 
“要是不爱看就换台吧,遥控在茶几儿上呢。”边说边从洗手间走出来,梁雪原拉开拉链,把运动装上衣脱掉,只剩了瘦瘦的短袖T恤。 
“没事儿,我对电视节目没要求。”我摇头。 
“对对,他特爱国,你就让他看吧。”周小川在旁边打趣我。 
“是吗。”笑着看了我一眼,他走过来,冲周小川开口,“我什么时候签合同?” 
“不急,过两天吧,咱先瞅瞅那新曲子,你发表点儿意见。” 
“也成。” 
“就是,卖身契不用急,早签晚签反正都是签。”我开着玩笑,然后被周小川在肋叉子上狠狠捅了一指。 
梁雪原跟着我们笑,笑得挺开朗,也挺温和,当时我想,这个人也许可以扛起“桥”,也许可以取代好林强的位置,然后跟我们一起走向辉煌,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这么做的,他在之后的几年中一直本本分分的做着他该做的事,而且做得格外好,有他在的日子里,“桥”在事业上达到了以往从没达到过的高峰,只是这些,我在当时还并没有预料到。 

梁雪原是挺好一人,在音乐方面有独特见解自不必说,单说人品,就没挑。 
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周小川老说我“你学学人家”,我说真对不起您了,我水平低,学习能力差,您一句话说让我学,可我学不会啊,要是费了牛劲到最后什么都没沾着边儿,那也让您失望不是?周小川瞪我,说那你少贫两句也成啊,我说那不成,我宁可错杀一千不能少杀一个,这话要是少说一句哪儿行啊。周小川又瞪我,说祸从口出你懂不懂?说错一句话就能惹好多事儿,我说那不会,我顶多说两句废话,但错话基本上没有,即便有,也都是特微不足道的那种,您就拿那些话当个小飞虫,嘎奔儿一捏,立刻尘归尘,周小川不瞪我了,他抬高了嗓门儿冲我喊,“微不足道”你就别“道”了!我嬉皮笑脸说那还不憋坏了?憋坏了我你不心疼哪? 
周小川急了,说裴建军你丫就是一病人!你憋着吧,憋死你我都不心疼,但凡我皱一下眉头都算我装孙子。 
“别别,我错了,您别急,您少安毋躁,您哪儿能是孙子呀,我是,我是,哎,兹要您一句话,我立马跪地上装的比谁都孙子。”我仍旧嬉皮笑脸。 
周小川不急了,也不瞪我了,他抬脚就跟我腿肚子上踹了一下,然后说:“去给我写曲子去,写不出来就开除你!” 
当时是在排练室里,我们俩一通逗贫,惹得梁雪原笑个不停,但他只是笑,却没说什么,小九走过来跟他说,你看见了吧,咱们生活多充实呀,排练完还有节目看,裴派对口相声,这一捧一逗的配合多默契。 
“多谢捧场,交钱吧您。”我朝他伸手,却被一把打开。 
“少来劲,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九白了我一眼,“我穷着呢,没钱给你。” 
“你穷?你还穷?亚运村那边儿那大宅子是不是你的?好劲,房顶都能停飞机了。” 
“哪儿那么邪乎啊。”他反驳,“我可没你们家有钱,你们家那院子里能走坦克。” 
“都给我闭嘴。”周小川终于发话,“别比了,我最有钱成了吧?我们家一水池子都能开航空母舰,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给我走人,我要锁门了。” 
到此为止,“桥”每天都上演的一出戏才算落幕,对此,梁雪原一开始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就见我们仨跟那儿逗贫,他跟那儿擦鼓,然后我们还没逗完呢人家已经收拾好东西问能不能先回家了。 
当时我就想啊,能不能把他也给拉到我们仨这圈子里,让他也慢慢儿学点儿花活?可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成,他起根儿上就是一不善言辞的人,人家全部激情都在音乐上,要多专一有多专一,好像音乐细胞霸占了他的大部分脑容量,等轮到逗贫,就基本上不剩什么了。 
我曾经跟他说,我说梁哥,你老家天津的吧?京油子,卫嘴子,相声都是从您那儿发展起来的,多少也该继承点儿啊是不是? 
“我可能天生没遗传好。”他腼腆的笑,然后强调,“别叫我‘哥’,特不适应,叫‘梁子’叫‘六子’都成。” 
我当时一愣,没明白那第二个称呼怎么来的,经他一解释才明白,他在族里排行老六,才得了这个称呼。 
“‘六子’大不敬。”我说,“还是叫六哥吧。” 
从那时候起,梁雪原这个名字就被“六哥”给取代了,他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可架不住我们仨天天这么叫,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成了自然。 
刚我说了,六哥是天津生人,海河边儿上长大的,八三年从中学退学,之后自学考上了中专,又升了大专,然后没找工作,直接进了音乐圈儿,我挺惊讶,心说怎么这儿还一个退学的呢?问原因,他却立马涨红了脸,半天才挤出俩字:早恋。 
说起来那年月真是保守,再说难听点儿就是封建。六哥当时有一特好的女朋友,俩人都到了私定终生的地步了,却因为学校和家长的双方面阻隔被迫分了手,女孩儿让家长带回了上海老家,他一气之下从那所中学退了学,然后玩儿命自学,一路杀进了大学校园。 
“可我还是喜欢打鼓。”他说,“然后就来北京某发展了。” 
六哥是九零年到的北京,加入“桥”之前也组过几个乐队,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不顺利,然后到了九七年,周小川找上了他,把他拽过来做了一根儿桥墩子。 
“挺有传奇色彩。”我向后仰,靠进沙发靠背,“可要是我,绝对就跟那姑娘私奔了。” 
我便说边看周小川,看得他脸一下就红了,他别开头去,然后说:“女生不比男生,哪儿那么容易就私奔啊。” 
我笑着说你看你还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周小川白我,随后站起来说还不快走,天都黑了。 
于是,在排练室中的四个人作鸟兽散,各自回家。 
一开始还是周小川回他那儿,我会我那儿,可后来他说六哥家离排练室太远了,就让他先住自己的房子,并以此为借口,堂而皇之的挤进了我家。 
“你还挺有理。”我说他,“现在越来越没边儿,我看你快上房揭瓦了。” 
“我怎么了?”那双大眼睛特无辜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我提高音量,“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连自个儿的车都不开了,合着我拉家带口养着个儿子还得伺候着你,你越来越大爷了啊。” 
“别嚷,娘娘腔显出来了。”他一句话,我脑门儿差点儿磕方向盘上。 
“成,你成,你真成。”我大声叹气,“从明儿起,你在我那儿吃住没问题,可得交房租交伙食费啊。” 
“你真拿自己当房东了?”他笑,“行行,可怜可怜你,我也不能让你饿死,交就交吧。” 
我当时没说话,但是心里稍稍那么阴谋得逞了一下子,然后当天晚上这阴谋就让周小川给识破了。 
“别闹,我困着呢。”打开我不安分的手,他翻过身去,“你要是憋得慌就先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伤身体。”我耍赖,“来吧来吧。” 
“不成,你别想。”他仍旧不妥协,“你甭想让我用这种方式交房租。” 
“这不是房租。”我傻笑,“这是床租。” 
“去一边儿去!别烦我!” 
“快点交,隔夜就收利息了。” 
“你少来劲啊。” 
“嗯嗯……” 
“哎,哎,干吗呢?!” 
“没干吗。” 
“裴建军!” 
“不在,忙工作呢。” 
到末了,我还是顺利要来了“床租”,我挺满足,周小川也挺满足,喂饱了的猫窝在我胸前,嘴里低声念叨。 
“你说,六哥也挺不容易的啊。” 
“那是,谁容易呀。”我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烟,“十五六就退学,还是因为早恋,这得受多大刺激。” 
“嗯,估计他现在这么沉默也和当年有关。” 
“肯定的。”我点烟,“不过刨去这些,他还真是一好人。” 
“大好人。”周小川补充。 
关于六哥的为人,我们都没看走眼,他的确是一特够意思的主儿,不仅如此,还特有才华,我们之间的磨合相当顺利,然后,在度过了磨合期并顺利出了张新单曲之后,我们开始策划年底的演唱会。 
“首体。”周小川把宣传海报摊在桌子上。 
“为啥不是工体啊。”小九抱怨。 
“全面考虑,票价,观众数量,场租费,咱们不是崔健,先别那么狂呢。”他边说边坐下,“再说这急什么,明年我保证咱们能进工体。” 
“什么时候能上天安门广场啊。”我笑。 
“嗯,那得看是干吗去,要是看升旗呢,那你明儿早点起就成,要开场子,悬。”周小川撇了撇嘴,“那是政治中心的中心。” 
“谁让咱在社会主义国家呢。”小就叹气,“看看海报吧。” 
“还是挺不错的,比崔健那场做得可扎眼多了。”我发表观点,“就是我这脸,画得不是那么帅。” 
“你还想要多帅?”周小川笑着瞪我,“你真想耍帅就进了场子再耍。” 
我挺听话,开场那天我们的确都够帅,小九穿了件儿白衣服,在灯光底下跟天使有一拼,音乐一起,他一句“晚上好”,台下观众就被上了弦。 
鼓掌,尖叫,还有跟着一起大声唱的声音,夹杂着几句听不清冲谁喊的“我爱你”冲击着耳膜,那天晚上,我们和观众一样,都被上了弦,弦绷得挺紧,直到快散场还没有放松。 
“返场曲,按规定,按常理,就只有一首。”周小川拿过话筒,说话的时候微微有点儿气喘,“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咱们唱痛快了为止。”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人来疯,那天晚上我们的确唱了个够,三个多钟头下来,热情还是没释放干净,周小川拽着六哥的手跟大家说这是“桥”的新鼓手,以后大伙别拿他当外人的时候,整个首体喊的都是梁雪原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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