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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风云之剑冷霜华-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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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山鬼?”聂风听不懂琴,也看不懂舞,对秦霜所吟的似懂非懂,对女伎接的也完全不懂,听到这个问题更是一头雾水。

    看着他灵秀的小脸,女伎柔声道:“山鬼是山林中的神女,是一位美丽、率真、痴情的少女,披戴着薜荔、女萝、石兰和杜蘅,乘着赤豹拉的辛夷车,车上插着桂枝编织的旗,身边跟着长有花纹的花猫……”

    聂风还是茫然,不知何时坐近的步惊云一声冷笑:“鬼还是神?”他通身的冷气和低沉的话语顿时吓倒了这名女伎,诺诺不敢继续。

    秦霜看他一眼:“谁来劝他喝酒?一碗酒,一两黄金。”

    如此重赏顿时激起姑娘们的勇气,虽然还畏惧着这个冰寒的少年,但随着第一碗倒下的酒被步惊云一口喝下,姑娘们又惊又喜,开始争相为步惊云倒酒。

    步惊云也来者不拒,转眼就喝干了一坛。脸上升起红晕,让人才发现这个令人心生畏惧的黑衣少年也不过是个孩子。

    步惊云忽然将一碗酒推到秦霜之前,眼神亮得惊人:“你也喝!”

    聂风急道:“你喝醉了!”

    秦霜凝视步惊云片刻,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容颜如霜,神色漠然。

    端起酒碗,仰首,高举,一条水线泻下,片刻间一碗酒便被喝干。

    指尖微转,丢下一张金票,起身下楼,无人敢拦,就是步惊云,也只是默默站起,跟在她身后。红衣女伎暗暗握紧掌心,那是秦霜额外给她的赏赐。

    来是谜,去也是谜,只是因为那几句楚辞,从此,平康坊中无端多了一个有关美丽山鬼偶然涉足人间的传闻。

    步出楼,秦霜依然随步而行,这一次,越行越偏,周围的屋舍越来越破败,渐渐屋不成屋。从声色犬马歌舞繁华的处所转到此间,对比分外分明。

    狭窄的街道飘荡的不再是脂粉与酒肉的香气,而是如同腐肉和人群集体散发出来体臭交织而成的作呕气息。肥硕的鼠类明目张胆地在街道上四处乱窜,身体流脓的乞丐奄奄一息地随意趴在街道上,没有人去多看一眼。随处可见挂着草标想要出售自己的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奄奄一息的妇人搂着快要饿死的孩子,伸出无助的双手,随即给同样瘦弱的汉子踢开。面黄肌瘦衣衫破旧的女孩躲闪在破门后,张着渴望的眼睛,期待有男人会进入或将她们买去……

    聂风脸上的同情之色越来越浓,步惊云的冷目中也闪过一丝不忍。

    在这样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三个干净漂亮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十四五的绝色少女,理应引起无数觊觎的目光,可是就算是平常这条街上最强横霸道凶狠无理的人,也不敢对秦霜多看一眼。就算是步惊云,得到的目光也比她多。看起来最为稚弱可欺的聂风自然又承受了最多的目光。

    有大胆的,试探着去拉扯他,聂风有些慌乱,他可以面对猛兽面不改色,面对强梁奋起抗争,但这些可怜的人,他怎么去对待?那些干瘦的手和苦苦的求告声,让他浑忘了自己身负武功,背上还背着雪饮。

    匆忙中聂风摔倒在地,可是秦霜根本不曾回头,步履悠然一如之前,想必紫瞳中也是一片平静,漠然若所有的一切与她无关。

    聂风咬紧牙,这是否又是对他的一场考验?她总是藏着心思,仿佛害怕露出真实的情绪,她一次又一次地推拒他,仿佛他的同行是她不可承受的负担。她明明也渴望着同伴的温暖,可是又随时做出孤身离去的姿态。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那么他绝对不会同意!

第67章() 
一双手忽然伸出,将他牢牢扶住。聂风心思一清,发现是步惊云,这个沉默多过言语的少年,只有在向秦霜的背影望去时,方才显出一丝不同,似是不甘似是执意。

    就是这一耽搁,已经不见了秦霜的身影。

    几个衣衫破旧面目凶恶的大汉眼露不善地围上来。步惊云略略皱眉,将聂风护在身后,他虽然因为雄霸的命令而手上沾满血腥,所杀却大多为穷凶极恶之徒,像这样只是粗通武功只能在这等地方作威作福的穷汉,在他眼中,可怜多过可恨,实在不欲出手伤人。

    聂风忽然自他身后转出,全身气势一变,本来看似是稚弱童子的他恍若化成一头巨虎,欲择人而噬,便是习于杀戮的步惊云也忍不住心中一惊,对面的大汉们更加不堪,发一声喊,唯恐跑得太慢。

    聂风回过头来,收去气势,低下头:“霜姐姐教过我,武功有招、势、意,对这种普通百姓,若是不想动武,可以用势去吓唬他们。”所以她可以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中,如神祗行走世间,无人敢于接近。她用这种态度来拒绝,要跟上她,需要勇气,也需要坚持。

    聂风心思沉入冰心诀,背上雪饮与泪沧海遥生感应,她不曾离开,只是若即若离,不在视线,又一线若牵。

    不觉中已经离开了贫民窟,来到了曲江池畔。

    秦霜遥遥微笑:“你们看见了什么?”

    聂风心情微沉:“苦。”世人多苦,佛祖但知端坐微笑,谁可救得众生?

    步惊云开口:“不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缓歌慢舞凝丝竹,不见贫窟吞声哭。

    秦霜闭上眼:“可是我什么都没看见呢。”徐徐睁开,一双紫瞳已经恢复成黑色,璀璨如星,清明如水。

    “人世繁华不能令我喜欢,众生疾苦也不能令我动心。”秦霜负手转身,本就在水边的她,这一举步,便踏入了水波中。

    月色下,绝美的少女立于水上,仰首望天,纵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也会不自禁被她遗世独立的寂寞和悲伤所动。夜风中,见她衣带翻飞,仿佛下一刻便会离世而去。

    步惊云忽然大声道:“你说过,你想做人!”

    秦霜仿佛一怔,脚下一虚,已经没入水中。步惊云不假思索亦跳入池中,聂风迟了一步,到得岸边,秦霜已经按着步惊云的肩浮出水面。

    聂风伸出手:“霜姐姐,不要走!”即使这世界没有你想要留下的理由,也不要这样轻易离去!

    秦霜凝视他片刻,握住他的手,嫣然一笑:“此世我是秦霜。”

    对此世佛门的失望,对神力的一时失控,让一直压在心底想要离开的念头浮出水面,但她现在还走不得,离不开。

    不是因果,而是机缘。

    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啊。

    聂风松了一口气,不妨秦霜手中用力,已将他也拉下了水。

    步惊云神色微黯,秦霜附耳过去:“今夜,就暂且放下。”大笑着将步惊云按入水中。

    不遗忘,只是先放下。我放下前世,你放下仇恨,只是今夜,只在今夜。

    步惊云紧绷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裂痕,反手向秦霜抓去,可是纵然他所学排云掌,能够操控水流,但又怎记得上身负泪沧海的秦霜,如游鱼入水,似比岸上更要灵活三分。

    聂风不甘示弱,但他水性差之较远,还背着雪饮,被秦霜按入水中,一个不小心,连喝数口水,大叫:“霜姐姐,不要,不要,我今天已经喝够了!”

    秦霜大笑,纵身上岸,将他拉上去,也向步惊云伸出手。

    步惊云见她笑靥如花,纤手胜霜,心中一动,伸出手。不妨秦霜一个反掌,又将他推下去:“想再拉我下水,可是不成的!”

    秦霜笑声不绝中,步惊云默默上岸。她总是这样防范紧密,不肯给他半分翻盘的机会。

    秦霜随意一拂,衣上、发上的湿痕已经凝成水球自掌中滑落,她没有无名那等对内息的精妙掌控,却能够别出机杼,运用五行之控水之能。再怎样弃道习武,前世留下的深刻烙印也许永远也难以消除。

    随手帮聂风弄干长发,稍稍迟疑,走近步惊云,微微踮起脚。

    步惊云见她眼瞳专注,扬起脖颈,肌肤雪白无暇,再不见当初被他咬出的齿痕,忽然低头在秦霜左颊上亲了一下。

    秦霜一僵,缓缓缩回手,却没有做更多的动作。

    冷漠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果然如孔慈所说,对于相处久了,没有敌意的突兀举动,她做不出反应。真是矛盾,她抗拒着整个世界,却对人不设防。

    聂风看在眼中,有些羡慕,可是他却不敢学步惊云。步惊云这般冒昧的一下,已经令秦霜收敛了之前放纵的感情,这时候敢做什么,绝对会被直接踢下水。

    夜风习习,明月如水,聂风心有所感,开口问道:“霜姐姐,能讲讲你的过去么?”

    秦霜手指绕着发丝,漫不经意地道:“我的过去很简单啊,被师父收养,入天下会,学武,然后为师父打天下。”

    步惊云忽问:“之前?”

    聂风也道:“霜姐姐父母都不在了吗?”江湖上都知道秦霜是被雄霸从小收养的心爱徒儿,可是从来无人知晓她的父母是谁,是死是活。

    秦霜露出一个微带戏谑的笑容:“其实啊,我生在余杭附近的步家村!”看向面色骤变的步惊云,“从会走路起,我就天天去看你爹铸剑,直到你爹寻铁而去。”

    步惊云依稀还记得,小时因他沉默无泪,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曾说过村东头被人烧成白地的地方原本住着姓秦的一家人,有个女儿,也是从来不肯开口说话,一双眼睛看着冷清得渗人。娘亲玉浓打他的时候更曾骂过:“我倒是造的什么孽啊,生个和秦家那活该长不大的丫头一样的怪胎,那死丫头一句话让你爹不顾我而去寻什么寒铁铸剑,结果被人抬着回来。你这个没有感情的东西,怎么不和那丫头一样死在哪个旮旯里啊!……”

    那就是秦霜?那就是眼前容止秀美、眼瞳清澈,让人生怜生惜、受尽万般宠爱的无双少女?

    秦霜低头笑得不可抑制:“师父第一次让我下山出任务去霍家庄屠庄,去之前我回过步家村,后来在天下会再见,才知霍惊觉便是步惊云。这世间真是太多巧合!”

    步惊云深觉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早就知道,却一直无动于衷,看着我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秦霜抬起眼,望着他,明明是笑,却给人冷漠的感觉:“因为我先天不足,仿佛无望长大,生我的人不喜欢,幸好还有第二个女儿健康活泼,弥补了他们的缺憾。后来,他们被人追杀,中途将我抛下马,希望我为他们引开追兵。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第68章() 
聂风低低叫了一声:“霜姐姐……”

    步惊云也震骇非常,母亲玉浓虽然打骂他忽视他,至死都因为他不肯流泪而耿耿于怀,但总算肯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养父霍步天更是待他极好,视若亲子,怎能想到这世间还有无情如此的父母!

    “三年抚育,这一抛便算是了结。”秦霜神色平静,不哭,不怨,只是将“父母”这个词就此删去。“若他们死去,我不会报仇。若他们仍活着,我也不想再见。”

    聂风轻声道:“如果……”

    秦霜大笑:“发生过的事情如何去假设?如果,如果我不被抛弃,不会遇到师父,不会叫这个名字,也许更活不下来!”伸出手抬起聂风的小脸,“我不会随师父去乐山看比武,不会遇见你,不会被你父亲砍一刀,不会为此北上……”

    秦霜停下来,微笑:“所以说,如果!”

    没有师父,没有天下会,也没有……你们!

    聂风反手抓住秦霜纤细的手腕,忍不住一点点用力。

    如果,如果这些都成立,那么老父也许依然还活着,他也不会在这里,在她身边,他也许已和老父一道返回旧居的小村,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可是,正如她所说,没有如果!

    听秦霜假设,步惊云也不自禁去想,如果秦霜没有被带走,那么他会提早认识她,他们也许可以一起长大。那么在母亲玉浓改嫁的时候,他也许不会去霍家庄,不会遇见继父霍步天,不会被逼手染血腥……不会如现在般日夜受着复仇火焰的煎熬!

    可惜,没有如果!

    聂风松开手,看着秦霜皓腕上清晰的青痕,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那三个字。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静?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刃,无情地剖开自己和别人心底最深的伤痕!她是天生无情,还是痛到习惯所以已经遗忘了痛的感觉?

    秦霜微微活动手腕:“这就是所谓天意啊,我的名字是师父给的,我的命,”秦霜眼神略转柔和,“也算是师父给的罢。”重金聘请天下名医,各种珍贵药材用如流水……受了就是受了,这一份恩总是要还。

    聂风不甚明白,但步惊云亲见过秦霜为病痛所折磨的情形,也听孔慈说过她如何人前装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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