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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节

风云之剑冷霜华-第2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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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霜凝然不动,脑中像被冰锥穿插搅拌痛得像要炸裂开来,鲜血不停地自嘴角涌出,肺部像开了烟花一个又一个肺泡不断炸裂。这样地痛,痛到几乎宁愿放弃这个身体当个虚无的鬼魂也好,但这剧痛却也不停地刺激着力量源源不绝的涌出。识海中疯狂旋转,形成一个深不见底地漩涡,精神力从其中不断抽取出来,化为有形无质的意念扩散到体外,牢牢地控制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泪沧海和心缘焱,一个来自九天碧落携带神力的冰寒,一个出于九地黄泉蕴含魔意的炽热,两两交汇,绝不止本身的威力。

    秦霜要的更不是这样简单。

    “水无形,火无定……”

    光织成球,猛然一跳,两股力量霎时合流,轰然一声,一道璀璨光华从秦霜手中绽放开来。白素贞所发的真气没有激起半点反应,反而融了进去,让光华更加盛放。

    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秦霜一字一顿地道:“有水应来风,朝云聚暮雨。阴极阳生,阳极阴至……”

    哪怕是孤独,哪怕是寂寞,哪怕风起云涌,哪怕世事无常,哪怕忧惧牵怀,哪怕心有挂碍……哪怕有无数种选择,她最后选择的都只会是一种——想要的,想维护的,那么就将想法化为行动,竭尽全力,不惜一切,倾力一博!

    光柱冲天而起,一股狂暴的波动席卷了整个空间,文字阵轰然炸碎,白素贞却已完全无暇顾及,后继无力的她几乎被这股蕴含着恐怖威力的力量压倒在地。她鼓尽气力,抬首望向上方,那里,赫然出现了一道水晶巨门。

    门尚未开,耳朵无法听到,却能真实感觉到,门后传出无数悲哀绝望的嘶吼和恶毒凶狠的诅咒……

    秦霜也已不能站直,半跪于地,喘息着,流淌着鲜血的指尖划出玄妙的轨迹:“阴阳风水,五行造化,定、封、禁!”

    白素贞目定口呆,冲口高呼:“你,不想让他们回来了?”

    如果不是在亡者的哭嚎中听错了最后一个字,那么秦霜这样做,不是开门,强行接引步惊云、聂风回来,而是要将幽冥之门封锁得更加紧实,彻底隔绝阴阳!

    那么,步惊云、聂风,还有……他们未死而被封在门后,比死还要更可怖。

    秦霜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按住胸口。完全没有站起来的力气,精神疲倦得想死,脑中剧痛得想死,內腑痛得也想死,相比起现在的惨况,死亡倒成了无比温柔亲切的好朋友。全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外伤,鲜血就像是瀑布般泼洒流淌个不停,在身下积成一滩,让人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身体内到底有多少鲜血可流,也让人怀疑,会不会直接把鲜血流干流尽。

    神智却出奇地清醒,眼眸中银光已遮蔽了紫,明亮得愈发像晨星。

    若在洛阳之际便用一次“洞真”,也许便不会有少林之行,让己身陷于这等困境。《道德经》上说:“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应防患于未然,而不是处于危险之中。

    但她不曾用也不会用。即便实际情形并非如白素贞所言的那样来之艰辛,得之痛苦。但有早年留下的不快印象,更是性情使然。若没有魔瞳,尘世倾轧,人心算计,*引诱,她是否会看不穿,猜不透,陷身于斯?

    天下英杰,济济一堂,比诸其他人,她又强在哪里?天赋,勤奋,运气?能立于万万人之上的,哪一个不是三者皆备?这些只是起步之资,并不能叫她在一群天之骄子中也矫矫不群。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无比专注、无比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不会面对艰难痛苦裹步不前,不会困顿于柔情而犹疑徘徊……就这样简单。

    因为专注所以走得更快,因为坚定所以走得更远。而因为就这样简单,所以她总比某些人所想象的更加强大,更加坚韧!

    “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乐兮何所伤。风何萧萧,水何宕宕,天有知兮地有灵,草青黄兮云聚散……”

    “折柳送君去,柳垂情依依。我歌迎君归,明镜照思颜。愿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请,”秦霜放下另一只手,抚额,结十,交肩,接下来本该是叩首虔诚地祝祷,忽然周身气势暴起,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化为猩红的战甲,最后吐出的字如陈刀列剑毕露锋芒,“归!”

    逐渐隐没的水晶门似乎猛然一颤,连带整个洞穴都似乎有些晃动,一声豁然脆响,三道人影有些狼狈地滚落在地。

    秦霜目中的柔和转瞬而没,透出说不出的凌厉酷烈、冷漠无情:“原来如此。”

    “果然不能等。”

    “幸好未等!”

    与秦霜的态度相反,白素贞一一看过去,乍惊复喜,笑道:“你们回来了。”

    你们,步惊云、聂风,还有——孔慈!

    是孔慈,而不是用着孔慈身体的黑瞳。

    敢作敢为,笑骂由人,甚至敢于反过来调戏男人的魔女黑瞳,绝不会乖乖伏在步惊云怀中,还满面娇羞!

    那么步惊云的想法呢?是因为危及时刻,对弱女本能保护的侠义之行,还是因为他一直视孔慈为自己人,是让他虽对一切事物不大关心也一定要帮要救的人?

第379章() 
站起身,步惊云一眼扫过秦霜,微一锁眉,松开手。【 //ia/u///】

    孔慈似未回过神来,仍是紧紧抓住步惊云胸前衣襟。

    步惊云冷然不动,遽然伸手在孔慈肩上一按。

    孔慈“啊”了一声,方才发觉不对,慌慌张张地从步惊云怀中挣出来,站直身体,满面通红,似要说什么,猛然捂嘴,待放下手,掌中已多了一颗状如泪滴的水晶。

    托着水晶,孔慈左顾右盼,脸上现出一片迷惘,不知该如何处理。她自是知道“魔”是秦霜的敌人,但黑瞳是为了保护她乃至风云而牺牲,消逝之前的强烈愿望便是让她将这颗水晶带给“魔”,她又怎好违背一个已死之人的遗愿?

    但要她直接交给“魔”,时刻谨记自己身份的她,也是不敢。

    小心地一瞄秦霜,她见惯了秦霜素常的平和,就算是后来的冷淡也是沉静秀雅,带着大小姐的雍容,还是首次直面秦霜战斗时的姿态,神色冷冽,锋芒逼人,只是一眼便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既不敢再看,更不敢开口。

    最后她的目光落至步惊云身上:“云,云少爷……”每当迷惑的时候,她总是不期然望着步惊云,恍如看见茫茫大海中一条令她感到安全的船,已成习惯。

    步惊云未曾作声,只是静静盯着秦霜,眉头深皱。血莲战甲化出,遮住了伤口,所流的鲜血也一并吸收,苍白的面容也被眼中的神采所掩,比起长发参差不齐,更失去一条手臂的白素贞,只从外表看,秦霜完全无损,步惊云却似是有所发现。

    聂风不期然顺着步惊云的目光瞧去,胸中突如其来地一阵发闷。对秦霜,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此际却不是倾述的时机。

    还要早上一瞬站起的他,眉宇中隐透出一股气力用尽的疲惫,仍先不失警戒地快速扫过四周,场中情形显是胜负落定。方才定下心。

    先前那般境地中,步惊云突然提起秦霜,只漏出只言片词,已让他既惊又痛,无双城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秦霜还曾陷身过那样的危险!

    只是那些隐秘,仿佛是个禁忌。步惊云不过刚刚起头,不等他追问详细,便天摇地动,出现了一条大蛇,略微半立已直似顶天立地,其长更无法计算,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巨大妖物,只是看着便叫人汗流浃背。

    回想起来更似是一场幻梦。那条大蛇始终未曾发起攻击,即便黑瞳突然出现,夺去那颗原本顶在蛇头上一个小小独角上的泪状水晶也未曾有所异动,那巨大的黄色瞳孔中所透出的目光完全不似无知无识的爬虫,更似是人类般的嘲弄。

    这一切是否尽是白素贞设局?秦霜任他们分行,究竟是尊重他们的意志,还是猜到而默许?他尊重每个人想要保守的秘密,却无比希望知道秦霜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秦霜看着所有人,像看着与己无关的剧目,每个人既近,又远。一直若有似无地隔阂前所未有的鲜明。他们才是同一世界的人,而她,不能靠近,也不能让他们接近……

    “别过来。”秦霜轻声喝止步惊云霍然抬步欲近的举动。短短三个字,冷得宛似冰碴,掉落地上叮然有声。

    这一刹那,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不想再与他有更多接触。以为他冷静,总在不恰当的时候犯错,以为他聪明,难道只是用来应对她么?

    聂风惊了一惊,步惊云也停了一停,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对秦霜解释,若孔慈化身黑瞳,不能自拔,不再是她自己,他会毫不犹豫地了结她。但若相反,消失的是黑瞳,孔慈再不会随时随地性情大变,变成邪恶的魔女,还是那个善良荏弱有情有旧的可怜女孩,他又怎能出手?

    步惊云知道,在他和聂风心中,孔慈是孔慈,黑瞳是黑瞳,在秦霜眼中,却未必如此。何况孔慈曾让她失望不止一次,于她已不过是认识的陌生人,不会刻意送孔慈去死,但抹去生命时亦毫不可惜。

    “你……”他应说些什么,不能任秦霜再度立起冰墙,但他又能说些什么而不是进一步激怒秦霜?

    “现在,请不要接近我。”缓得一缓,秦霜已恢复平静。

    背靠火鼎,仿佛这样能令逐渐冷下去的身体感觉稍许温暖,死亡的轻手似乎开始掠过她身旁体侧,要轻轻的把她的眼盖合上。而随着死亡的靠近,身体内某种感觉也渐渐的越发强烈起来,仿佛在最深最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无形无质,不受时间的束缚,如同野兽一般就要挣脱锁链而出。

    紫眸中星光不落,与其说是厌恶敌我不分,不如说更不喜欢犹豫不决。

    心分二用,一面封印幽冥之门,一面强行引发空间共鸣,转移风云出来,已经是极限。额外多孔慈一人,不是多一人的问题,而是完全的溢出。如果她早知道,她还会连意志带灵魂都倾尽全力么?

    舍不得,是已默认为同伴,或可期许的稍稍分担压力,面对敌人之际也能放心后背。

    是本就不该用同一标准来要求。可以信任,但不足信赖。不为做过的事后悔,抱持了希望,那么也就要接受失望的回报。

    “你为我做的,已经很足够了。”秦霜唇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如同面对蛛网,抹去感情的痕迹,反能柔和地对待。

    “除却我先前答应过的,若有一日,你想要一次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我也可以答应你。”

    “这个承诺永久有效,无论我人还在与否。”

    且不说给予人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荒谬如梦,若人都不在了,又将如何实现诺言?步惊云尚未作答,白素贞已是双眼圆睁,忍不住怒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确定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对于秦霜,这是毫无意义的质问,只是专心看着步惊云,敛去杀气的星瞳,自然显出贪狼廉贞所附赠的另一面,如浮光跃金,若花叶纷飞,千种柔情,万般余绪,连无视生死所给的承诺也因受伤而轻低的声音宛似最后秘嘱的缠绵不舍,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似是去了一重枷锁,身上难过,心中却痛快。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步惊云心中忽而如火般灼热,忽而如冰般寒酷,终如苍凉的死灰。他活至今天,大部份的岁月都活在黑暗与痛苦之中,黑暗和痛苦,总是与他相依相伴,仿佛便是他永恒的归宿。他从未曾品尝过真正的快乐,即使当年其继父霍步天带给他的半丝人间温暖,亦只是稍纵即逝,反而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若是一直便是如此也罢了,然而,他势难料到,在无边的黑暗中,他看见了星,遥远的,美丽的,永恒不变的辉光,越是黑暗越是清晰。

    “你在,”步惊云平常说话已经够慢,此时更放慢几分语速,“不需要。你不在,没必要。”

    只要她在,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能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何谓孤寂中最后的温暖和……快乐。哪怕是虚假,哪怕是他……一厢情愿。

    “你,要在!”

    白素贞的脸色已变得铁青,秦霜轻轻笑起来,笑声渐朗,痛也不顾:“惟有这个不能答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

    是自我,还是自私,都已无所谓。可以做的就做,多余的,被强赋予希望所在,却不能坦诚不疑的,恕不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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