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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兰陵风流-第2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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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就是继续清洗。

    当反天启派的势力还在猜疑晨星陨落时,天启派的狩猎队伍却暗悄悄扩大了。

    一方以为战争有可能暂缓或结束,一方却是暗地里扩大战争,哪个能获得战争优势,可想而知。虽然宗师战争跟军事战争有很大不同,但从心理准备和战斗准备来讲,道理却是一致的。

    就在萧琰和慕容绝觅地养伤的这一个月内,反天启派受到猝然猛烈的袭击,有二十多个圣者相继陨落,还死了两位先天宗师。

    这场战争终于露出了它残酷的獠牙,乌古斯广袤的国土上,草原,树林,山脉,河流,峡谷……只要不是人流来往的地方,处处有可能发生宗师的遭遇战斗。

    这一个月对于萧琰和慕容绝来说,却是安静的一个月。

    两人始终在河水中没有上岸,一直坚持游出一千多里才略略停下养伤,然后又继续行进,最后寻了一处廻流的河弯处养伤,此地距坠崖的地方已经有两千里左右。所幸洞真境已经可以辟谷,两人之前就有一个月没有进食,辟谷时间到了就直接在河中抓鱼,生吃鱼片。两人的恢复能力都很强,养伤半个月后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经过这数次战斗以及生死一线的经历两人对武道都有了不同领悟,之后半个月就是在闭关和交流中过去。

    【到了北极海,我可能要准备进阶了。】萧琰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领悟,萧琰已经叩响洞真境后期的门,进阶壁垒越来越薄了,几乎一捅就能破,现在只差真气的积累。

    【一起。】慕容绝道。

    她之前就已经摸到洞真境后期的门槛,此时一只脚已经跨入门槛,只需觅地闭关,就能成功进阶。

    两人神识中对视一笑。

    【走吧。】慕容绝道,【我们在这里待得已经够久。】

    两人身如游梭,迅速往下游行去。

    伊塞河到了这一段已经是浩浩汤汤了,河面宽达二三十里,船行其上,一眼望不到边。河上的船只已经很多,两人就从吃水深的楼船底下游过。如果感到船上有宗师气息,就沉入河底而行。两人在水下不分白天黑夜,也没有休息的念头,都将这段七千多里的河中行程当成磨炼,每回都是将真气榨干尽才调息恢复,而恢复后真气就得到增长,这比打坐一天的修为增长还多。这是萧琰领悟的死生之道的转换,枯竭尽头便是生,即她的生生不息之道,慕容绝在数死生死历练中也有这样的体悟,但两人领悟的细节不同,彼此交流下,又有新的领悟和增进,真气的恢复和提升速度都更快了。

    往北去,河水的温度越来越低。

    七月底在大唐还是流火余威未尽,这里的河水却是冬月四五度的温度,地面上就应该是零下的气温了。

    【应该是最北面的达赫加领了。】慕容绝说道。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母亲在这里。】

    萧琰有些惊讶,她知道寔楼丘不在她的领地格索尔,却不知道竟是待在这极北领,但她也没有多大意外,笑道:【我就知道,跟着学长走,会见到你母亲,格索尔大公。——殿下说,让我过来陪陪你,再看看你母亲。】

    这个“陪陪”、“看看”,当然不是普通的“陪陪”、“看看”。

    慕容绝没有正式问过萧琰,却猜知到她来乌古斯的目的,去掉磨砺武道之外,无外乎两个:一是为她而来;一是为她母亲而来。

    萧琰说的“殿下”,当然是太子殿下李毓祯。

    “陪陪”、“看看”当然有着政治意义。

    萧琰问道:【学长,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慕容绝回想与生母的相见相处,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又有些奇特。

    她思索了一会,用一句话概括自己的生母:【她是一只飞在高空的铁血苍鹰,俯瞰着大地,展翼远方,目光望着青云之上。】

    萧琰神色郑重。

    慕容绝这句话中透露了很多意思。

    这位大公是个什么样的人,立即有了生动形象。

    这个形象还很高。

    萧琰已经在期待见到寔楼丘了。

    ……

第二六七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一天以后,两人就从河水深处游入了喀拉湾。

    这是一个海湾,达赫加的领城就在海湾南部,现在是一年仅四个月的通航期,大大小小的河帆船和海帆船在一北一南两个港口进出,络绎不绝,尽管是极寒的北地,看起来商贸也很有几分繁荣。两人没有上岸入城,虽然慕容绝猜测母亲应该还在这里,但两人心意一致,均以磨砺武道为第一目的,决定先去极北雪地,突破自己的极限。

    两人改游为走,纵穿深达七丈至十丈的海湾底部,从东北的海湾口出海。

    出了湾口,就是北极海。

    一个湾口内外,仿佛两个世界,因为不仅海面一下宽阔得无边无际,而且湾口之外,海床一下低了下去,就好像是从高处悬崖落下,而这个悬崖的高度,有可能是一个科乌努山。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

    仿佛回到了科乌努山跳崖的时候。

    不过,这次两人是完好状态,而且修为和武道领悟都更有精进,但是面临的却是比那时严峻百倍的挑战。

    这是往海底跳。

    从两千丈的海底走过去,这是先天才能做到的事。

    而她们现在,就是要去做这先天才能做到的事,在更大的濒危中挑战自己的极限。

    极限,永远没有尽头。

    慕容绝声音冷静如冰:【跳?】

    萧琰笑得仍如那日般明朗,同样的回答:【一起跳。】

    一起跳,生死与共。

    一起跳,极限与共。

    两人同时一笑,跨了出去。

    一步,入海。

    ……

    千斤坠身法,垂直下降。

    到一千尺时,加上湾口时的十丈水面高度,距离海面一百一十丈。普通人在这个深度早已压得胸腔内出血而死。但对宗师来说,只是开始。

    ***

    极北之地的中央海,一片冰天雪地。

    这里是北极海中央的万里之地,数百万载都是冰层覆盖,仿佛一个万里冰盖覆盖在中央海,其上冰川广袤,冰山林立,气候严酷。十二月已经是北极海的极夜,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在中央海最北的一座冰山上,坐着一位浅金色长发的女子,从极昼的八月她就在这里坐着,太阳在高空从北到西、又从西到北来回了六十次,就是过去了六十个日“夜”,她没有动过一下;进入只有星辰没有太阳的“永夜”,月亮悬了半月、落了半月,过去一个月,又悬半月、落半月,悬起、落下,她仍然没有动过一下,就好像和这百万年都不变的冰山一样,成为冰山上凝固的坐像。

    突然这一日,她动了。

    一直闭了四个半月的两只眼眸缓缓睁开,纯黑的瞳仁,仿佛极地冰雪中的黑曜石。

    她坐在冰山北面的峰头上,一睁眼,目光就向十里外的海面俯视看去。

    在冰川边缘外的北边海面上,突然浮现两颗头颅。

    然后是:颈,肩,胸……

    就好像有人从海水中踏着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上来,渐渐露出身体。

    最终,两个人体完整出现,踏着海面一步一步走向冰层。

    那是两个长发结辫的女子,左边深棕发辫的高出半个头,但右边黑色发辫的也不矮,都是高个纤细,刚出海的湿衣贴伏在躯体上,勾勒出俊健柔韧的肌体曲线,浑身肌线流畅得完美自然,仿佛海浪与冰川起伏的线条,每一寸又隐隐含着极大的威势与力道,诠释了契合天地的力与美。

    这是……

    圣者大圆满?

    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掠过诧色。

    不是说,四个半月前,还是圣者中期?

    不到五个月,突破两阶?

    她沉默木讷的脸庞也显出两分诧色,然后站了起来,一双赤足踏在冰峰上。她没有用真气,只是凭着躯体的力道和速度,踏着险峻的冰棱,一路纵跃而下。

    ***

    永夜的天空中只有星辰闪烁,极地连星辉都是冷的,天空没有月亮,应该是进入了永夜的下半月无月期。

    “现在是晚上。”慕容绝看着星空的星辰判断道。

    两人已经踏上冰层,并肩而立,站在这广袤的冰川上,仰望着头顶天空。

    她们已经有一百三十七天没有见到天空。

    此时重新见到这天空,见到这满天星河,只觉得无比美丽,比大海更浩瀚,也更加神秘深奥,更引起人无边的探索欲。望。

    “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星。——这是我母亲说的。”

    慕容绝清透如冰的眸望着闪烁的星子,想起自己的星空,想起自己的星,想起与自己并肩的星。她微笑起来,伸手指着天空最明亮的几颗星,“或许,我们,就在那里。”

    萧琰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也微笑起来,“我们会在那里。”她肯定的说道。

    这是前路。

    是目标。

    两人突然同时扭头,对望片刻,冰寒冷眸和琉璃净眸中有着同样的灿然星辉。忽然,同时一笑。

    有人和自己所思所想一样。

    漫长无边的路不会是自己独行。

    总有一人在身边,求索与共。

    这样,真好。

    “走吧,我们去冰原……”慕容绝话未完忽然心有所感,扭头向东边天际看去。

    天空中漫起亮光。

    萧琰和她同时转头。

    便见一缕浅绿的光,又带了点白,自东向西延展,很快那缕光越来越亮,快速移动间蔓延成了一条光带。

    慕容绝咦一声,“这是极光。”她之前在北极海冰原修行时见过这种奇景,说道,“看来你运气极好,出海就见到极地最美丽的景色。”

    萧琰满眼的赞叹。

    天空高处充满生气,那淡绿的光中带点白,又有着微红,就像天边铺满一条闪光的彩色绸缎,轻盈的飘荡着,又分出了无数条极光彩带,有的向北移动,迅速的跃跳着,转变成深红色、翠绿色和玉白色……

    从冰山纵跃而下的浅金发色女子忽然停驻身形,扭头看向天空,沉默木讷的脸庞上浮现几分惊讶。

    “咦,竟然是极光星暴。”慕容绝说出她的心声,嘴角扬了扬道,“你的运气真的不错,一出来看见极光不说,还是极光中最绚美壮丽的星暴。”

    萧琰眸光闪耀,看了好一会才道:“无法以言语形容。”

    这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美丽。

    璀璨绚丽,又神秘莫测。

    冷寂无边的冰原,和永夜的天空,一下就盈荡着天地的生气。

    这生气就存在于天地中,不会毁灭,只是隐藏,人眼看不到,心眼感知不到,只有它出现时,你才知道,它一直在。

    仰望着这突然充满生气的高空,萧琰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豁然通达。

    “学长。”

    她转脸叫了一声,神情认真庄重。

    “嗯?”慕容绝侧眸。

    “杀戮道的极致,不是毁灭。”

    她又仰望着天空,眸光肃然又熠耀。

    “就像极光,消失后还会出现;就像星辰,陨落后又会有新的星生成。天地间的生气,只会消失:这里消失了,那里又会出现;这种形式消失了,另一种形式又会出现。——不会毁灭。”

    她转脸又看着慕容绝,说出自己顿然的领悟。

    “杀戮,是死生之道。”

    死后,有生。

    毁灭之后,是新生。

    为了杀而杀,只是杀戮,不是杀戮道。

    道,必有着守。

    ……

    慕容绝的眸子和她对视。

    在这永夜无边的冰原上,绚烂的极光,就像长安城元夜的千万盏花灯,光彩照亮了半边天幕……在映亮天穹的光幕下,是这个人明亮的眼神,专注的神情。

    这一刻,慕容绝心口怦然一动。

    就好像心中花火绽放,迸溅出万千光点。

    她的手掌抬起,落在萧琰的肩上。

    “无念。”

    她垂目看着萧琰,清透的眸里映进了极光,绚丽闪熠。

    “学长……”萧琰刚叫了声。

    唇上落下清凉柔软。

    慕容绝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萧琰的脑子如星辰炸开,崩溃出万千光点。

    慕容绝的唇轻吻着她的唇,就像永夜的极光掠过星辉,轻柔而明亮,因为她的心清晰而明亮。又像雪风吻着冰壁,清凉而澄净,因为她的心清静而澄净。又像她清透如冰的眸光轻吻她的血剑,带着一往无前的虔诚,坚定。

    没有任何的情。欲。

    萧琰脑子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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