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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兰陵风流-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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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猗翻开绫封札面,便见内页上有萧琰的题字:药闻录。她唇一弯,拿在手中翻开,一目十行的浏览,只觉心口的痛楚又被这札记中透出的心意熨贴了一些。

    她合上札记,侧眸看着身边的人,“阿琰费心了。”说话时清眸不复冷,透出柔柔的光。

    萧琰语自赤诚道:“为姊姊费心是应该的。姊姊喜欢就好。我再费心也是乐意的。”她见沈清猗不再冷眉冷眼对她了,心里高兴,眼眸更见耀亮,脸庞神采奕然,秀色夺人。

    沈清猗抬手想抚她脸,手到中途却落到她衣襟上,抚着交领上的青锦镶边,看着她的眸子,柔声道:“阿琰待我如此,我心欢欣。”

    萧琰呼吸滞了一下,“姊姊……”她陡然觉得沈清猗看她的眼神仿佛有着深刻的感情,但下一瞬,她就觉得自己错了,因为那双眼寒光凛凛,仿佛冰刀子对着她!沈清猗手指一攥,揪了她衣襟,冷寒的声音一字一顿,“记得去长安,别再,酒后,乱性!”

    萧琰想仰倒哭,怎么又提这事啊!

    她神情垮下来,“姊姊你放心,我真的不会了。”

    见沈清猗斜眉冷笑的样子,萧琰觉得要表现出诚意,便发誓道:“要再有这事,就罚我……嗯,摔马跌死。”不对,赤风怎么可能摔下她?就算骑别的马,也不可能跌死她啊,这个誓不诚,重来,“天雷劈死?”这个也不靠谱,老天可不会为了她专门劈道雷,太看得起自己了,“被姊姊毒得死去活来?”说着噗声笑出,玩笑道,“那姊姊就毒死我吧。”

    沈清猗冷笑,“别以为我不会。”

    萧琰笑着点头,“是,是,你会。”忽地又摇头,“还是不了,姊姊毒死我,得多伤心啊。”

    沈清猗哼一声,“我才不伤心。”

    萧琰才不信她的话,忽又拍额头,“咱们说什么呢?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啊。——唉,姊姊,你信我,我真的不会再跟李……咳,跟她那样了。”她怎么会跟李毓祯再有瓜葛?是嫌麻烦还不够大吗?母亲说过,世上最麻烦的事就是感情,她跟谁沾惹感情也不能跟她沾呀!

    萧琰这话说的很是真诚,见沈清猗眸色缓下来,不由暗吁口气,心想:这事该揭过去了吧?

    沈清猗将《药闻录》拿在手中,站起身来,道:“你四哥应该宴散回承和院了。跟我一起过去。你的吐蕃见闻还没说完呢,去谧斋说,省得对你四哥和我说两遍。”

    萧琰道:“好。——我让虞香热了两杯牛乳,姊姊用了再走吧。”

    沈清猗道:“你先换衣。”

    萧琰见她没拒绝,料想她的气应该平顺了,手脚便轻快了,解了腰带,将吃过酒宴的袍子脱下。

    沈清猗开了衣橱,替她选了件淡素的宽袖大袍。因为“商娘子正病着”,萧琰便不好穿颜色太鲜的衣服。其实沈清猗很喜欢她穿红色的袍子,还有亮绿色的也很好。衣橱里这种颜色的外袍都是她亲手选的衣料,让承和院的绣娘做好。

    萧琰顺着她目光看去,道:“等姊姊以后回来,我就可以穿这些衣服给你看了。”她受母亲影响,个人喜欢淡素色衣服,但四哥和姊姊都喜欢她穿鲜亮服色,她便乐意穿给他们看。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原以为除夕可以见姊姊的。谁知道……唉!”下次再见,恐怕就是明年除夕了。

    沈清猗将选出的湖蓝色宽袍递她,看着她道:“不用难过。只要心念着,便是天涯,也近在咫尺。”

    萧琰接过外袍道:“姊姊说的是。我去长安后,会天天念着姊姊的。嗯……”她想了下,“再写个《长安见闻录》给姊姊。”

    嗯,要一式两份,一份给四哥,一份给姊姊,不对,应该四份,祖母和公主阿母也好久没回长安了,应该有很多变化了,也要给她们写。

    萧琰心里忖量着,又转眸问沈清猗:“姊姊有什么喜欢的?我买给你。”

    沈清猗克制着自己想上前给她穿衣、系腰带、佩玉佩、系香囊,做相爱的夫妻之间才做的事——可是她现在不能!

    听见萧琰问话,她心口大痛:我喜欢你,你给我么?

    半敛了下眼,牵了唇一笑,道:“你喜欢的,我就喜欢。你最喜欢的,我就最喜欢了。”

    萧琰系着腰带的手指停了下,不由抬眸看向沈清猗,只觉这话中感情很深。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你最喜欢的,我就最喜欢了。

    她不由想起母亲。

    母亲喜欢的,她就喜欢。

    母亲最喜欢的,她也最喜欢了。

    她眼中不由浸出湿意,姊姊待她,也是这样深刻的感情吗?

    她低头系好腰带,笑道:“好。我一定好好想,喜欢什么。”忖着眉头想,姊姊喜欢什么呢?

    沈清猗轻步走到内寝与讌息室相隔的花鸟屏风边,在萧琰低头系带的时候,凝视她的眼眸温柔如水,却只是两息,便掉头看绣屏上的蔷薇花枝,清静又幽深的声音道:“蔷薇很好。阿琰看见喜欢的蔷薇,就送给我好了。”

    “蔷薇?”萧琰惊讶的抬头。

    便见沈清猗看着蜀绣屏风上的蔷薇花,不由失笑,心想这是姊姊不让她发愁,随口说的礼物吗?因笑道:“蔷薇八月就谢了,明年五月才开。我在长安应该待不到明年五月吧?难道带一瓶蔷薇水?咦,大食过来的蔷薇水还先经过咱们河西呢,长安的未必就比咱贺州的好了。”

    沈清猗看着屏上精致逼真的花枝,声音淡淡,眼眸却深深,“你自己想。”看了会,又道,“这屏风上缺了一首诗。”

    “什么诗?”萧琰系着玉佩,往这边看。

    沈清猗回她一眼,“自己想。”

    萧琰无语,又是这句,“姊姊你这不是挠人痒痒么?”说话说一半吐一半真是不好。

    她拿了香囊系上,走了过来,站沈清猗身边仔细看几眼屏风,“蔷薇的诗太多了,哪一首合适?——可别让我写。”她写诗与沈清猗相比真不出色,还不如作画呢,能画出几分神韵。

    沈清猗斜她一眼,“没让你写。可别糟了这屏风。”

    萧琰不由哈哈笑,“我写诗有这么差吗?——咦,有了,蜀机锦彩纤刺骨,这句怎样?挺应景的吧?”

    沈清猗不说话,直接往外走。

    萧琰摸了下头,“好吧,不怎么样。”

    出到讌息室,青葙端着托盘入内,萧琰自端了热好的牛乳递给沈清猗,见她喝下后,这才端起自己的那杯,几口饮尽。

    漱了口,两人便去承和院。

    萧琰和兄嫂在书房说话聊到近晚,又一起用了晚食,她才带着萧季思从承和院出来。

    在路上时,她脑中油然浮起沈清猗说的那句话:“阿琰看见喜欢的蔷薇,就送给我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姊姊真的喜欢蔷薇?

    萧琰觉得,沈清猗看见这些花花草草,首先想的肯定是药,而不是花。

    比起蔷薇,或许姊姊更喜欢菊花两分,她写的菊花名句还传唱着呢——不过,没准是应景随手写就。想到这又挺佩服沈清猗,未必多喜欢那物,却也能写出绝色诗句来。

    萧琰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觉得沈清猗的心,有时候也像这晦色的天般,隐着迷蒙。

    经过景苑湖边时,她忽然吟出一句:

    “迷蒙湖色秋阴里,更悄浸漪漪寒碧。”

    然后,她怔了。

    更悄浸漪漪寒碧。

    她将这一句在心中辗转,便觉得心口隐约的生了清寂寒凉之意。

    “更悄,浸漪,漪寒碧。”

第一二六章 道破() 
沈清猗按在她胸口的手往上,似乎要给她理衣领。

    萧琰心中一惊,她颈子上挂着金丝绳呢,立即握住沈清猗的手,拿下来搁进薄毡软被中,笑道:“我衣襟没乱,不用理。姊姊你手别凉了。”

    沈清猗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萧悦之,你心虚什么?”

    萧琰心里打鼓,笑道:“我心虚什么?”

    沈清猗冷笑,清如雪的手掌又按到她心口上,“记得我在药房说过什么?你答应过什么?”

    萧琰心里冒汗,赶紧回想,便想起她性别被识破的那一次——沈清猗说:“这次就放过你了。以后,不许再有事瞒我。不然,你这个妹妹我就不要了。”然后她说什么?——她说:“以后都不瞒。”

    萧琰心中一紧,背上竟起了层毛毛汗,她张了张口,却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欺骗沈清猗说“我没有事情瞒着姊姊”,可是和李毓祯这事真不能说啊!

    沈清猗盯着她眼睛,心口一绞,她果然……果然……

    微凉的手指仿佛失去温度般变得冰凉,她的手往下落,落在了萧琰的手上,三根冰凉的手指按在她的右手腕脉上。萧琰不敢抽手,心里急想着该怎么说。

    沈清猗唇色发白,手指更凉,微微抖了一下,换了萧琰的左手腕脉。

    她的手指渐渐按深下去,清幽的眼眸如同冰封,便觉从喉咙处窜上一股血腥。

    萧悦之……萧悦之……萧悦之!

    沈清猗心里冰凉,那冷寒彻骨髓,几乎将她瞬间冻僵,脑子只转着几个字:她元阴破了……她元阴破了……

    萧琰感觉腕上的手雪凉如冰,沈清猗的身子也在发抖,以为她被自己气极,迟疑了下,握住她的手放入薄被中暖着,一手抱住她道:“姊姊,我……不是要瞒你……只是,这个事……”她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说。”又咳一声,“这是糗事,所以……”

    沈清猗默默咽下喉头涌上的那口血,只觉全身都在冰窟窿中,麻木的没有一丝反应,心口却炙着一团火,想将自己和身边的这人都烧死!她被萧琰抱在怀中,只想拿漱口的金盏砸死她!拿削果的刀子戳死她!……但她的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感觉,全身也没了力气,仿佛精气神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去,只觉心口烧成了炭,成为焦灰,听着萧琰在耳边的话,她苍白冰凉的脸上又回复了一丝神采。

    只是一场**……她没动情……是了,她是没动情!

    她还没沾染情爱!

    沈清猗手指动了动,觉得有了些力气,闭了下眼睛,睁眼指了下几上的茶盏。

    萧琰便倾了身,将她那边的茶盏端过来,递到她唇边。

    沈清猗端起茶盏一口喝尽,让热茶从喉咙咽下,压下口中的血腥味。

    萧琰将茶盏放到榻几上,白苏立即上前添茶。沈清猗她挥了下手,示意她退下,听着轻微的足音离去几丈,她才侧转头看着萧琰,眸子幽深,声音喑沉,“是谁?”

    萧琰嘴唇动了动,看了眼屏风后面,传音给沈清猗四字。

    沈清猗心口如被重捶,差点又喷出一口血。

    竟然是……竟然是……

    晋阳公主!

    竟然是晋阳公主!

    沈清猗顿然想起在威州时,萧琰见清川郡主时两人那眼神就有些不对,难道从那时就……

    她忽然不确定萧琰没动情爱了,一手揪了她衣襟,“你,爱她?”眸子直盯着她,心口如悬锥,不知是落下来把自己刺死,还是她痛极把萧琰刺死。

    萧琰立即摇头,“没。”

    沈清猗看着她的眼睛,澄澈,纯净,坦然,没有闪烁,掩饰,如果这是欺骗她,那萧悦之的说谎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了。

    沈清猗心口悬的那只锥子消失,心里微松:她果然是没动情的!

    萧琰向前倾身,有些不自然的道:“这个,嗯……是意外。酒喝多了,嗯……那个……乱性。”这句是贴着沈清猗耳边说的,既是为了不让后面的侍女听见,也是不让沈清猗看见自己的眼睛。

    她心里直个骂李毓祯,看看你做的事,我还得替你遮掩。

    迷梦酒的事肯定不能说,要是让姊姊、父亲和四哥知道自己被李毓祯迷倒然后那个了……那就糟了!

    萧琰觉得,这是她和李毓祯之间的事,不管她们两人之间怎么算账,但不能扯到家族上去,她并不想这件事演变成两个家族的角弈。

    想着又骂李毓祯,决定以后让她写大字加倍,揍她也加倍。

    萧琰心里抹汗,这事是她大意了,她没想到沈清猗的医道竟然高明到能从切脉上查出她和人交欢了!她怎么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早知道就和姊姊学学了,也不会这么大意的就让她摸了脉——不对,是自己先心虚了,被姊姊察出了破绽。真要切她的脉,难道她能硬挺着不让她切?

    唉!萧琰心中懊恼,下巴抵在沈清猗秀发上,想着怎么让姊姊息怒。

    沈清猗一字一咬,“酒后?乱性?”冷笑声如冰,听得萧琰发寒。

    沈清猗的泪忽然滚出来,落在萧琰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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