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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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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感到惊讶,他意识到。她已经知道很长时间了,也许她甚至一直在对他隐瞒这一点。“他们和你在一起时用什么语言?说吧,艾莎。告诉我真相。”
  “我是这样了解他们,你明白……”她犹豫了一下,把双手插进她裙子的大口袋里。“相处时我们真的根本没必要相互说很多!这没有关系,是吗?毕竟他们只是孩子。”
  但是这有关系。而且也许在他体会到这些迟疑不安的后期,他早就应该一直有所感觉。那种他当初在门廊处体验到的凄凉心情又回来了。他生硬地说:“这个男孩必须回到他的同类那儿。我要做我以前本来应该做的事,和大使取得联系。”
  艾莎开始抗议,但是他没有理会她的反对。她跑出房间,快要哭了。
  在他有机会说服自己放弃这个决定之前,他指示分析仪器开通了接日内瓦的频道。不到一小时,他就收到了对他发出的询问的答复:大使被指控参与勾结维拉提克塞人的叛国活动,已经被处死。
  因为缺席,苍鹭现在就成了这个男孩子唯一的监护人。

  “甚至在那时,”欧娜·艾鲁恩德注意到,她的语调带着很浓的讽刺意味。“你还没有预见到会有麻烦!”
  她站在那儿,一只手放在她的气垫车的门上,等待着。老人低下头。讲述他的经历汲取了他骨髓中的精力,就象冬天征服大地时树液从落叶树的树叶和树枝中褪去一样。柳树和桉树,白杨和榆木,这个河湾的这些树开花和衰败,生命的节奏。他感到他自己的十二月正在临近了。
  “也许,到那个时候,我都不愿意看到麻烦,”他说。
  他从飞行器看过去,看着河面,在离地面很低的太阳的充足照耀下,正在闪闪发光。似乎他再也见不到它了,必须把它牢牢地刻在记忆里。一只孤单的蝴蝶在河面上飞舞。彩虹闪现出来,又消失了。鸟儿飞起,鱼儿在它们的嘴里隐约闪现。它们似乎也知道鱼的守护人就要离开了,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偷捕鱼。他过去并没有吝惜偶尔给它们一两条鱼。这是它们的天性,天性不会作出道德的评判。有一些生存而另一些消亡;他接受自然界的安排。
  她示意他坐在车里,他慢慢地爬进去,感到他的关节因为关节炎越来越变得僵硬。在什么地方,从辽阔的天空那边传来一只云雀的歌声,听起来象是葬礼上的挽歌。
  因为花了很多时间在外做一些他不能对任何人解释的事情,他危害到了他在总部的职位。他的职员的死,他曾经设法把它平息下来,又被一些他过去并不知道的他在协会中的敌人捉了出来。第二年,紧迫的工作让他在日内瓦一呆就是几个星期,脱不开身。也许,他对自己承认,其中也有对他每次看见凯利就体验到的纷乱的情感的恐惧。回避总比面对要容易些。
  让他担心的一个很大原因是在他眼里,提’比阿克变得越来越异己,他的情绪会很快从光明转到黑暗。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甚至比苍鹭最喜欢的凯利更好看,但是没有她迷人的可爱之外。但是他和苍鹭和艾莎之间的交往急剧恶化。在遭到反对时,他就会习惯性地很快表出不赞成。不是怒气,确切地,因为其中没有被激怒可言,但是苍鹭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这些爆发,他也开始恐惧起来。凡是被提’比阿克碰到过的东西最后都是被打碎和毁坏,很少不这样——就象那只鸟一样,他想道。这个孩子还不到五岁。
  接着,房子里的一只猎消失了。这次当他在一棵冷杉树下找到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他知道谁是凶手。他曾设法从他超负荷的日程中挤出一点时间回到石屋来,他也准备好呆上一段时间;他有一种形势已无法控制,到了危急关头的感觉。所以在他看到它的前爪被砍下来时,似乎曾经笨拙地使劲想把它们扯开,他一点也不感到吃惊。
  很久以前,在艾莎被爱蒙住了眼睛之前,她曾看到了维拉提克塞人天使般眼睛后面的恶魔。麦诺罗被杀害和断肢的可怕仿效让他心生凉意,即使是在这么一个睛朗、暖和的日子里。但是他又不知道用什么来解释它。
  在他正在审视这个尸体时,这个男孩走过来。他看着苍鹭,目光暗淡,就象环绕石屋的群山一样。突然地,苍鹭不知道是该拿开这个尸体,还是该和这个凶手对证。
  这讲不通。到目前为止他同意维拉提克塞语在出生时就被完全遗传下来,不需要用人类语言的低效的方法来从模式中学会。那似乎是可能的,一旦他想到这一点。鸟儿仍然会吱吱地叫,即使是人工孵养的,没必要教会它们这样做。有些甚至还继承了它们的歌声。但是整个文化,包括它的仪式——除了把它作为孩子对成年人的一种模仿,他还可以怎样解释这种断肢动物?——令人难以置信。
  几个星期以来,他试图解释这个男孩子几乎每天都表现出的看似巧合的古怪。“我们看见它是因为我们在寻找它,”他告诉贝尔吉特。但是他自己并不相信这一点。艾莎,和往常一样,会不把它当一回事儿。“他只是个孩子,苍鹭!”是她一贯的帮腔。
  在孩子们五周岁后的那个夏天,凯利给他带来了那只那样深爱着她的母狗。他正在办公室里,和艾莎一起检查报告,这时这个孩子把尸体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没有必要去查看后才知道在血淋淋的腿的末端没有爪子。
  这个小女孩用那种他曾经那么喜爱的纯洁天真、小天使般的眼光注视着他。这是一场游戏,一种对杀害了麦诺罗的成人行为的模仿。但是他不知道规则是什么。
  他想对着她大叫。他想哭泣。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天使,他现在明白了,和科学家一样没有道德可言。象语言老师一样,他们把情感置于界限之外。
  “你都做了些什么?”艾莎恐惧地惊叫道。
  凯利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一句话没说,她一下从桌上拿起这只血肉模糊的狗,走到外面。他看见提’比阿克在一棵冷杉树下等着她,阳光在他有面颊上划出条纹,就象作战时涂的颜料一样。这是一种考试,他知道,而且他没有及格。他的拳头因为沮丧而握得紧紧的,但是他什么也没做。
  甚至在那时,他都还想相信这是一个错误,提’比阿克杀了这只狗,凯利只是把它带给他们看。语言——噢,是的,他能相信她能偶然地学会,排斥她的母语。但不是文化,没有成人模式那不可能被传达。不是整个文化!
  艾莎从椅子上钻起来,脸色苍白。“这是我的过错。我让你失望了。我早应该发现——”
  “没有人能预见这会发生,艾莎。你不认为如果我做的话,我会作好一些防备的?”
  “我们现在必须结束它。”
  “怎样结束?”
  “对协会承认我们曾在这里做了些什么;我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苍鹭!他们会找到办法送提’比阿克回到他的同类那儿去。”
  他能够看出她的表情中对这个男孩的爱和对他的恐惧正在交锋,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在他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的一种冲突。“凯利呢?”
  “你已经失去她了,苍鹭。如果这是你在这时做的最后一件事,接受真相!”她跑出了房子。
  他知道他应该去追她。但是相反他坐着,从窗户看着外面的森林。在那里娇嫩的野花在短暂地开放,鸟儿从针叶树林里飞出。正在筑巢,嘴里还衔着从家养的猫或狗那里的废物中搜寻到的皮毛碎片。他想不起来以前是否曾经注意到它们。他看世界的方式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仅仅一年前孵化出来的小鸟现在就知道——都是不用教的——怎样在大部分时间又冷又黑的一年里抓住生命总隐忽现的温暖。这些小东西的纯粹的勇气打动了他的心。
  听见第一声尖叫,他跑出去,但是太晚了,没能救艾莎。但是,他设法阻止了提’比阿克砍下她的手。
  “长官们决定最好不要让真实情况泄漏出去,”老人说,“允许我从协会‘退职’。”
  气垫车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升起在海平面上,飞向首脑用密码键入的目的地。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
  “你就把自己流放到那个岛上,远离你一生的工作——”
  “作为赎罪,老师。”
  他用这个敬语一下激起了她的怒气。“还有很多比成为隐士更好的办法可以作出补救!”
  他感到言辞枯竭了,一种解脱,好象他刚割开了一个疖子,让感染物流出来。在对事件的震惊开始消褪后,他作出决定他不能再相信自己了。傲慢,艾莎曾经这样称呼他的罪责。在他的河口,在安静的鱼和喧闹的鸟按照它们本能的方式生活时,他找到了治愈的办法,如果那不是宽恕的话。因为那点,一个人必须得偿还自己的债,但是那时不可能还清他的。
  “你曾知道为什么提’比阿克会杀了艾莎?”
  “我想是因为她爱他。他们不能承受太多的爱。”
  这个首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么,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在那以后不久,他就被送回到他的同类那里了。”
  气垫车现在开始下降了,他认出了阿尔卑斯山脉秋天的金绿色的外衣。他们掠过成熟的田野和旗帜招展的城镇;在远处,他看见了总部的白色大楼,周围是苹果园。他想象在重重的树枝下年轻的声音在闪烁,互相练习他们的技巧,他们脱身的声音让他回忆起他是如何深深地热爱这个协会和它的使命。一切看起来比他能记起的更有生气、更加繁荣。和平,尽管它可能是难以理解的,还是保持下来了;形势有了改善。
  “你似乎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欧娜·艾鲁恩德等着他回答。他没有答话,她又说:“这个女孩想见你。你必须查明为什么。”
  听到这个,他抬起了眼。
  “噢,是的,”她说,误会了。“我们教会了凯利英语!一旦那个男孩消失以后,她学得够快。我们很有希望让她成为一名高级语言老师。一些好的结果会从你可恶的试验中出现,终究。”
  那时他才发现她是如何象他曾经是的那个人。是协会本身在它的成员中培养了这种野心,这种傲慢的无知。他不再象刚开始那样期望她能够理解他了。
  “有时我认为维拉提克塞人总是会在我们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她说,“所有的那些年里,你几乎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一个同音异义词,他想道。一个他能肯定的联系。但是他没有对她说。
  “凯利说英语。·但是她仍然用维拉提克塞语思考吗?”
  她机警地看了他一眼。“她的随从说她用它做梦,他们听见她在睡觉时说话。”
  “随从。”
  自从她来找他以来,她第一次看起来不自在。“这个女孩有——一些问题。”
  他能想象出那些问题可能是什么。“我们把我们的文、给我们的年轻人,”他说,“它不是遗传的,不是天性的。我永远不会相信那一点。”
  “但是谁会说哪些模式是学会的,在什么时候,或者为什么?”首脑问道。“小孩子们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很难用教育来分开。”
  “现在你们需要我了,为什么现在?”
  “噢——她需要你。你会明白的。”
  气垫车停在一个深绿色的草坪上,轻轻地颤动着收起了双翼。在他前面,他看见了熟悉的大楼的古典线条:海豚厅低矮的屋顶,在那里,海豚导师教它们年轻的学生有关概念和哲学的生理抑制。教室里,急切地声音又是大叫,又是回答,有十几种语言的多种发音。他十岁时就开始在协会训练,从来没有想到过成为除了语言老师外别的什么。他看到了他作为总部首脑时曾是他的家的住宅,接着看见了图书馆——他仍然把图书馆看作是艾莎的领地,尽管她已经去世十年了。他的喉咙发紧,眼睛刺痛。协会在那么多年里曾是他的整个生命,然而在他心中他发现了一种令人心痛的孤独感。
  欧娜·艾鲁恩德碰了碰他的手,催他走向一幢在他那个时候不存在的大楼。门轻轻地在他前面打开,他慢慢地跟着它们的邀请,沿着一条短短的走廓,走进一个小房间,里面充满了绿色的植物和眩目的阳光。他眨了眨眼,遮住了眼睛。首脑在外面等着。
  凯利站在窗边,背朝阳光。她穿着一件很简洁的白色束腰外衣,反衬着光线,让她看起来象一个中世纪彩画上的天使。他的心急跳着,在他的眼睛能够适应、识别出她的身材特点之前很久,就立刻根据她的存在认出她了。在他的视线变清晰以后,他看见她在这十年中长得这么高,象一棵柳树苗那么纤细。一个在完全的成年女子阶段边缘颤动的年轻女子。她的美丽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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