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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名捕夫人-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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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老爷子的笑容又和善了几分,俨然笑出了一种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味道,“吃饱了就好,吃饱了,我就不多让你了,呵呵……”
  冷月着实松了口气,“不用不用,我既然已经是景家的媳妇了,您就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了,呵呵……”
  “言之有理,你已经是景家人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呵呵……”
  “是是是,呵呵……”
  “咱们景家有个习惯,景家人对景家人撒谎是要跪祠堂的,你也到祠堂里跪一会儿再走吧,呵呵……”
  “呵呵……”
  冷月被家丁带到景家祠堂,和景翊并排跪到前三层后三层码放得密密麻麻的景家祖宗牌位面前的时候,很有一种悔婚的冲动。
  “你怎么也来了?”
  冷月目不斜视地看着景家不知那号祖宗的牌位,凝视着上面那个仨字里她就只认识一个“景”的名字,实话实说,“我对老爷子撒谎了。”
  “撒什么谎?”
  “我说我已经吃饱了……”
  景翊愣了愣,伸手从供桌上端下一盘红豆糕,往冷月怀里一塞,笑靥温柔,“都是早晨新换的,先凑合着吃点吧。”
  这是她头一回进景家祠堂,还是被景老爷子抓进来罚跪的,她相公居然让她当着他家祖宗的面儿……
  吃贡品?!
  冷月捧着盘子深深地盯着景翊,妄图在他笑靥如花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在逗她的时候,祠堂门口传来景老爷子两声沉沉缓缓的干咳。
  冷月吓得差点儿把盘子扔出去。
  景老爷子负手走进门来,脸上明显带着点儿不悦,冷月正百爪挠心地想着该怎么解释这盘贡品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手上,景老爷子已走到她身边,一手在她肩膀上温和地拍了拍,一手从供桌上端下一壶酒。
  “别干吃,噎得慌。”
  说着,景老爷子跟冷月和景翊并排跪了下来,顺手从冷月手中的盘子里拈起一块红豆糕,送到嘴边淡淡然地咬了一口。
  “唔……又换厨子了。”
  景翊也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咂么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唔……是呢,上个月吃着还没这么甜呢。”
  “嗯……还是年前告老回乡的那个厨子做贡品做得最地道,那口感细得,味道正得,再没有第二人了。”
  “对,我也这么觉得……”
  冷月捧着盘子,有点儿想哭。
  景翊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手里的红豆糕,从景老爷子手中接过酒壶灌了两口,看着伸手又从供桌上端下一盘芸豆卷的亲爹,皱了皱眉头,“爹……我这事儿也没那么急,您怎么不在前面吃好了再来?您这把年纪了,还三天两头的吃贡品,对牙也不好啊。”
  三天两头……
  冷月默默抬头,深深地扫了一遍景家的列祖列宗,又拿余光看了看一左一右跪在她身边吃贡品吃得满脸坦然的景家爷儿俩。
  她二姐说得对,景家实在是一户深不可测的人家。
  景老爷子就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狠劲儿咬掉了半块芸豆卷,边嚼边道,“我知道你不急,你要是急就不会走大门了……你娘嫌我回来晚了,跟我掉脸子,我就跟她说我是在街上给她买肉串耽搁了一会儿,结果老三……哎,不提了,你俩到底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我吃饱了还得到吏部办事去……”
  “爹,朝里这些当官儿的你都熟,我想问问,以前老来找你下棋看画的那个尚书令秦谦,他家女儿秦合欢,是他亲生的吗?”
  冷月一怔,恍然。
  对。
  刚才听摊主念叨秦合欢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是了,就是这里不对。
  算下来,秦合欢小产,和张老五被秦家人当街殴打的时辰,应该是一前一后几乎紧挨着的事儿。
  秦家人一面把秦合欢撂在一处清冷街巷的小院里半年不管不问,一面又在秦合欢出事之后,立马纠结家丁,火急火燎地去找那个已然烧成焦尸却还能害惨秦合欢的张冲。
  秦家人这样的举动,确实不像是对待自家亲小姐的。
  以秦家的权势和毛病,这种事儿跟谁打听都是麻烦,唯有跟自家亲爹打听,尤其这亲爹还是当朝太子太傅景致景老爷子的时候,绝对是再合适不过了。
  景老爷子吃着,笃定地摇了摇头。
  冷月微愕,还真不是?
  景老爷子把嘴里的芸豆卷咽下去,才慢悠悠地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生的……”
  冷月额头一黑,捧在手里的盘子颤了一下。
  景翊忙把盘子接到了自己手里,低低地对冷月说了一句,“夫人放心,也不是我生的。”
  “……”
  冷月不确定,她现在要是立马休了景翊,景家列祖列宗站在她这边儿的胜算会有多大。
  至少,她没吃过他们的贡品吧。
  冷月心里刚生出这个想法,景老爷子就笑眯眯地拈起一块儿芸豆卷递到了她手里,“以前没吃过吧,尝尝,挺好吃的。”
  “……”
  冷月硬着头皮把这块贡品送进嘴里的时候,打心底里生出一种与此父子二人歃血为盟同生共死的悲壮感。
  就算数上秦合欢,天底下也没有比她更命苦的媳妇了吧……
  “秦合欢……”景老爷子慢悠悠地念了一遍这个刚在冷月脑子里闪过去的名字,“这名字我有点儿印象,秦家六小姐,还是七小姐来着……不是死了小半年了吗,怎么,你俩谁给人家刨出来了?”
  “……死了?!”
  
☆、家常豆腐(二十一)

  这一声是景翊和冷月一块儿叹出来的,每个人的声音都不算大,但这样齐刷刷地合在一起,猝不及防之间也把景老爷子吓得愣了一愣。
  “怎么……刨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着?”
  冷月左右看了看同样手捧贡品也同样有点儿凌乱的爷儿俩,认命地叹了口气,“爹,我俩谁也没刨她……我以前压根儿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是她昨天自己突然跑到家里来,非要见我俩,齐叔问她是谁她也不说,还是景翊使了点儿法子连蒙带猜诈出来的。”
  景翊挑了挑眉梢,嘴角无意识地往上扬了几分。
  这是他在冷月嘴里听到的最接近于夸他的话了。
  这句夸他还当真受得心安理得。
  因为秦合欢的身份不是什么俊俏家丁从秦合欢随行丫鬟嘴里套出来的,而是他凭着齐叔那一句“谈谈她肚子里孩子的事儿”硬生生猜出来的。
  “合欢”这个名字倒不是景翊凭空猜出来的,这个名字是他在豫郡王府里闲扯的时候听王妃无意间说出来的,王妃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回,刚说出来,豫郡王的脸就变得像黄瓜一样又长又绿的,豫郡王妃就不动声色地用“老三家的”把“合欢”这两个字替下去了。
  如果他家老爷子的脾气心性可以比作狐狸,那豫郡王的脾气心性就可以比作葡萄。
  或者苹果。
  也或者萝卜,白菜,土豆……
  反正就是只要够吃够喝就绝不会去招谁惹谁,不够吃不够喝,也不会去招惹谁惹。
  唯一能让豫郡王眨眼间把白白胖胖的圆脸变成黄瓜的,就只有秦谦这一户人家了,至于为什么,好像是好些好些年前的事儿,景翊也不清楚。
  所以,萧允德的媳妇应该是秦家一个闺名叫合欢的小姐无疑了。
  而那个时候有理由找上他家的家门,有胆子指明要见他夫妻二人,却不敢透明自己身份的大着肚子的女子,最可能的无疑就是这个秦合欢了。
  当然,猜测就是猜测,可能也只是可能。
  所以景翊叮嘱冷月务必要气定神闲且毫不犹豫地诈她一下。
  景翊最欣慰的是,冷月终究不是拿火流弹一类的东西“诈”的。
  被媳妇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隐隐约约地夸了一句,景翊有点儿飘飘然,毕竟,据他所知,景家得此殊荣的男人,他是第一个。
  景翊有点儿得意地看向景老爷子,却发现自家亲爹已幽幽地把一双深邃的狐狸眼眯成了狭长的两条,原本悠然和善的声音里掺了点儿让人心里发毛的意味,“这么说,她是自己跑出来的?”
  “……”
  景翊额头一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爹……你上回不是在祖宗面前保证过再也不跟钦天监那伙人吃饭喝酒打麻将了吗!”
  景老爷子若无其事地又往嘴边送了一块芸豆卷,气定神闲地咬了一口,“你上回也在祖宗面前保证过再也不旷工了,呵呵……”
  旷工……
  冷月这才想起来,景翊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大理寺里忙得找不着北吗?
  冷月一眼瞪过去,景翊也若无其事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红豆糕,“那什么,爹,秦合欢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说说呗,人命关天呢,呵呵……”
  “关天的事儿,你问天去啊,呵呵……”
  “当着咱家祖宗的面儿,您想要什么,直说吧,呵呵……”
  景老爷子悠悠然地把盘子里最后一块儿芸豆卷吃完,掀开供桌上那块一直垂到地面的台布一角,把空盘子往供桌底下一顺,拍拍手上的碎屑,又满面虔敬地把台布扯平理好,才抬起长辈特有的亲切目光看了看冷月,又看了看自己的亲儿子,“你现在说了还算吗,呵呵……”
  景翊乖乖地把一张“你说了算”的脸转向冷月,“呵呵……”
  秦合欢到底是生是死显然很重要,景老爷子到底想要什么显然很难猜,而这些事儿想要从别处打探出来显然更费时更费劲儿。
  冷月心下一横,“爹,您只管说,只要是我俩有的,一定不会藏着掖着。”
  “其实我也不是要你们的,只是想看看,呵呵……”
  “您说。”
  “我孙子,呵呵……”
  他孙子……
  京里谁都知道,景老爷子家有四个神仙一样的儿子,但至今还没抱上一个孙子。
  景老爷子的意思是……
  景翊看着冷月,冷月看着景老爷子,俩人的嘴都张得足以塞下供桌上任何一样贡品。
  冷月一时间有点儿羡慕那只能躲在桌子底下的空盘子。
  景老爷子还在亲切和善地看着她,“这个,不能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还是在景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泼出去的水,冷月硬着头皮咬了咬牙,“……能。”
  景老爷子捻着胡子,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景翊有点儿蒙。
  景老爷子开口要看孙子的时候他还没这么蒙,倒是见到景老爷子点头,他蒙得很彻底。
  景老爷子点头,意味着冷月这个“能”字是没有任何口是心非的成分在里面的。
  那就意味着……
  “秦合欢的事儿……”景老爷子没容自己的亲儿子蒙够,就已淡淡然地开了口,“是小半年前秦谦自己在酒桌上喝多了之后说的,没说是怎么死的,只说是人没了,走得突然,走得惨。”
  “然后呢?”
  “没了,呵呵……”
  “……”
  能让景老爷子相信秦合欢已死,那就意味着秦谦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瞎编胡扯的。
  可秦谦要是没撒谎,他们刚刚才见过的那个女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经手这么些案子,还从没遇上过这样已经死了的还能跑到大街上害人,活蹦乱跳的却早已经死透了的邪乎事儿……
  她总不能去跟安王爷说,这案子不属于安王府的管辖范围,应该交给钦天监去查办吧……
  冷月还在心里一爪子一爪子地挠着,景翊已丢下了捧在手里的红豆糕盘子,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顺带着把冷月也拽了起来,还顺手把冷月往怀里一搂。
  “爹,您吃好喝好……趁着天还早,我俩去弄个孙子去。”
  “去吧去吧,呵呵……”
  直到走出景家大宅的大门,冷月的一张脸还是通红通红的,景翊一直搂着她的腰走出两条街去了,冷月的脸还是通红通红的。
  景翊搂着她拐进一条幽僻的巷子里时,冷月连脖子都涨红了。
  景翊扶上她的肩,低头在她微抿的嘴唇上深深吻了一下,冷月也没躲没闪,只是脸上的红色愈发深重,气息微乱。
  能听到她真心实意地说出那个“能”字来,他已经觉得死而无憾了。
  “小月,你要是不赶着去办别的什么事儿,咱们就办点儿正经事儿吧,早办完,早踏实……”
  冷月沉着修长的颈子,睫毛低垂,抿着还残存着景翊的温度的嘴唇,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我虽然不知道张冲的死是怎么回事儿,但我大概明白张冲死了还能害秦合欢和秦合欢死而复活是怎么回事儿了。”
  “……嗯?”
  冷月狠狠一愣,蓦然抬头,景翊正在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用一种猫把死耗子叼到主人面前之后期待打赏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他说的正经事儿……
  冷月一时间很想拿剑在他身上戳几个洞洞。
  剑。
  冷月倏然想起来,进景家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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