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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破壁记 陈登科-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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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都把柳岗说得不成样子了,你们这里……”她指指周钢的屋子,“……还惦着那十六个字!”
  “啊!你是柳岗的?”
  “嗯……!”
  “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放蜂!”
  耿大娘抬头一看,路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上驮着几十箱蜜蜂。
  耿大娘问道:“早听说你们大队每年在蜂蜜上能赚几千块……,
  那妇女道:“唉!现在只剩这么点了。要不是这几十箱蜜蜂,现在连队里办公的灯油钱都没处开销。可是,连这一点点也要砸掉了……我已经两年没有出来了,今年,是叫我戴罪立功。……”
  耿大娘惊诧地望着她:“你……有啥罪……”
  那妇女想启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捉住了耿大妈的衣袖,说了声谢谢,便掉过头走了。耿大妈赶到马车边,说道:“大嫂子,放蜂,就你一个人?”
  那妇女点点头。她松开了系在树上的马缰。
  耿大娘拉住了她:“就歇在我家吧!”
  那妇女摇了摇头:“我,……我不连累你们了。”说罢,便跳上了车。
  耿大妈望着马车驶过大石桥,转过山嘴,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还呆呆地听着越走越远的马铃声,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这时候,突然狂风大作,一片乌云飞也似地扑来,把月亮吞没了。山冲里顿时一团漆黑。
  耿长贵从周钢的屋子里飞奔出来,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风头里,便问道:“娘,啥事儿?”
  耿大娘把刚才碰到那个妇女的情景对他讲了一遍,并担心地说:“一个单身妇道人家,怪可怜的……”
  耿长贵忙道:“我正要到山嘴子去。马上要有大暴雨,水库里的水都得放掉……”说完,迎着风便飞奔起来……
  还没有等他跑过大石桥,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那妇女驾着马车,顶着狂风骤雨,穿过槐花林,马车陷在泥泞里了。她正望着被狂风刮下来的蜂箱一筹莫展的时候,耿长贵从后面赶了上来。二话没说,抱起两个蜂箱便朝槐花林左近的一座破旧的关帝庙里跑。那妇女也捧着蜂箱跟着他跑。总算把四十几箱蜜蜂都搬到了破庙的廊檐下,但两个人都被淋得透湿了。耿长贵平素看见妇女就躲开三丈,这会儿却偏偏是挨挨挤挤地和一个陌生妇女站在一起。嘴里喘着粗气,心里咚咚地跳,不好意思地埋着头。他从来没有摆弄过养蜂这玩意儿,但望着那妇女着急地掏出手绢,一箱一箱地擦着,嘴里还念念叨叨:“……哎呀!这下可糟了……这蜂箱就怕雨琳……”他也跟着着急起来,并且脱下自己的褂子,拧干了水,笨手笨脚地帮着她揩蜂箱上的水迹。他一干活,也就忘记了难为情。那妇女连声地说。“多亏你这个大哥……不然,我的罪就更受不了罗。……”
  耿长贵正要问她姓甚名谁时,一阵风刮来,把蜂箱上一个青布包袱刮落到地上。包袱散开了,里面露出一个镜框。两双手同时去拾这个包袱,一个闪电照亮了镜框里的奖状,耿长贵惊叫了起来:“田义寿!……啊!你……是田嫂?”他的手和田嫂的手碰在一起,马上象触电似的缩了回来。田嫂抱着那镜框,背过脸,呜咽起来。
  又一个闪电。长贵看见了系在她头发上的一束白头绳。正在这时,老县长,小梅和花溪的妇女队长张二嫂也赶来了。
  耿长贵喊了起来:“她……她就是田嫂!田义寿的老婆……”
  张二嫂是田家湾的人,一见田嫂,便搂着她痛哭起来。田家湾不属于老县长管的那个县,他当然不认得田嫂,但柳岗的变迁他是一清二楚的,便道:“田嫂,不要哭哭啼啼了。在这社会主义的大路上,陷次把车,没啥了不起。你……柳岗待不下去,就到这儿来。”
  小梅也拉住田嫂的手,道:“花溪的花多,你还会把生活安排得甜甜蜜蜜的。”
  耿长贵说:“你来,一切我都包下来了。”讲完,忽然感到一阵躁热。
  从此,田嫂虽然没有搬到花溪来,可每年春天,花溪槐花盛开的时节,她都驾着马车到这里来放蜂。
  因为有老县长,有耿长贵。有张二嫂、小梅和一群社员的欢迎,田嫂一到这里就感到回家似的亲切和温暖。相反,回到田家湾的家里时,却感到一种严酷和寒冷。
  花溪槐花含苞待放的时候,大家都自然而然地盼望田嫂来了。每次来,她的马车上总是捎来一捆优良品种的果树苗,或者一笼纯种的莱亨鸡,一窝欢腾的狮头鹅。至于口袋里的小本子上,还记着各处看到的先进的农业技术。文化大革命之前,在柳岗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安东对她嘱咐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她象一只蜜蜂,在百花丛里采来了花粉,现又可以在一个地方酿成蜜了——这就是花溪。
  花溪给田嫂带来了新的生活。这新的生活里,包括着新的爱情。她发觉,这个耿直的生产队长,人家老骂他在恋爱上不开窍的长贵,正把有生以来第一颗爱情的种子,默默地播进她的心田。
  可田嫂的心田已经有了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痕。正因为这个伤痕,当她意识到长贵的爱情的雨露,浇灌到她心头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种酸楚。就象对一个病人开刀时上的麻药那样,是酸麻的,可也是为了治愈她的创伤所必要的。
  头两年,她发现了长贵的这种感情之后,惊慌得有点战栗。后来,她又觉得无法拒绝。这是又一个田义寿在埋下去的心底的复活。尽管长贵和义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在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事业上,他们都把田嫂看成一个同志,一个亲密的战友,而不仅仅是一个爱人。
  田嫂自己也巴望着槐花挂骨朵的时节。她的马车一抹过花溪的山嘴子,便能看到大石桥畔站着的耿长贵。
  耿长贵一见马车的影子,心就几乎从胸腔里蹦了出来。然而每年见面的第一句话,总是说:“田嫂,你……你又给咱们花溪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于是,田嫂就会把车上的新鲜玩意儿,一样一样地搬下来。这些树苗呀,良种家禽家畜呀,都会在第二年去时,看到了在长贵的精心安排下,发展成长。这就是他们爱情的语言。
  到了一九七四年的春天,槐花又挂骨朵了。
  这年,长贵巴望田嫂来的心情几乎已按捺不住。每年,长贵送田嫂的时候,都只会瓮声瓮气地说一句话:“明年,你……你总是花溪的人了吧!”
  田嫂总是苦笑了一下,没有置理。唯独去年分手的时候,她思忖了半晌,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这,算不算数呢?”
  七四年的春天又来到了。耿长贵从槐树梢上吐出第一个绿苞,便一天要到大路口去看望两次。这心思,花溪的男女老少,大多数也都知道了。老县长看他这神魂不定的模样,眨眨眼,把他心里的事挑明了:
  “长贵,你一天到晚伸长了脖子望着公路上的什么呀?”
  “……”耿长贵红了脸,只顾憨憨地笑。
  “望田嫂吧?”
  “不知道她今年可……可真搬过来?”
  “别绕弯弯了。你也该成家啦!”
  “老县长,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象……”
  “你们讲过了?”
  “……我不好意思开口!”
  周钢哈哈大笑起来,拍拍长贵的肩膀:“我实对你说了吧!我已经打听到,田嫂这次把她的女儿也带着,已经上路了。……”
  耿长贵的嘴巴咧开小碗口大,再也合不拢了。
  田嫂果然带着七岁的小兰,驾着马车,奔驰在蜿蜒的山路上。
  田嫂经过那座关帝庙时,脸飞红起来。
  小兰靠在母亲的身边,望着母亲脸上泛起的红晕,突然说道:“妈妈,你真好看!”
  田嫂啐了女儿一口:“死丫头!胡说什么!”
  “快到花溪了吗了”
  “转过前面山嘴子,过了大石桥,便到了。”
  “是该到了。好远!走了两天……妈,花溪的花真多!”小兰随手摘了一朵路边的小红花,插在母亲的头上。
  田嫂把花拔掉,笑道:“妈还带花?”
  小兰偎得更近了,问道:“快见到耿叔了?”
  田嫂点点头。
  “耿叔会喜欢我么?”
  “嗯!”
  “他喜欢你么?”
  “啐!怎么这样问!”
  “啊!妈妈脸红了,脸红了!”
  母女俩说着,笑着,转过山坡,田嫂勒住了马缓,有点惊诧,往年长贵总已经站在大石桥边守着她了,恰恰今天没有。她正有点迟疑,路边忽然闪出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人,长得斯文俊秀,俊秀得几乎象个女子。他抬了抬手,客气地,甚至带点羞怯地问道:“我能搭一截路么?”
  田嫂点了点头。
  那青年人一纵身,跳上了马车,坐在小兰的另一边。他微笑着,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问道:“你们奔哪儿去?”
  小兰答道:“花溪。”
  “巧!同路。”那青年掀起油布,看见车上载的蜂箱,转过脸,端详了田嫂片刻,问道:“你是田嫂?”
  田嫂惊异地看看他:“我这个普通的农村妇道人家,你怎么认识我?”
  那青年笑道:“放蜜蜂的田嫂,这一路上哪个不知道你?你就象一只蜜蜂,到处采蜜。先是把柳岗蜜得甜丝丝的,现在又甜到花溪来了?!”
  田嫂更加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那青年说:“是小梅告诉我的。我是小梅的朋友。我叫吴纯正,在省革委会工作。……”
  “啊!”田嫂听说是小梅的朋友,放心了。报答了他一个亲切的微笑,挥动鞭子,眼又望着大石桥上。
  而吴纯正的眼睛却望着糊在蜂箱上的一张报纸,报纸上印着张春桥写的文章《论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不知怎么搞的,张春桥的名字,给蜜蜂屎弄脏了。他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
  耿长贵哪能不来接田嫂?走在路上,碰上了几桩烦心的事儿。
  第一桩是三个小青年围着小梅吵个不休。硬要她记上他们的工分。为首的一个叫李二旦,绰号叫高级社员。瘦裤腿,白球鞋,上身披一件夹克衫,嬉皮笑脸地缠着小梅:“……你才当上三天记工员,还不懂这老规矩。我们三个是脱产搞大批判的。照小靳庄的规章,政治工分比一般的体力劳动要加码二成。你一分也不记,拿了哪家的上方宝剑呀!”小梅一边躲闪,一边嚷道:“就不记!别说一分,半分也不记!”
  耿长贵一看李二旦,打从心眼里就感到厌恶。这家伙上了一年多初中,就打起旗号造反闹革命。整年到头,伙着几个光吃不干活的小青年,批判这,批判那,摇来晃去地找岔儿闹事。
  这下,撞在他眼里,便虎起脸叫道:“二旦!你今天干了什么活了,嗯?”
  这一喝,跟在李二旦后边的两个小青年连忙缩到背后,推着高级社员出面来顶。李二旦一看是耿长贵,便道:“干什么活?你问你妹子长秀去。她昨天从小靳庄参观回来,一整天都组织我们学习哩!”说着,抽出手帕来揍鼻涕。这一抽,把一副扑克牌哗啦啦都带落到地上。
  小梅一脚踩住了扑克,说道:“学习?这就是你们学习的文件!我看见你们躲在桃园里,戴帽子,贴鼻子,学得起劲得很呢!”
  李二旦一歪脸,哼道:“不要拣了芝麻当西瓜,这……玩玩也是劳逸结合嘛!”他转过脸,哈着腰,对耿长贵讲,“……这小靳庄可是中央首长亲自抓的典型。这次长秀去参观,是省委熊书记亲自带的队,……这可是当前首要任务。……你当队长的,首先要有个政治头脑呀!”
  耿长贵气呼呼地说道:“老百姓不种地,当首长的也没有饭吃!”
  李二旦急了,拉住秋长贵的衣袖:“你问问长秀,是不是她指名指姓地要我们三个人组织一个理论小组,专搞大批判的?!……”
  “地里已批判得不长庄稼只长草了,还要批!批!”
  李二旦涎着脸,笑道:“情愿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嘛……”
  耿长贵忍无可忍,随手捞起一把水草,连泥带水地扔在李二旦脸上,吼道:“我就叫你吃草!吃草……”
  这桩事情未了,大队书记李长峰又派人来催耿长贵,说县里要各个生产队抽劳动力,去参加水利大会战。这个大会战要求在一冬一春突击修建一百个水库,所以也叫“百库大战”。摊给花溪的劳动力是二十名。
  耿长贵一看通知,火冒三丈,朝送信来的人吼道:“这春耕大忙季节,哪里有劳动力抽得出来?去年冬天,我们已经上了当,抽出去二十五名精壮劳动力,足足干了六十五天,县里一个钱一根草也没发下来。这一平二调,叫我们生产队大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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