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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破壁记 陈登科-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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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嫂子吓得连忙捂了一下自己的嘴,但还是憋不住地说道:“你……你不是外流的吧!你是不是干部?……啊呀!我刚才讲了什么啦……看你这双眼睛好吓人,你就只当我说的是疯话。我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找武装部长来……千万千万不要声张!”
  程璞急急地问道:“仓库在哪里?”
  老嫂子说:“在果园西北角上……”可说出口之后,又有点后悔,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程璞己推开门,大步走了……
  他摸着黑,穿过庄子,过了一个果树林,老远看到西北角上有一星灯光,便走近前去。还没走到仓库跟前,便听到两声凄厉的叫喊,同时听到粗暴的骂声。
  仓库门口有几个民兵,程璞绕到后面坡上。那个坡很高,齐着仓库的屋檐。他站在上面,正好从窗户里望见里面的一切。屋内灯光很暗,照着一个被吊在屋梁上的人,长长的影子在山墙上晃动。―这准是那个梁班长了。他脸上淌着血,肩上有几道青紫色的伤痕。另外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背靠着窗。程璞看不清他的脸。从斜挂着一支驳壳枪的架势来看,估摸就是那个武装部长了,手里还拿着一条麻绳编的鞭子。只听那个拿鞭子的人在吃喝:“……你还不老实?!告诉你,你破坏食堂,破坏人民公社,定你个反革命也不亏!”
  吊在屋梁上的炊事班长是个硬汉子,他圆睁着眼,骂道:“你有本事就不要放我出去,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这些败家子!只顾自己往上爬,弄虚作假,瞒上欺下,这个食堂都成了你们几个人的小金库了……”
  “啪!”抽过来一鞭子……
  炊事班长老梁把头一偏,继续骂道:“……你们还有一点点共产党员的气味吗?自己天天大鱼大肉,请客送礼。再看看我们的社员,一个个都肿得裤脚管都扒不下来了……”
  “他妈的,你这小子真不要命了!报纸上广播里都登着山里红的大名,就凭你一张嘴,造谣污蔑能顶个屁用……”
  “哼!是我造谣还是你们造谣?!你们玩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鬼把戏,能瞒得过我?……我说的哪一句是假话?!我娘六十二岁,饿得躺在床上都不能动了,我老婆天天挖野菜,挖来野菜还没有锅来煮,放在半片瓦缸里熬……”老梁的声音已变得硬硬咽咽,“……就是在旧社会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荒年。是你们活活糟蹋出来的荒年!”
  “好啊!就凭你这句话——我们还比不上旧社会,老子毙了你还立功呢……”
  又是几下鞭子的响声……
  “我要控告你们!”老梁喊了起来。
  “好呀!你告吧!告到县里还是告到市里?告诉你,我表叔程磨子就在市里当书记,你有本事去告吧……”
  程璞一听,吃了一惊,原来这个武装部长竟是他的表侄!他记起来了,确有一个表侄在这个公社当武装部长……
  程璞再也按捺不住了,几乎是跳下了土坡,直奔仓库大门。民兵们上来拦阻,其中有一个还是抓过他的,更加气势汹汹,端起一支三八式的步枪,枪头上还插着刺刀,几乎戳到程璞的胸脯,骂道:“你这个懒汉,不好好在队里生产,到外面流窜,竟敢往仓库里跑……”
  程璞将手一摆推开刺刀,大声训斥道:“把你们的枪统统放下,我是程璞。”
  一听这个人是程璞,围上来的民兵顿时傻了眼。程璞命令道:“把你们公社的负责人全部找到这里来!”说罢,大步跨进了仓库的大门。
  仓库里,吊在屋梁上的炊事班长老梁已被折磨得气息奄奄,可还在骂:“打死我……我也要告你们,骂你们,你们不是共产党,是国民党……打倒你们这种共产党……”
  武装部长又举起鞭子,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王德发!”
  王德发一惊,转过脸,迎着程璞象锥子一样的目光,他叫了声:“表叔,……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程璞没有理睬他,走到大梁下,为炊事班长老梁松了绑。王德发愣了一下,叫道:“表叔,他……他是反革命,刚才还喊反革命口号,要打倒共产党。”
  程璞转过脸,说道:“我听见了。他说的是要打倒你们这种共产党。他说得对,说得好。象你们这样的共产党应该打倒!”他解开了绑在老梁身上的绳子,老梁扑通一声,跪倒在程璞脚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璞提着绳子,怒不可遏地对着王德发说道:“这根绳子应该绑你!绑你!你这个畜生……”他一把扯掉了他侄子身上的驳壳枪,把皮带都拽断了……
  公社主任本来是出来打探那个外流分子的下落的,但糊里糊涂地竟走到了自己宿舍,一歪到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几个民兵把他从床上喊了起来:“王主任,王主任,市委姓程的书记来了,叫你……”
  王主任揉揉惺松的睡眼,晃晃脑袋:“什么程书记……”
  民兵们便把仓库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汇报了,还把程璞的形象描绘了一番,他才陡然清醒过来,暗暗叫苦:“唉!我……怎么有眼无珠……不!我是早就看出一点苗头来的……可……可怎么又睡倒了……”他跟上鞋子,“马上告诉食堂,赶快准备一桌好饭……”
  这个公社的书记到外面参观学习去了。留下来的负责人,除了主任,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副主任。以下便是几个委员,反正能找到的干部一股脑儿都赶到了仓库。
  王主任带着头,一排七、八个委员,都恭恭敬敬地请市委书记到公社办公室去……
  王主任窘态毕露地说:“……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听了程书记的批评训话,竟有眼不识泰山。……我这错误实在太大,我一定诚恳检讨。程书记,请您到办公室去,大家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您是这里开辟根据地的功臣,应该对我们的工作多多指示……”
  程璞望望这个主任点头哈腰的样子,感到一阵揪心。他是想找他们好好谈谈,便跟着他们走了。王德发本来缩在一角,脸都吓白了,一看表叔跟着主任他们走了,吁了一口气,也悄悄地跟着走出了门。他略停了一下,又转回身,悄悄的盼咐一个民兵:“送两袋大米到老梁家去……”
  程璞在王主任陪同下,后面跟着七、八个委员,走进办公室。晚饭前,他就是从这间办公室被当作外流分子抓走的。现在,已点起了一盏耀眼的汽灯。汽灯下,摆着一桌酒席。那个在磨房里的老嫂子正端着一盆鸭子走进来,看见今天要请的主宾原来就是和她一起拐磨的黑瘦汉子,不由得慌张起来。她想起自己曾在他面前数落了那么多食堂的不是,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她眼睛溜着程璞,带点恐惧,也带点埋怨,怨自己嘴快多事。她心想,这顿酒饭一下肚,即使是微服私访的青天老爷,也难免官官相护,而自己这个小小老百姓就要遭罪了……
  程璞本来已消了一点气,打算认真地和这几个干部谈谈。但当他看到在磨坊遇见的老嫂子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把鸭子端上桌子的时候,火气又冒了上来。他一掌击在桌上,杯盘碗碟,呕眶嘟哪地响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气息。
  程璞自己也激动得憋住了气,锃亮的眼睛直盯着那个主任,几乎能照穿他的五脏六腑。他痛骂了起来:“鱼肉人民!你们看看你们的社员吃什么!我在这一带打了八年游击,亲眼看过日本鬼子的烧杀抢掠,也亲眼看过国民党反动派的苛捐杂税,逼得民不聊生。这山里红,是革命烈士的血染出来的。现在你们这几个人,拿着我们从敌人手里缴获来的枪,在对付谁?!混蛋!毛主席讲人民公社好,一大二公,现在都公到你们这些人的腰包里去了……你们打着人民公社的牌子,招摇撞骗,骗党、骗人民!刚才我对我那个混帐侄子说过了,现在还当着你们的面说一遍:你们这些人,挂着共产党于部的招牌,却是一些不关心人民死活的贪官污吏!是打着共产党旗号的国民党!比国民党还坏!因为你们都是共产党员,老百姓不敢起来打倒你们!……我本来还想和你们讲讲道理,做做思想工作,现在不想讲了。你们不是要听我的指示么,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们:第一,立即停止什么高产卫星那一套骗人的把戏。你们党委写一个检查,不要空话——我知道你们吹牛皮的本事很大,写检讨的本事也很大。——老老实实把谎报多少产量,克扣了群众多少口粮,一桩桩交待清楚。第二,立即撤销你们这个食堂。什么吃饭不要钱?!还共产主义呢!照你们这样搞共产主义,都要亡党亡国了!从明天起,把砸掉的老百姓的锅、灶全部赔给人家。口粮按规定,一天一斤,不够的由国家仓库调拨。第三,凡是打了人的人,一律依法处理。还有没有党纪国法?!竟然敢私设刑堂……先把这三件事一样样落实。至于你们这几个人怎么办,我明天找群众谈谈,让他们揭发检举。该是谁的帐就是谁的帐。只要你们不当贪官污吏,愿意改正,那就还留下来工作嘛。”
  程璞一口气讲得额上青筋暴露,临了,他指指这一桌酒菜:“摆着!明天叫老百姓来看看,你们不是喜欢搞什么展览么,就展览展览这个吧。”
  就在这当口,闹轰轰地来了一群社员,告诉说:“老梁的娘死了,”
  程璞回到桃花潭自己的家,已经距离消息传来的时候三天半了。
  他老婆是摸着他脾气的。来也罢,不来也罢,大概又磨到什么地方去办什么事儿了。所以,这几天她也把他回家的事忘了,倒是左邻右舍常来问,程磨子怎么还不回来?尤其是程璞的表嫂,天天叨念得没有个完。
  程磨子终于回家了。石亦凤听得有人报来的消息,也不表示高兴,淡淡地说了句:“回来就回来吧!”但嘴里虽是这样说,脚步却迈出了公社院子。她上街称了两只猪耳朵,外加一条猪舌头,便朝家走去。
  走到家门口,还没推开门,便听见程磨子正在和胖儿子讲着话:
  “我们家里还有小锅小灶?锅碗瓢勺都齐齐崭崭,是不是社员家里也这样?”
  “嗯。”胖儿子正嚼着一嘴锅巴。
  “这里没有办食堂?”
  “办了,前几天又散伙啦!”
  “为什么又散了?”
  “不散,天天吵架,又吃不饱,谁愿意呢?”
  “晤,停办食堂没有人批评?”
  “我不知道。听妈妈说,办还是不办,公社的干部也吵架……,
  “你妈妈是什么态度?”
  “就是妈妈叫散的。”
  “你妈妈……”
  “妈妈说:吃饭不要钱只有二流子才高兴。”
  “嘿!你妈不成了右倾保守了么?”
  石亦凤听到这里,气得一脚踢开门,招呼也不打,冲着自己的丈夫就喊道:“我右倾保守?!你们这些住在城里的头头脑脑,都让乌纱帽压昏了头罗!是啊!报喜呀!卫星呀!敲锣打鼓,耳朵里都灌满甜言蜜语……”她把猪耳朵和猪舌头朝桌子上一甩,“看样子,你是来给我们公社加油打气的?!好吧!就拿我这个妇女主任开刀吧!再办食堂我第一个反对,撤我职,还巴不得呢!”
  程璞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他夫妻俩是从来不说什么亲热话的,这回儿程璞竟抓了老婆的手,甜滋滋地喊了声:“亦凤,真亏你!”
  他老婆甩开了他的手,从眼睛里就看出自己丈夫的赞赏。她也不笑,也不乐,撇了一下嘴:“看看你们上头发下来的文件吧,办钢铁,办食堂,放‘卫星’,卖余粮,连写诗画画都克丁克卯,限时限刻地催着数目字,随便哪个部门都下了十二道金牌,我肚里没有什么马列水,倒要请问你这位书记同志,共产主义就真象弯腰拾了个金元宝,来得那么容易?我是这里出了名的石头碾子,反正早晚都遭人骂,我们公社的落后帽子算是戴上了……现在书记、主任都召到县里受训了,把担子全放在我身上。好。要我当家,就大胆的当了。把食堂解散,吃饭各人还到各家去。等他们回来还不知道是一场什么风波呢?!正好,你来了,要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吧!”她一面唠叨,一面操起菜刀,僻僻啪啪地剁起猪耳朵来。
  程璞站在边上只顾笑,揭开米缸,看看还有多少米,问道:“你们这里今年一个人摊多少粮食?”
  石亦凤头也不抬地回道:“怎么,还要我们再卖余粮啊?实话对你说吧,帐面上是平均每人每天一斤,我做了个主——现在是蜀中无大将,由我当家我就偷偷摸摸地多分了每人二两……又让你捏着把柄了吧?!”
  程璞这刻儿真从心里疼起自己的老婆来了,拿起扁担,担着水桶便去井边打水了。
  等他担回第三挑水,屋里来了一大群人。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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