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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破壁记 陈登科-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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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憬忍不住地笑了:“你呀!过去么躲开所有的人,认为都是坏的;现在嘛,又认为革命队伍里所有的人都是好的……”
  秦斐撅着嘴,不咬声了。
  矛盾归矛盾,也始终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这个家庭还是美满的。他们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学绘画,大女儿学音乐,十来岁,便都分别考取了美术学院和音乐学院的附中。
  昔憬笑着对秦斐说:“好罗!两个大的都跟你学搞文艺了,小的两个得归我了……”
  秦斐也笑了起来:“看来也差不离。你看老三,成天板着脸,准是跟你一样,当判官的料……”
  昔憬:“判官也不见得都板着脸,这都是你们戏文里公式化的表演。党的监察工作,应该最通情达理,通人民之情,达人民之理……”
  秦斐:“你还通情达理呢?!何亮几次想来采访你的经历,你都拒绝了!”
  昔憬哈哈大笑起来:“好!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谈一次。不过,不要写我的真人真事。文艺么,要讲个典型概括,对么?”
  秦斐高兴得抱住了昔憬:“你真好!”接着,连连在他的腮帮子上吻了又吻。
  昔憬更乐了:“咦!老夫老妻了,给孩子看见了不贱味……”
  秦斐挽住他的膀子:“明天我就把何亮找来,好不好……”
  昔憬指指她的鼻子:“看来,我上次拒绝了他之后,你心里存着个大疙瘩……”
  秦斐嗯了一声:“本来嘛!我看见别人扫兴,心里就不好受。”
  第二天,秦斐买了一条大鲫鱼,亲自做了几样好菜,还打开了一瓶昔憬最爱喝的香雪酒。
  何亮老早就来了,硬要帮着秦斐杀鱼剁肉,嘴里还不停地哼着曲子,高兴得不得了。秦斐说:“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来干活?”
  何亮系了条围裙,笑道:“我何亮能做你秦斐的下手,还不光荣?在台上,我也是你的配角么!嘻嘻……,秦斐,咱俩是老朋友了,讲句不见外的话,你这副嗓子,如果在外国,甭说活着的时候能轰动世界;死了,人家也会争着出百十万美金的大价钱买了去解剖……”
  秦斐笑骂道:“你这人呀,就是这点不好,讲啥都要用钱来称一称。等一会见了老昔可不准讲这样的话。”
  “那当然罗!象老昔这样的老干部,真是难得,又有文化又有风度。……秦斐,你这辈子找到这么个丈夫,真是够本了……”发觉说漏了嘴,他连忙转了口,“看你,眉头又皱起来了。我这人身上旧习气太重,又是本呀,利呀,说得太俗气了……今天哪,你得多鼓动鼓动,我就只管记。”
  秦斐洗洗手,领着何亮到昔憬的书房里,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何亮一看,是昔憬作为地下工作者打入蒋介石侍从室的时候照的。昔憬穿着国民党少校军装,站在蒋介石的左侧,边上还有白崇禧、陈诚等一帮人。照片是在解放南京后,从总统府里找出来的。
  秦斐:“你看老昔,还保存了这个作纪念!”
  何亮:“这简直是历史文献,了不起……”
  秦斐:“要不是他那段出生入死的经历,我都恨不得把它撕了……看看他当年的样子,在鬼门关里跨进跨出,到现在我还替他捏一把汗……也真亏他……”
  “把这段编个戏,嗨,准能轰动!”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戏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魔窟历险记》或者叫《最高统帅部的秘密》。”他乐得手舞足蹈,“保险打响!不是吹牛,什么《虎穴追踪》、《英雄虎胆》都不在话下!秦斐,你今天一定要让老昔讲得仔仔细细……”
  秦斐:“你看,我不是准备了酒了么,他呀,喝几盅酒,劲头就来了……,
  何亮乐得抖开围裙,转了一圈,跑了个龙套,嘴里还打着锣鼓点子:“哐哐哐……啼啼,哐哐……”
  昔憬正好回来,何亮也正好站住,一个亮相:“来将通姓报名……”一看昔憬站在门口,顿时涨红了脸,尴尬地笑着。
  昔憬一看这模样,也不由得笑了,握了握何亮的手:“你好!戏台上的规矩,你这么一转,就是十万大兵,我可受不了啦……”说罢,爽朗地大笑起来。
  秦斐悄悄地拉拉何亮的袖子:“哼!猴年马月都听不见他开一句玩笑,今天情绪可不错!”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昔憬也果然很兴奋,撤掉饭桌,又在书房里和何亮讲了两个小时……
  何亮听着,记着,眯起了眼睛,天已经擦黑了。
  昔憬站了起来,拍拍何亮的肩膀,也望着秦斐:“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要把党的情报工作人员写得神通广大……如果有点意思的话,那就是让现在的年轻人知道,蒋介石不是吃素的,不要以为斗争很容易……”
  何亮合上了笔记本:“昔憬同志,你的经历太……太神了!……后来,后来,听说蒋介石还花五万块大洋买你的……”
  昔憬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脑袋对他们来说,五万块也太便宜了。我决不卖……所以,我就活下来了。”他大笑着,“好了!故事就此收场,再说一遍:希望你们不要写真人真事。要写人,不要写神!”他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对秦斐讲,“今天,接到安东的电话,他那个市马上要发展成为重工业基地,要组织一个新的剧团……”
  秦斐兴奋得叫了起来:“我去!”
  昔憬:“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安东也是征求我意见,要你去……”
  秦斐急急地问道:“你是怎样回答的?”
  昔憬道:“拆散我们夫妻,我能答应么?!”
  秦斐娇嗔了一声:“我自己给安东打电话!”说着,真的拿起电话筒就要拨号。
  昔憬按住了她的手:“算了!我这位夫人就是安东介绍给我的,……他有点要求,我会拒绝么……”
  秦斐高兴得跳了起来,也不顾何亮在场,拉住昔憬的手:“你太好了!真好!真是我的好老头儿……我都能想象得出,那边是怎么样的气魄……我早就想到大工厂去演出,琢磨琢磨工人群众最喜爱看什么戏。”
  何亮也兴奋起来:“我也要求去……那座城市我去过,现在都盖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新房子,还有煤气……晦!象我们这样的人去,还不分给一套象样的单元?……”
  秦斐瞥了他一眼,何亮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讲话又带点假气了,便转了口道:“……当然!主要是去锻炼,改造……”
  秦斐和何亮,还有另外几个演员果然到安东那个市去了。正是我国工业战线经过大跃进之后,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时候。
  秦斐全身心地投入了火热的建设生活。隔个把月,回去看看昔憬和孩子们,讲起来几乎尽是工业建设的景象。“……你们没有见过我们那座轧钢厂,一个车间就有两里来路……
  “轧钢厂是什么样子你们看见过没有?我用一个形容词:‘金蛇狂舞’。
  “嗨!就这么年把工夫,几十里地的工业区都竖起来了。一座厂连一座厂,我原来对工业的知识,几乎是零,现在才晓得,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火车轮子,要经过几十道工序……”
  这种时候,昔憬和孩子一面听得津津有味,一面就笑她:“听你的口气,倒象改行当技术员了……”
  秦斐就会感到格外自豪地说:“当技术员不够格。我经常跟班劳动当工人。安东管得我可严哩。每个月都要叫我们去干几天活。他还这样问我们:‘怎么样,社会主义可不是唱出来的!盖工厂造机器也不象你们在戏台上画布景那么容易吧?!‘”
  昔憬一听,会意地笑笑:“安东说得对。前两年,有些人头脑发昏了,真以为社会主义就象吹糖人那样容易……”
  孩子们便问道:“妈妈,你不当演员了?”
  秦斐笑道:“当然当呀!而且演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好!你想想看,工人劳动了一天,谁爱看叫人打磕睡的戏呢?”
  昔憬便问起何亮想编的那个剧本,秦斐笑道:“搁在抽屉里了,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写一个反映安东的那一段斗争的故事,天天都找夏雯,夏雯都烦了……”
  昔憬淡淡一笑:“都怪我那天多喝了几盅!”
  秦斐说:“现在本子在我这里。我请几个作家帮忙改,我自己也学着点。他们改一场,我抄一场……”
  昔憬笑道:“你现在可真是大忙人了。又要当工人,又要做演员,又要当候补作家……”
  秦斐咯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确感到生活得紧张,充实。她就象是一块海绵,浸润在革命、建设和工作的热潮中,随便挤出一滴思想上的水分,都是热乎乎的。
  她现在感到自己不只是一个歌唱社会主义的人,而且又是一个建设社会主义的人。
  新社会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幸福,如果说刚开始时还只是象甜丝丝的蜜,那么,现在已酿成了浓浓的酒。她已经醉心于自己的工作了。
  一九六五年十月一日,她一天演出了三场。一场是上午,在市里的游园会上。一场是下午,在重型机械厂的建筑工地。第三场是晚上,就更有意思了,剧场是钢厂的露天仓库。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钢锭便是观众席,舞台是钢板焊接成的,天幕挂在桥式天车的大梁上。一边是奔腾的大江,一边是高耸入云的高炉。出铁的火光,照得半个天通红。秦斐看到这情景,面对着几万工人观众,想到就是他们用双手在建设走向现代化的祖国,画出了如此宏伟的图画,心情无限激动。她忘却了疲劳,唱得格外僚亮。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赞歌,压过了出铁的钟声、火车的汽笛和码头上的喧闹。以至她唱完一曲之后,足足有两分钟鸦雀无声,人们还沉浸在感动之中,然后,掌声象汹涌澎湃的浪涛,淹没了一切。
  秦斐自己也惊异今天怎么会唱得这么好,海关的钟声代替她回答了,正好敲了十下。
  她笑了。在谢幕的时候,观众是不会懂得这位名演员心中想的是什么的。只有一个人例外,那是昔憬。
  秦斐一抬头,发现坐在第三排中间的昔憬,忽然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昔憬笑着朝她眨眨眼,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十字……秦斐这才想起,今天是他们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昔憬是特地赶来接她回去共同庆祝一番的。
  她慌忙走到后台,擦去脸上的油彩,对着镜子,想起十四岁刚踏进戏班子,第一次照镜子的情景,又情不自禁地做了个鬼脸。这次是对已经淡漠的悲惨经历的示威,意思是:去你的吧,那个年代!
  昔憬自己开着吉普车。秦斐坐在他身边。她望着昔憬的侧面,尽管他鬓角已经添了几丝白发,眼角已有了年月的皱纹,但似乎和才认识他的时候一样年轻。
  她唠叨个没完,尤其讲到刚才照镜子时那个鬼脸,笑得前仰后合:“去你的吧,那个时代……!昔憬,你看我比以前成熟多了吧!说实话,和你结婚的头几年,我常常提心吊胆。生怕那个吃人的旧时代又会回来。……今天,我才真正感到那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推推自己的爱人,“对吗?”
  昔憬也不时转过脸,望着她神采飞扬的脸,会心地微笑着:“过去,人家纪念结婚五十周年,叫金婚,二十五周年叫银婚,我们才十五年,叫什么?”
  秦斐大笑道:“叫钢婚,不锈钢……”她笑得都直不起腰了。但是突然一个大颠晃,汽车陷进一条沙沟里,……停下了。
  昔憬怎么摆弄轮子也只打空转,埋怨道:“看你,尽和驾驶员说话,陷在里面了……”
  秦斐若无其事:“那倒更有诗意,咱们就在这旷野度过这个有意义的一夜吧!”她把昔憬拉出了汽车,两个人就坐在挂着露水珠的草坡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清新凉爽的空气……此刻,倒没有话了。朦胧的月色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秦斐禁不住地扑到昔憬怀里,紧紧搂抱着他,轻轻地说道:“你常常对我讲起鲁迅的一句名言:‘革命是要人活!’现在,我在心里掂起这句话的分量,活着,该是多么有意思啊……”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秦斐和所有热情、单纯的人一样,为这场革命欢呼,呐喊。她写大字报,贴大标语,走上街头,唱歌,喊口号,金嗓子也喊哑了。
  昔憬已经两个月没给她写一个字了。她虽然有点埋怨,可很快就宽恕他了。他是市委的监委书记,这当口,肯定忙得不得了。
  后来,小女儿写来一封信,说爸爸受到了冲击。秦斐马上写了一封信给昔憬:“……大概不需要我安慰你几句吧。毛主席说,受点冲击好嘛。你是老革命了,一定会相信群众,相信党……”虽然干巴巴的几句,但都是真心话。因为这里,群众也在冲击安东。虽然,她心里对有些人的做法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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