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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那多灵异手记15 一路去死-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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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

到底了。

我的步幅远比平时小,如此估算地窖的深度在七到八米之间。两侧的支架上自始至终都入口处一样,全都是箩筐,没有任何异常。

我有些想掏出手机照一下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忍住了。

支架并未顶到底,我左转经过中间的通道时没有停留,只是扭头瞧了一眼,两排黑沉沉的轮廓线,直通到入口的那一摊苍白光亮,中间没有阻挡物。由暗处往明处看,总是能更清楚些。

我沿着左侧的通道走回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

我一步一步从黑暗里走出来,走回到那一曦微光处,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也没有听见除开我脚步声之外的声响,那笑声藏在这地洞的深处,就是不肯再露头。

但我没有轻松的感觉,我能感受到那引而不发的张力。

还想藏着吗,我已经在这里,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去?

我想我已经足够配合了吧,那行,我就此回去了,我就不信,不管是人是鬼,故意引我前来,能这么眼睁睁瞧着我离开。

我待拾级而上,一抬头,就愣住了。

地窖口有人。

确切地说,我看见的是两只脚,哦,是两只鞋子。

童鞋。

两只小红皮鞋,再往上,是白色的裙裾。我只能瞧见这些,看上去,好像有个小女孩坐在洞口。

两只脚原本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像是能感觉到我的目光,红皮鞋开始轻轻摆动,鞋跟磕在洞口,发出“哒哒”声。

哒,哒,哒,哒。

整个地窖,都像被这声音带动了,隐约发出空空的共鸣声。

然后,那笑声又来了。

来自我背后。

我猛地转身。

笑歇了,而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女人的叹息。

左侧,左前方,刚才我走过的通道。

然后,黑暗向我扑过来,面前的这方光亮迅速缩小,转眼我就被吞没在黑色中。我扭头,刚好能捕捉到地窖口的最后一丝阳光,然后,一切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地窖口被堵上了。

我立在原地,睁目如瞎。

我没有马上使用手机,而是抬起手,抚摸着额角。那是先前撞在缝纫机上的地方,还痛着呢,应该磕出了血。

然后我开始笑。

大笑,但无声,我知道不能发出声音,所以很辛苦地忍。我笑得弯下腰,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捂着肚子,哪怕在黑暗深处,忽地幽幽荡荡飘来一句话,也没能让我立刻停下来。

足足半分钟,是的,我想我真的笑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和说那句“是时候了”的是同一个人。

我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说。

很久很久,你知道么,你知道的。

听上去很可怖,很多暗示,我感谢那台缝纫机,如果不是它,我还真可能在这里栽个跟头。

从进村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把我往神鬼的路上带。莫明的不适感,从空号发来的怪异语音短信,只有我一个人听到的笑声,让全村震怖的巨大尖锐的异响,后院里时有时无的诡笑,以及刚才地窖口的那裾白裙和小红鞋子。

但那一撞点醒了我。

我进那间屋子时根本没注意到缝纫机,贴得那么近蹲下时也完全将其忽略。这表明我当时处于很不正常的状态,注意力受到极大干扰,已经涣散得不行,失去了正常观察环境的能力。

这种变化是从进“鬼屋”开始的,我明显感觉更“舒服”,之前困扰我的不适感大大减弱。我自以为是身体状态的恢复,其实是进一步中招了。

当然另一种可能是风水学中所谓的鬼屋地缚灵迷了我,但此处如真有鬼神,施了法力把我迷住,怎么会让我撞个缝纫机就解开?

把虚无缥缈的鬼神排除,我神智受影响的唯一原因,就是药物。

是进屋后闻见的那股子气味。那一定有轻微的扰乱正常思维和认知的效果,吸的多了,致幻怕都有可能。所以即便后来没有听见后院的笑声,我也会立刻走到室外去的。

想明白这些,我才会那么痛快地下到这个地窖,既然用了迷药,那等着我的就必然不是个杀局。

我取出手机,蒙蒙微光只够照亮三尺方圆。

“谁在那里?”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往发声处走去。

是我,你听不出来么?

这真是个万金油式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慢慢往那儿走。并不深,只五步就到了。

是左侧靠墙的那排架子,平数过去第二第三个箩筐的位置。

装葡萄的箩筐都不会很大,太大的话下层的葡萄容易压坏。这箩筐只够容纳一个刚出身的婴儿,或者,一颗成年人的脑袋。

又是一声叹息——把我忘了?

“不,没有,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仔细地听着声音的来源,有些奇怪,不像是某一个点发出的,倒像是一片。靠得这么近了,明明就是眼前传来的声音,却还是确定不了声源。

但我又忍不住想笑,因为她的口气。

这个被村人忌讳的屋子,如果说闹鬼,那么鬼就只能是母女两个人,更多的是那个小女孩,先前地窖入口的那两只脚,企图让我产生联想的,就是屋子里最后失踪的那个小女孩。顺便多说一句,我没深想那穿红鞋的女童下半身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因为太多种办法了。最简单的一种,是用手套着鞋子钻进裙子里。

所以按照逻辑,在这个地下室里和我说话的人,应该是小女孩的鬼魂才对。

可是现在说话的人显然不是啊。

如果我还在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就体会不出这里面的矛盾之处,现在么,只觉得可笑。

这种矛盾,意味着……

打住,我对自己喊停,那药物的作用还残留着,我的思路别再跑偏了。盯着眼前的事最要紧。

我伸手拽出一个箩筐。

箩筐不重,一反手里面的东西扑簌簌滚了一地。

我当然不觉得筐里有人,我想,里面多半藏着个高音质的扬声设备。

用手电光照着,我弯下腰细看,筐里果然是葡萄,风干了的葡萄,和阳光下晒干的葡萄外观没太大差别,当然这可不能吃。我用脚在葡萄里划拉了两下,什么都没有。

我又扯出一个,倒出来。

等我拉出第三个筐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响起来。

不用找了,你找不到的。

然后,她咯咯咯笑起来。

这笑声在这黑暗的闭密空间里回荡,分明就在眼前,手电的微光却照不见人影。

那声音不是从筐里出来的,而是从筐后的墙里。墙根里。听起来,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呵,我现在都有这样的错觉,如果没有那一撞……

是了,如果是墙后发的声,隔着墙,声音摊薄了,才听不出确定的声源点。

我抬手想敲一下墙,看后面是不是空的,却又停住。

这地窖里无光,要安装夜视探头得大费周章从村里拉电排线,所以我更相信是通过某种方式在监听。

我倒葡萄的声音被监听到了,所以才有那句话。如果说我刚才的举动,还能用惊惧下的慌乱行径来解释,那敲墙的动作就显得过于冷静了,她一定会知道,我并未入其毂中。

墙空不空,有时未必要敲才能知道。

我静立在原处,稍稍回想了一下关于储藏葡萄所用地窖的结构。我幼时村中就有人挖过这种地窖。

对了,是夹墙,地窖四壁是要垒夹墙保温的。这种夹墙内的空隙不过二三十公分,通常会塞些锯末棉籽皮,关键是会在墙的四周留出通气口,只要找到通气口,往夹层里面塞个小器械是很简单的。

你找到我了吗,但我找到你啦,找得我好苦,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这话让我心里一怵。

但立刻,我就恼怒起来。

找到我?笑话,这些年我可从没有躲起来过。这般处心积虑,要杀我的话,就痛痛快快地来好了。现在这是要怎样,是要在肉体杀戮之前,先想法子摧垮我的精神吗,那么待会儿是要来一场鬼魂审判吗,打算在精神上把我摧垮之后,再了结我,把一个人杀两遍?

真是可惜了。

算人者人亦算之。

死,我从不畏惧。但想让我死,得拿出点真材实料,靠装神弄鬼可不行。

我本还没找出你到底是四人中的哪一个,现在你送上门来了。

“出来,你出来。”我喊叫着。

然后我开始笑。

不是之前无声的笑,而是大声的放肆的张狂的歇斯底里的笑。

我当然是在装疯卖傻,假作被药物影响。但笑着笑着,记忆翻涌起来,一张张脸孔一件件往事齐上心头,竟笑得难以自抑。

我竟然会开始写小说,还有了那么多的读者,真是太可笑了;我把那块羊脂白玉时刻挂在胸前,真是太可笑了;这么多年我竟不敢再回喀什,真是太可笑了;我和一个女人上了床却还搞不清楚她是不是你,真是太可笑了;现在你还要装神弄鬼,却输在一台缝纫机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来啊,出来吧,你藏什么啊,你这么多年,都藏在哪里,在这个地洞里,在这些筐里,和这些葡萄一起风干了吧。”

我踉跄奔跑着,把一筐一筐的葡萄扯翻,轰隆隆撞倒了中间的一面架子,那架子又把旁边的架子推倒,其间那声音还说了些什么,但完全淹没在我制造出的混乱声响中了。

“想要我死吗,想杀了我吗,出来啊,这十二年你去哪里了,你在喀什拉汗王宫地底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今又要一个轮回了吗,荷荷荷荷,你知道我的感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懂什么是死亡吗,你懂什么是罪恶吗,十二年后你真的开始懂了吗,你想要……”

随着一声闷响,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地窖里重归死寂。

听起来,就像个神智迷乱的人在狂暴发泄的时候,突然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我倒在地上抽抽,刚才那一通发作半真半假,消耗了我大量的体力,最后我是斜着肩狠命冲顶在土墙上,那隔墙本就不太厚实,竟被我撞得破了个洞,土灰齐下。我的肩胛骨更是痛得像裂开,咬着牙在地上装死。

如果我是那个监听者,现在一定非常郁闷。

在原本的计划里,这个吸了迷幻药物的家伙,应该在漆黑的地窖里被吓得魂不附体,甚至可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幻象。那变过声的阴测测的话语,紧一句缓一句,可以很好地把握折磨的节奏,这场复仇,可是要精雕细琢的,有大把的手段等着用出来呢。

但现在听起来我像是晕过去了,甚至是撞死了。这是多么不过瘾的事情啊。

如果我是晕了,那么自然醒转之后,就很可能从迷幻状态中解脱出来。要杀我,就得赶紧趁着这时候。

如果我把自己撞死了呢?

死要见尸!忍了这么多年,布置了这么一个庞大复杂的局,绝不可能为了己身的安全而在此时此刻退缩。哪怕是我在外面,以我这样的变态性格,都不能就此扭头。实际上,性格越是变态扭曲,在这种生与死的关头,行事就越是彻底,走的是绝路,绝不给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

我趴在地上,脸蹭着葡萄干,这些黑暗中的小颗粒像小甲虫一样扭动着。我想,我还是被药物影响着呢,只要我心里明白,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复仇的你呵,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曾经纯净的心,比我更变态扭曲了吧。

我可不会让着你。

我摸到撞墙时掉落下来的手机,握在手里,按亮屏幕。借着微光,我昂起头,慢慢地,慢慢地,向前爬。一肘一肘,一膝一膝,那些葡萄甲虫在我的身体下被辗碎。

起来。

起来。

她喊了两声。我自顾自爬着,小心翼翼,绝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咯咯咯咯咯。

你管你笑,我管我爬。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你不会都忘了吧?

回答我。

试了几次后,那声音终于沉默下来。

而我也顺着台阶一级一级爬上去,保持着呼吸的平缓,最后在被封住的地窖入口下停住。

堵住出路的是块青石板,事实上我早猜到了,因为先前在外面瞧见过,原本就是用来封窖的。这块板子不轻,总有上百斤,但也没重到盖上了就推不开的程度。在计划中,这块石板的用途本就不是封死出路,只是用来隔绝光线,形成相对密闭空间而已。因为理论上,受到迷幻药物的影响,以及地窖中的神秘声音引导,我是不可能还有理智,想要拼命推开石板逃出去的。

而此时,我也不试着去推石板,只是安静守候。

等待芝麻开门。

等待水落石出。

等待图穷匕见。

我半蹲着,背靠着墙,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仿佛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然后心脏的跳动声也慢慢浮出来。呼吸是风,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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