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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说英雄谁是英雄之06群龙之首-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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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不敢惊动,一旦惊动了下边,护驾的人可蜂拥而出。那时,就算能全身而退,也必招惹一身麻烦。
所以他们继续低声疾语。
只说予对方听。
只有对方才听得见、听得懂、听得明的话,在古都古旧的古屋脊群上,他们如斯对白。
对峙。
一一也对着立。
孙公蛭的眼神转注在戚少商手中的花:
“你要送给她?”
戚少商看了看手中的花,月白如镜,梦似空华。
在他俯首看花的一刹,孙公蛭忽然觉得有些心寒,也有点心动,更有些心痛。
——不朽若梦。
月白风清。
他只觉眼前的人,像月一般的白,像月一般的亮,像月一般的冷,像月一般的做,也像月一般的温和,却又像月一般的凄厉和伤枪。
——那就像另一个“他”,在这子夜神秘的屋顶上,教他给逢着了、遇上了,邂逅在一起。
使他一时分不清:
是敌是友?
是对是错?
——是我还是他?
——是过去还是将来?
是梦?是真?
是有?
是无?
今夏正好春衫薄。
这春夏交会之际的月圆之下,这两人正好遏在古都的高檐上。
檐下万家俱眠。
当朝皇帝和青楼红粉当红的行首行家正开始在房里胡混,吹灭了灯。
灯熄。
月明。
花在他指间。
琴在他腋下。
这是个月夜。
有哀。
无梦。
戚少商忽道:“这花,不送了——要送,就送给你吧!”
孙公蛭笑了,“你送我花?”
戚少商道:“送你花是省你的事,你反正就是采花大盗。”
孙公蛭似在月夜微微一震。
他开始解开他那块裹琴的绒布。
戚少商仍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孙公蛭目中杀气大盛,锐如剑芒,“那我是谁?”
戚少商道,“近日,江湖上出现了一位著名的杀手,也是恶名昭彰的淫魔,官府、朝廷、绿林、武林、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他算帐,但听人传他淫而无行,不过他所杀的所诛的,好像都是早已罪大恶极之人。”
孙公蛭笑。
笑意很孤,也很独。
而且傲岸。
戚少商盯着他,道:“那淫魔听说仍在到处活动,近日还屡在京里现踪,曾化名为孙小惠、孙梨子、孙加伶、孙华倩
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
“现在他正化名为孙公蛭。”
如果说孙公蛭原本就像是一把剑的话,现在。他的剑已全然拔了出鞘。
剑淬厉。
那是一把骄傲的、一出鞘决不空回的剑。
他问:“那么,我是谁?”
戚少商笑了。
他的笑很洒脱。
也很寂寞。
很寂的寞。
但不冷漠。
他说,只三个字:
“孙青霞——”
然后他就不再说下去了,但他的神态,就像狂月满天。
他指间仍拈着花。
他的手很小。
很秀。
——像女人的手。
月亮正照在他指间的花瓣上。
花已半谢。
犹半开。
夜已过半。
——人呢?
为谁风露立中宵?
说来绝塞看月明?
江水何年初映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3.瞬殁刹亡一息间
孙青霞的人虽然很高大,但他的手,也很干净,而且亦很秀气。
他这秀气的手,正放出了一把傲气凌人的剑,他的剑直指上天,天心有月。
剑原就在琴里。
拔剑的时候,剑意抹过琴弦,发出极为好听的奇鸣。
剑很冷清。
——这是一把没有朋友的剑。
月华在剑锋上只反映着:“孤做”两个字。
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但印堂却绽出红霞:“你既知我是淫魔孙青霞,便要如何?”
戚少商轻轻的道:“那我就要替天行道——”
他说的只有八个字。
说第一个字时,已在拔剑。
到第八个字时,他已拔尽了剑。
他拔剑的速度并不快。
但很审慎。
而且很疼惜。
——他对他的剑有一种如同对所爱女子的怜香惜玉。
他拔出了他的剑。剑鸣直动人心。
剑自腰畔抽出,然后干腕齐胸,平指十尺左右的敌人的心,凝立不动。
他的眼神很好看,白多于黑,但明丽的白映衬着流而的黑,像有点幽怨,但十分寂寞。
月华在他掌中剑锋也抹过这两个凄冷的字。
寂寞。
——那是把寂寞之剑。
这时分,两人都已拨出了他的剑。
一剑直指着夭,狂做不驯。
一剑平指敌心,寂寞无边。
只听孙青霞遥笑道:“闻说你也是落草盗寇,而且还是匪首龙头,更曾大胆弑君。你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你还敢抓我?”
戚少商淡淡地道:“你如果真的是个淫贼,我就绝下让你沾李师师。”
孙青霞冷然看他的剑:“李师师可不是你的。”
戚少商只道:“不是我的你也不能碰。”
孙青霞失笑地道:“为什么?你要为那风流皇帝保住这青楼名妓的清白不成!?她真正喜欢的是你么?你这样做可感动得了她?”
戚少商道:“我爱一个女人,就算不能要得她,我也是希望她好。”
孙青霞默然了一阵,才黯然道:“看来,我刚才予你的儆示,是全不生效的了。”
戚少商却只去看他的剑:“你的敌人在身前,剑却指天,你与天为敌不成?”
孙青霞做然道:“我乃以天为敌。”
戚少商冷笑道:“天敌?狂妄!”
孙青霞反问:“你的剑尖指着我,岂不是也把我视为天敌?”
戚少商摇首道:“不。我的剑指着你心,但敌心就是我心。”
孙青霞目光收缩、瞳孔也开始缩窄:“你是以己心度故意?”
戚少商道:“我只是以心发剑。”
孙青霞幽然道:“好,我老早就想试一试你的‘心剑’。”
一说完,他在手腋下又挟着那尾古琴。
戚少商也道:“我就此领教闻名天下的‘天剑’!”
话一说完,两人立即动手。
未动手,先动脚。
一动手,人就动。
不进先退。
孙青霞先行退走。
退得很快。
但无声。
他往后退,比在前仿更潇洒、更不羁、也更傲慢。
他连疾退也能做到洒脱利落、做岸孤僻。
也不见他施出什么步法,他是把步子大步的往后跨。
跨得宽。快而大。
戚少商则向前逼进。
他右手平持着剑。
左手拇、食二指还拈着花。
一如孙青霞右手剑指天,左手仍挟着那尾古琴,只不过,一人是迫进,一人是疾退而已。
戚少商跟进得很急。
很轻巧。
步子就像“流水”一样的,同时也在月下“流”出了一种寂寞来。
他是在追击。
——很少人能在追杀中也能保持这样一种寂寞和洒脱来。
一退。
一进。
在无声无息中,已倒踩着月亮互击,足足从相遇的地方进退间拉远了五、六十丈外的距离来:也就是说,两人仍相距约八至十尺,但离原来处身之地已数十丈远。
他们驻足对峙的所在,恰好就是刚才戚少商在瞬间离神几乎走火入魔之处。
不过,他现在再也不“入魔”。
踏足于这片古砾旧瓦,他面对的就是他的“天魔”。
孙青霞也心无旁骛。
他眼里只有一个人。
敌人。
——那是他的“天敌”。
尽管两人已决心要一战,但在交手之前,仍不想惊动保驾的高手。
——他们谁都不想透过官方的力量来对付他们心目中的大敌。
真正的敌人是应该受到自己最大的尊重,因为他们的存在会使你发奋向上、自强不息—

——蔑视敌人,形同看不起自己的份量。
他们谁都决不容:那些只为皇亲国戚谀颜屈膝。恬不知耻的禁军高手加一指于他们心目中“首敌”的身上。
决不。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原则。
武林人有武林人的规范。
高手自有高手的风范。
绝顶高手更有他的风骨。
以及他们为人处事强烈的风格。
——只杀敌,不辱敌,也是他们一种共同的守则。
所以他们先退开,后决战。
瞬殁。
刹亡。
——对高手而言,那也只不过是一息间的事。
谁也分不清:到底是戚少商先出剑,还是孙青霞先出剑?是孙青霞先出手,还是戚少商先出手?
但两个人都一齐出了手,出了剑。
谁也弄不清楚为何他们两人一定要动手:有时候,他们之间有许多共同且相似之处,理应联手结盟,而不应对立互峙才是。
可是他们仍然在今夜的皇城,决战、决牛、决一胜负。
大家甚至也不一定能分辨:到底是戚少商代表了正义,还是孙青霞等同于黑暗?究竟是孙青霞太好色,抑或是戚少商太好权?
或许什么都不是。
他们只是一对儿、两个人。
两人生下来便会有一场相遇。
既然相遇就得要决战。
——有些人生下来便是唇齿相依,也唇亡齿寒:
例如刘备、关羽、张飞如是,伯乐与千里马、钟子期与伯牙亦然。
——也有些人天生便是死对头,决不两立,生于世上,不拼个优胜劣败,也宁可闹个玉石俱焚,以免此消彼长:
譬如刘邦与项羽,或如诸葛亮与周瑜,又如王安石之与司马光。
——也有本来是敌,后成了同一阵线、生死相依之至交;或者原是共同进退的战友,但到头来却成了誓不共戴夭的仇敌:其间当然经过了巧妙的转变,人世的变迁,以及在共富贵同甘苦的试炼和演变:
就像汉高祖与大将韩信、军师张良:又似越王勾践和吴王夫差;也如宋大祖黄袍加身后对待昔日的诸部将。
有的化友成敌。
有的化敌为友。
然而,戚少商与孙青霞呢?
他们,在高檐上,狂月下,已然拔剑,出招,决战!
决战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们不要任何人得悉。
不要其他人知道。
他们只要证实:
他们之间谁高谁低?
——谁比较高明?
还是一个高、一个明?
或许,戚少商只是一个把义气看得重些、将权力抓得紧些的孙青霞:而孙青霞正是一个把美色放得吃紧些、将情欲放纵一些的戚少商。
也许,戚少商难以忍耐孙青霞的,便是他轻名权而纵情声色。
同样,孙孙青霞所蔑视戚少商的,正是他重权名而太痴情。
——如果,他们两人,都确切有以上缺点的话。
4.红颜未老恩先断
戚少商跟孙青霞已退离到远处交手,在深夜古都古宅高楼的飞檐上,他们尽力/尽情/尽意/尽心一决。
他们不想有人骚扰。
他们以为这场决斗谁也看不见。
但却还是有人看见的。
瞧见了。
第一个瞧见的人,可能连戚少商和孙青霞都会大感意外的:
那是皇帝赵佶。
原来赵佶虽正与李师师蜜意情浓,胡天胡帝,但不知怎的,他感觉得有点不安。
不妥。
——可能是他曾在“熏香阁”遇过危吧,所以他特别警省。
而且,因为他精通韵律之故,他也有一双比常人灵敏的耳朵。
——他的听觉甚佳。
他原来沉醉于温香绮玉之中,正要与李师师同袁共枕,携赴巫山,但他却不知怎的,在灭烛捻灯之后,在黑暗里,忽隐隐生起了好些不安的蠢动。
这很奇怪。
当大脑袋狂乱冲动的时候,小脑袋就特别享受欢快;当大脑袋清醒精明的时候,小脑袋就不见得也能酣畅淋漓了。
人就是这样子:
仿佛回复兽性,就会恣意欢畅些——但只像禽兽般纵欲放任,结果通常都是福不耐久、自食其果。
(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也没有例外吗?)
奇异的是,今晚,搂着这样一具软玉温香胴体的皇帝赵佶,居然在这一刹间,作了这样(对他而言)不可思议的省惕,一时兴合合、冲勃勃的情欲,也顿消灭了过半。
许是在黑暗之中吧,赵佶怀里拥着绝色,心里却想起前些时候遇狙匿入床底的折辱,一时间,那帝王意态、英雄自况,也低落消沉,那话儿也一时不致斗志激昂,而他眼前,却忽尔出现了一个景象:
古城墙。
冰天雪地。
大地一片肃杀。
墙尽处,拐弯,即见一古寺。
寺前枯树,石狮沧桑。
寺门边,栏杆处,叉延伸着另一道曲折的围墙,墙里边好像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意态落索,满脸忧忿之色,好像在那几已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他们似在望乡怀国,等着回家,只路遥归梦难成。
那么苍凉的大地。
那么悲伤的人。
——那人,怎么那么熟悉……!?
再细看:在后那人,岂不是他的一名特别宠爱的王子吗?他——他怎么变得如此郁忿苍老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看更为畏怖:
原来另在前面眼望天的人,自发苍苍,忧戚布脸,浑身散发出一股苍老无依、孤苦病愁之态的,竟是……
——自己!?
(怎么回事!?)
(怎么会出现那样的情境!?)
他顿时一坐而起,汗流满身,李师师忙揉揉着他肩背,关切慰问。
“圣上受惊了,是做梦吧?噩梦预兆着好事将临呢!圣上兔惊,都是贱妾不好,服侍不周,才教圣上受惊一一”
李师师心中也是狐疑:怎么这回儿这道君皇帝、兴勃勃的来,而今却似惊弓之鸟,且疲不能兴,看来,不入宫的选择,那是对的,不然,一旦恩宠不再,冷宫枯守,生死难主,向谁凭依?红颜未老恩先断,要美美丽丽的过一世,就得要会要情,而且还要懂得先引人多情,但自己得要无情、绝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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