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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节

知北游 作者:洛水(起点vip2013-11-09完结)-第3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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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飘香河底

  离开山谷之后,我先察看了澜沧江附近的战况,随后赶往飘香河,很快在河底寻到了镇魂塔。

  它伫立在流荡的水波中,一如既往,古朴苍老而又跳脱飞扬。飞檐翘角上镌刻的符咒仿佛化作了一个个魅的身影,随着水波流动,翩翩起舞。

  我盘坐在镇魂塔的对面,凝视符咒,以知微之境,凝视扑面而来的生命浓烈。

  岁月随着飘香河水一起流逝,这一份生命的浓烈依然还在。

  “月魂,现在可以告诉我,魅是怎样灭亡的吧?”我凝神半晌,平静地道。如今吉祥天的大军仍旧在与魔刹天纠缠厮杀,绞杀还在乐此不疲地大捞好处。只等清虚天卷入战场,我便会联络龙蝶,再亲手打碎镇魂塔,开始收服魔刹天的计划。

  许久,我都没有听到月魂的回答。只有潺潺扬扬的水声,在耳畔回荡。

  “你应该已经知道很多了。”又过了很久,月魂低声道,“除了北境意念显化,谁又能将魅灭族呢?”

  “只有彻底逆反天地法则,触及北境底线,才会引来北境念头显化。因为那意味着北境必须消耗自己的本源,付出极大的代价。”我沉思道,“仅凭魅可以自由穿越各重天,并不足以触犯北境底线,最多也就是引导其它生灵对其阻碍破坏。依我看,魅灭族的最大原因,还是魅将其它重天的物种到处撒播移植吧?”

  月魂颤声道:“魅从不曾想到过,灵宝天的琼晓花到了魔刹天,竟然会变成凶残丑陋的双头怪虫。当年,魅将许许多多的花籽草种甚至是灵兽带入各重天,只是希望天地能变得更加新鲜多彩。”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知道它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呢?兴许你们从红尘天带走一只甲虫,到了灵宝天却会成长为秽祟那样的邪灵。”我摇摇头,道,“这是对北境最大的破坏。试想一下,若是红尘天尽是灵宝天的生灵,灵宝天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又何必有飞升呢?天地万物、乃至各重天自有其循环规律,魅等于动摇了北境的根本。看似弥补缺憾,实则是在制造更多的缺憾。”

  我指了指前方的镇魂塔,道:“就拿这座镇魂塔来说,魅觉得可以镇锁从黄泉天逃出来的鬼魂,使其难以出去害人。但你们怎知幽冥河的泛滥,不是北境给那些孤魂野鬼留下的一线生机呢?”

  月魂发出低沉的叹息:“这些道理,这几年我已经慢慢地懂了。只是懂得越多,我就越难过。为什么像魅这样美好纯净的生灵,会有如此凄惨的宿命呢?即便是迈入知微的你,也无法告诉我答案吧。”

  我默然无语,任由冰凉的水波抚过肌肤,许久才道:“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完完全全的美好纯净,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丑陋残酷。有沙漠,也有绿洲;有锁链,也有新的宇宙;有成住,也有坏空,天地才会如此动人心弦。”

  我望向镇魂塔入口漂浮游荡的鬼魂:“有这些孤魂野鬼,才会真切感受到生的意义。”

  月魂眼中闪过痛苦挣扎之色:“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已经开始淡忘这段仇恨了。你明白吗?懂得越多,我的仇恨就越淡薄,对魅的灭绝也越释怀。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一切都可以用道解释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跟随着你的道境一起成长的我,为什么会变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呢?我苦苦等待着你的成长,苦苦等待着向北境复仇的那一天,可是今天的我,已经无法找回那个时候的我了。”

  它悲凉的声音比水波更颤抖:“小飞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月魂,兴许到了哪一天,你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为什么了。”我默默地答道。正如我现在无法确定,阻吾道者,究竟应当如何。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要有答案。因为那些正确的答案,可能需要我们付出很多很大的代价。所以,带着疑问走下去,或许会走得更好。

  这是我经历知微天劫后,心中最大的感受。

  螭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我看你们两个都是闲得发荒,想得太多喜欢自虐的家伙。什么楚度啦,公子樱啦,都是一个货色!”他没心没肺地拍拍胸脯,嚷道,“看看大爷,快乐逍遥!除了琢磨怎么射出那极限的一枪,其它事统统抛开。”

  我苦笑一声,像螭、龙眼鸡、空空玄他们才是真的快乐自在吧,这是天性使然,旁人羡慕不来的。想了想,我问月魂:“北境念头显化的威力也是有限的,同样要受法则约束。除掉一个魅很容易,但毁灭一个族群是做不到的。以魅穿越天壑的能力,理应可以逃出几个活口才对。”

  “没有活口。那一晚,所有的魅都死了,满山躺满了尸体。”月魂惨笑道,“因为魅全都昏睡过去了。就算是你,也可以把它们轻松杀光。”

  我皱眉道:“全部昏睡?总该有守夜警戒的魅吧?”

  月魂闭上眼睛,痛楚地摇摇头:“那一夜,月华正亮,我们恰好经过红尘天的摇晴海崖,一股奇异浓烈的香气将魅吸引上了崖顶。斑驳的月光下,一只只精美的碧玉坛闪烁着柔和的光,坛里盛满了澄澈粘稠的芬芳液浆。我们走遍北境,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奇妙迷熏的香气。”

  我失声道:“难道坛子里装的是酒?”

  月魂涩声道:“遇上你,我才知道这种东西叫做酒。”

  “难怪魅会昏睡过去,原来是喝醉了。”

  “魅也检查过液浆,确认没有毒,才会毫无戒心地喝了下去。一开始,它们只是浅尝即止,谁料喝了酒以后,所有的魅都变得异常兴奋,它们恣意痛饮,时而狂热起舞,然后一个接一个醉倒过去。再后来,那个天道显化的念头就出现了。”月魂嘶声道,浑身不住地颤栗,“只有我没有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杀鸡宰羊一样将魅一个个杀光。到处都是血,那一晚,连月光也是血红色的。”

  “那么是谁酿出了酒,然后送到崖顶的呢?”我沉吟道,“北境知道酒的至少有四个人。我,死去的巫卡,龙蝶和格格巫。可是魅的灭绝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格格巫和龙蝶都不太可能。”

  我深深地望了一眼神识中的月魂,道:“为什么你把北境显化的念头称为‘他’?”

  “因为我想他应该有一个名字。”月魂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叫做道轮。”

  第四章 试验品

  听见道轮的名字,我并不觉丝毫惊讶。早从月魂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我就察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再加上天刑提及道轮的只字片语,我便隐约猜出了道轮的真正身份。

  只有这种天地念头显化的东西,才无法用道境来区分高下。

  这也意味着楚度对北境的威胁,已经达到了昔日魅的程度,逼得北境不得不耗费天地本源来对付。

  但道轮并不能所向披靡,为所欲为,毕竟他只是北境庞大意念中的一丝念头。当年,道轮需要有人酿造出酒,才能将魅彻底灭族。如今,他同样没办法单枪匹马地干掉楚度。

  道轮还需要帮手。或者可以说成,北境还需要几个可以阻碍楚度的生灵。这有点像是大夫治病,不能光靠大夫一个人的妙手医术,还得要针对病症的草药。

  如果楚度是病症,道轮是大夫,围困住楚度的吉祥天众人就应该是药剂了。

  只是光凭这些药剂显然不够,还要再下几剂猛药。比如天刑,比如我,又比如……我目光闪动,思绪百转,寻思如何利用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迈入知微,我的法力可以凭借空城精华源源不断地提升,神通术法可以凭借卓越的天资自行创演,可是道境呢?

  天劫过后,我的道境显然陷入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瓶颈。

  阻吾道者,究竟应当如何?斩后会如何?背后会如何?弃后会如何,不舍后又会如何?

  当道心不能悟出结论时,唯有身体力行地去实践,看一看这个“后”究竟怎样。

  这是一个笨却有效的法子,就像传说中的神农尝百草,吃了后难免会中毒呕吐,但最终会找出百草正确的药性。

  我自己的好友、大哥和爱人当然不可能拿来试药证道。

  正如晏采子可以将公子樱当作一个试验品,可他终究狠不下心,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对我而言,再也没有比楚度更好的试验品了。击倒楚度,我的心境必然会生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变化。

  我需要看一看这个变化。这个变化未必能令我感悟精进,但至少可以提供一番验证。

  下意识地抬起头,我的目光穿过悠悠河水,望向苍茫无垠的天空:这是赤果果的阳谋啊!为了我自己的道境精进,也必须充当对付楚度的一剂猛药。北境无需逼迫,无需显念,我自会自愿去做。

  我的念头又是一转:当年那个酿出酒的人,必然也是对魅生出了觊觎之心,才会被道轮借势利用吧?不管那个人想要对魅做什么,他最终未能得逞,北境才是真正的赢家。

  可惜那个人的身份已经很难查出来了,兴许早就死了。

  “道轮是怎么样子的?”我沉思片刻,忍不住对天地显化的念头生出了好奇。

  月魂摇摇头:“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我无法置信地看着月魂,这样铭心刻骨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记不住仇人的脸?

  月魂苦笑一声:“我可以清晰回忆出当晚发生的一切,唯独想不起他的样子。越是回想,道轮的脸就越模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擦掉了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只剩下一张混混沌沌的轮廓。我甚至记不起,他到底是男是女了。”

  我微微一愕,旋即恍然:“天地念头显化,自然不可能被人记住,道轮身上应该充斥着天地法则。”

  月魂茫然地道:“我只记得,在道轮屠杀魅的一刻起,整片海崖仿佛被冻结住,连崖下的浪涛声也听不见了。”

  我瞧了瞧月魂魂不守舍的无助神情,心知这一段恩怨,必须由我来帮它了结,否则便会成为阻碍月魂进化的一块心病。

  它的本质只是一件乐器,阴谋杀伐并不适合它的本心。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道轮杀光了魅,却单单放过了你?他完全有力量毁掉你。”我寻思了一会,道,“其实很简单。因为魅破坏了北境法则,而你没有。”

  “道轮不能杀你。”

  “这说明道轮的思考方式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他在某些方面可能极为愚蠢,蠢到不知道将你斩草除根,了去后患;但在某方面他又异常灵慧,巧妙诱导了那个酿出酒的家伙,为自己营造出最佳的下手机会。”我滔滔不绝地分析道,“想要对付道轮,就要从他的愚蠢处着手。”

  月魂眼神矛盾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微微一笑,了然于心:“你我其实都已明白,就道而言,那一夜并不是北境杀死了魅,而是魅自己走到了生命的极限。”

  “它们冲不破那一道锁链,所以灭亡了。”

  我轻轻叹息:“在你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仇恨,但你却背负了魅的仇恨。我最亲密的伙伴啊,我选择了斩灭,而你选择了背负,可惜我们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

  “所以,我们都需要一个证道明心的试验品。先把它抛到一边好了,其实铲除道轮,不一定非要你我动手的。”我轻描淡写地说道,围杀楚度的计划渐渐在胸中成形。如果加上那个人,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可算是一石双鸟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联络上绞杀,让她替我密切留意战场动向,随时回报。自己则在河底打坐运功,参悟术法神通,苦思如何将一身所学溶于一炉。

  饶是我资质绝顶,知微道境通晓诸般微妙变化,兀自进益极慢。

  月魂和螭倒是大补了一番,显得神采奕奕,光华灵秀。空城一行,我搜刮了大量滋补魂器的天材地宝,全用在了它们两个身上。螭枪的威力也就随之大进,射出来的速度比过去快了近一倍,操控起来也愈发神妙自如,连带枪法也突飞猛进。

  知微后的神识同样发生了变化,精神深处的漩涡明显缩小了一大圈,凝如实质,幽深难测,连螭和月魂也不敢轻易靠近。

  漩涡附近,则是绞杀的精神烙印,殷红如一滴悬浮的血珠,鲜艳夺目,散发出远超过往的邪异气息。

  这一日,我正在琢磨如何以漩涡之力,射出螭枪之法,忽而听闻远方传来隐隐不绝的声响,水流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动荡。

  没过多久,一点红芒倏然破开河面,乖女儿兴冲冲地向我飞来,嚷道:“爸爸,公子樱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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