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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宫倾-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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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去了吗?”我想说,这宫门我哪天还不都要出入几次,自己进去有什么不可以,可是,不知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词句。
“永宁……”逸如似乎是一震,良久才叫了我的名字,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读出如此直白的感情,那是一种眷恋,缠绵隽永。
那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觉得阵阵的心痛。
感情是一把双刃剑,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也会伤害自己,我早早就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这一世的亲人,我还是这样的选择了,我以为我可以全身而退,却原来,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他们的心是血肉凝成的,我的也是。
“早点回去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校场看我们骑射吗?”片刻后,逸如笑了,温温和和,同时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手,手指细而修长,干净温暖,就这样平展在我面前,要挽我下车。
“逸如……”把手放在他的掌中,我忽然无限后悔,其实我可以不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的,其实我可以拒绝王振的提议,然后按照父皇的安排,在某一个良辰吉日,嫁给这个有着温暖的手和温和笑容的男子,不去理会什么家国天下,只安安静静的与他相守,也许我们可以避开灾劫,就这样,携手白头。
“傻丫头,你这样会把我的心弄乱的,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去准备一下了。”逸如轻轻回握我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的自我的头顶掠过,稍一停留,便即离开,转而拉着我下了车,浅笑着看我,“别想太多,快点回去,早些睡吧。”
那天我终究没有回宫,事实上,我进了宫门,悄悄看着逸如独自站在马车旁发呆,既而又离去的影子后,我就吩咐旁边一个执事的小太监到我的寝宫去传话,今天我要住到自己的公主府去,叫他们准备明天的衣服和用具,以及带一些人手,直接去公主府听候差遣。
然后,就在我转身准备出宫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宫门外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到了,又来了多久,但是我知道,他来了,也知道今天他必然会来。
只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惟一能做的,就是在背后看,夕阳落山后他独自一人萧瑟的身影,无边的落寞和孤寂,包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又在一阵阵的刺痛起来,这一世,看来我注定要辜负他了,不过,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有欠有还,欠他的,容我来世再还吧。
“王睿思,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一切都是注定的,怪只能怪,我们在错误的时间和空间相遇,怪只能怪,我们的身份天生对立。如果我还有别的路的可以走,我不会选择伤害你或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上天并没有给我其他的选择,所以,对不起。”
回到公主府,虽然我尚未正式入住,不过这里已经一切准备就绪,从训练有素的守卫,到周到贴心的下人,甚至到我卧房里的每一件精致的摆设。
半刻后,疏荷带着书香和书馨出现在我面前。
45住在宫外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公主府的守卫自然也很森严,不过比起宫里已经是大大的不同了,我叫殊荷睡在我的房间中,三更之后,便一个人独自溜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的夜晚重新审视京城,没有刚入夜时的万家灯火,有的只是宁静和安详,以及夜风中,偶然飘过的两声犬吠。
走到升隆客栈的屋顶时,遇到陈风白也并不让我奇怪,之前我们在这样的深夜已经相遇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我这次特意绕路前来,反遇不到他,才叫奇怪。
“带你去个好地方。”陈风白一笑,扬了扬手中两只小酒坛子。
我不答茬,只是跟在他身后,自一排排的屋脊上穿跃而过,不过他的目标是煤山,还是让我很吃了一惊。
“深更半夜,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皱眉,走的路多了,气也渐渐喘得粗了起来。
“这里不好吗?要看京城全貌,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说话间,他走在前面,一口气爬上了中峰。
煤山我是来过了,这里有很多的果园,也养了不少小鹿之类温顺的动物,俯瞰京城,也确实再好不过,但是半夜来看什么呢?
“看看这九万里壮丽河山最精粹的地方,”陈风白似乎是猜出了我的疑惑,丢了一坛子酒给我后,就自己坐在了地上,拍开坛子上的泥封,大口喝了起来。
“你明天还要考试,今天喝醉了就不怕手软?”我皱眉,放下手里的酒坛子,然后也坐下来,仰望夜空,深秋的夜晚,天空是墨蓝的,高远而壮阔,闪烁的星光点缀其间,让人悠然而向往。
“你希望我考中还是你那几个伙伴考中?”陈风白忽然问了一句。
“这是为朝廷选拔良才,人人都希望有真才实学的人考中。”我不动声色,见招拆招。
“好一个人人,为了你这个人人,值得干一杯。”陈风白一阵大笑。
“你知道我今天晚上会去找你?”我待他喝完,才问出我的一点疑惑。
“有一种人,是极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没有明确的答案,怎么也不会死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不会来,如果我知道,昨天夜里,就不必在屋顶吹风了。”陈风白说:“幸而你今天来了,若不然,明天我考完了试,还要继续在屋顶等你。”
我一时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只恨恨的说“你不是说,是要娶公主,然后鲤跃龙门吗?我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又怎么还会一定来。”
“我以为我的说辞,连你身边那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也骗不了呢,公主殿下。”陈风白仍旧是笑,喝光了自己坛中的酒,转而又拿起了我的那一坛。
“你果然都知道了,所以才在蒙古使团那里救了我?”我忽然也笑了,只是这笑容却没有温度。
“知道怎样,不知道怎样?”陈风白似乎是感觉到了我语气中暗含的东西,忽然斜睨了我一眼,嘴角竟也浮出一抹冷笑,“我要救人就救人,和人的身份却也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我不信他的话,如果他在此前早已洞悉我的身份,那他几次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总是那样的巧,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下我。

回答我的是沉默,陈风白的沉默,于是,在静夜中,在这孤高的山峰上,余下的只是阵阵风声。
良久,一声脆裂的响声打破了这平静的夜,陈风白终于把另一小坛子酒也消灭掉了,顺势将坛子抛出去,瓷器遇到了坚硬的石块,于是,很清脆的声音片刻就传了过来。
“也许你说的对,每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总是要为了点什么才去做事情,那么,就当我为了讨好你好了。”他干脆的起身,喝了这么多酒却没有丝毫的摇晃,“这样,看来我做的事情弄巧成拙了呢,”他哈哈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犹豫的人,反而是我,本来,在去找他之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甚至布置了一切,然而,在这一刻,却又动摇了。
风仍旧阵阵的吹过,忽然之间,陈风白猛的转过身,迎着风,俊秀的眉在暗淡的星月微光下,忽的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隐约的察觉到不妥,什么地方不妥呢?我用力呼吸,刚刚,分明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顺着风钻到了我的鼻腔。
我看向陈风白,他神色凝重,朝我点了点头,然后,他的手悄然伸到了我的面前。
“可以信任他吗?”在很短的一瞬,我问自己,本来……但是,似乎另有什么在支配着我的动作,手却依旧伸了出去,与他的相握,然后,借他的力站起,再一点点的寻着空气中的味道,接近,再接近。
山腰,果树从中的一块小小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人,确切的说,是很多死人,很多前一刻还好好的活着的死人。
我只看了一眼,就忽然相信了,这世上是有地狱存在的,不仅有地狱,还有魔鬼。
十八的暗卫,我公主府的十八个暗卫,全部躺在这里,双目圆睁,手握兵器,他们没有出过一招,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出过一招,便全部死在了此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只嗅到了血的味道,却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声音的原因。
每个人的伤处都一样,一道伤痕,自头顶顺着鼻梁直线向下,是刀的伤痕,笔直毫不犹豫的刀痕,稳、准、狠而快。
“我们走!”不容我再细想,陈风白依然拖着我向山下跑去,只是,一切却也显得有些迟了。
当几名忍者毫无征兆的自土中窜出时,我忽然想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想不到,有一天,我也充当了会螳螂的角色。
剑是本能的出鞘了,不过对于忍者来说,我不敢说自己的剑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只能尽力一搏了。
更快的,有人在我之前,挡下了忍者的攻势,那是一把更凌厉的剑,剑光在暗夜中汹涌如大海的波涛,愤怒的波涛。
这次遇到的忍者,比上次遇到的要高明很多,有几次他们突破了陈风白的剑气,如鬼魅般的出现在我身前,我知道自己的剑决计快不过他们的刀,于是守而不攻,但求自保。然而,这也显得很困难。
我想,陈风白如果放开我的话,应该可以很快杀出去吧,忍者虽然高明,却还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握着我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即使到了最后,几个忍者相继倒下,掩护硕果仅存的一人,从最让人想不到的角度,一把刀劈了过来,他回身挡在我身前。
“出剑,快!”他的手用力的扣住我的腰,将我抱入怀中,却在最接近的一刹那,下了这样的指令,我不知道他要我往哪里出剑,只是本能的擦着他的身子,刺了出去,剑尖的感觉,像是刺进了一块巨大的木头中,然而,忍者的攻击也停了下来。
“做的好,”陈风白握住我拿剑的手,用力向后一按,再向前一拉,我的剑带着一蓬暗色的液体,重新恢复了自由,他笑着,目光温和的安抚着我,“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有些木然的跟在他的身后,十八名暗卫的脸在我眼前交替晃动,撕杀的场面我见过不止一次,却从没有一次如这样的让我震撼和恐惧。
“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是回宫去住。”待到我发现自己站住的时候,已经是公主府的后墙了,陈风白略有担忧的看着我,“还好吗?”
“我没事,”我试图笑着看他,却终于还是失败了,“我回去了。”我说,纵上高墙,转身回望他,却在落地之后,重又翻身跃出。
陈风白刚刚靠在了墙边,却又惊讶的看着我再一次出现,苍白的脸色中,透露出无奈。
“跟我进来吧,你流了好多血。”我说,然后拉起他的手。
“我没事,回客栈处理一下就行了。”他挣扎,拒绝了我的提议。
“伤口在后面,你怎么处理?不然,我送你回客栈。”我说。
“我怕了你了,去你那里吧,还能少走几步。”终于,他还是屈服了,跟着我进了府。
我不想惊动别人,就带他去了那水榭旁的小楼,这里终于被我辟做了书房,有软榻,也有各种的药物。
陈风白的伤在右侧的脊背上,刀口很深,使得他雪白的衣衫浸透了血红色,撕开之后,仍有大量渗出的鲜血,我试着点住周围几处穴道为他止血,不过作用不明显,想来回来的路上,他该是已经采用了类似的方法止血了。
好在外用的伤药我这里有很多,先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伤口周围,然后我打开盛伤药的瓶子,开始洒药粉。
手抖得很厉害,似乎比刚刚更加的觉得恐惧,人的害怕原来也会后知后觉。
缠绷带的时候才发愁起来,在我对着他的伤口后知后觉的害怕时,陈风白已经睡着了,干净而恬然的睡颜,让人不忍心吵醒他。
看看敷了药已经止住血的伤口,我放弃了包扎的念头,用另一条干净的布块盖住他的伤口,然后扯过柔软的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然后,退回到我看书时常坐的大椅子中。
短短几个时辰,前后的心境却已经很不同了,我只能说,如果这是他演出的一场苦肉计,那么他成功了。
待到我睡着再醒来时,疏荷已经站在了屋中,见我一动,才抱怨说:“殿下,您昨天一晚呆在书房,怎么也不到床上去睡,冻坏了怎么办?”
我一惊,忙向床上看时,哪里还有陈风白的人,被子好好的折着放在床边,床上的褥子也没有一丝的凌乱,再看屋中的摆设,昨天夜里被我丢得到处都是的染血的毛巾、撕破的被浸成红色的衣衫,还有凌乱的堆着的伤药,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确切的说,是伤药回归原位,而其他的都不见了,整个屋子干净得让我觉得,昨天夜里的一切,原本就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什么时辰了,”抬手揉了揉头,我闷声问疏荷,同时也在反复问自己,昨天的一切,真的是实在发生过的吗?
“卯时都过了。”疏荷回答我,“奴婢在府内外找您好一阵子了,您不是还说今天要去看校场比赛骑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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