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四万年-第5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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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鼠“悉悉索索”地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他，尾巴绷得像是长枪一般笔直。

　　　　绿鼠的小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蓝鼠目光深邃，用一种同病相怜的眼神注视着他，无言地诉说着，回荡了五百年的绝望。

　　　　李耀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严心剑很可怜，真的很可怜。

　　　　无论当年他究竟做过多少坏事，落到这一步，都太过凄惨了一些。

　　　　李耀将严心剑的修炼日志导入了微型晶脑，随后携带着日志，再次来到修炼室最底层的冥想空间。

　　　　李耀深吸一口气，在悠长的“嗡嗡”声中，进入深度冥想状态。

　　　　刚才搜集到的一切信息。都在脑海中熠熠生辉，逐渐勾勒出了整件事的全貌，和严心剑一生的素描。

　　　　五百年前，严心剑曾经是飞星界最出名的修炼天才。

　　　　他出身平民阶层。自幼展露出修炼天赋，得到天圣六宗的大力栽培，一百岁出头就冲上了元婴境界，在剿杀星盗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天圣六宗联合舰队的副司令，负责守护天圣城和整个飞星界的核心区域。

　　　　在当时，严心剑的崛起，是不折不扣的奇迹，无数平民子弟，都将他当成偶像。

　　　　不过，他的青云之路，也就到此为止。

　　　　因为他的上司和他一样，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双方年岁相仿。修为相当，然而出身却有天壤之别，对方是一名世家子弟，出身名门望族，父母都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若是不出意外，以对方的修为，至少还能再活一两百年，严心剑头上这个“副”字，便永远都摘不掉了。

　　　　可想而知，对严心剑这个习惯了一马当先。独占鳌头的超级天才来说，要数百年当别人的副手，究竟有多么郁闷！

　　　　很久以后，精神失控的严心剑。在修炼日志中留下了不少对这位上司的批驳之语，嫉妒、郁闷、仇恨、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在严心剑看来，他的修为、实力和指挥能力，样样都比对方出色，而对方之所以能统帅天圣六宗联合舰队。唯一的理由，就是出身比他更高！

　　　　心魔一起，便如毒蛇缠身，纵然元婴高手，都纠结数十年无法解脱。

　　　　忽一日，严心剑偶然得到了一份蜘蛛巢星地下战堡的详细地图，甚至包括地下战堡的部分控制权，也就是“蜘蛛密匙”。

　　　　天圣六宗联合舰队的职责，就是对付星盗，严心剑对蜘蛛巢星的情况当然了如指掌，知道在地下战堡中，极有可能蕴藏着星海帝国时代的大量秘宝。

　　　　“如果我能得到这些秘宝，修为更上一层楼，就能凌驾于这些豪门大族头顶，凌驾于整个飞星界之上！”

　　　　李耀不知道，严心剑内心深处，是否真的这么想。

　　　　但是，要到蜘蛛巢星去探宝，孤身一人不行，他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力量。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星盗的死敌，别说蜘蛛巢星了，只要稍微靠近蜘蛛星域，就会被无数星盗打成筛子。

　　　　再说，他要怎么和整个修真界解释呢？一旦消息公布出去，宝藏便不可能归他一人所有。

　　　　所以……

　　　　在辗转反侧，痛苦纠葛了很久之后，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云锁玉”，还灭了他的上司满门！

　　　　他的妻子，是否真的背叛了他？

　　　　李耀从字里行间隐隐读出来的感觉是没有。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愧疚，到了几十年之后都念念不忘。

　　　　严心剑，纯粹是被自己心底不断膨胀的**吞噬，为了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叛逃天圣城，潜入蜘蛛巢星，才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举动！

　　　　他成功了。

　　　　叛逃到蜘蛛巢星之后，因为他犯下的累累血案，大部分星盗并没有怀疑他。

　　　　但这时候，他依旧势单力孤，不足以展开大规模的探索。

　　　　所以他想方设法，挑动修真界大举剿匪，而他就仗着曾经是联合舰队副司令，熟悉敌人情况的优势，被众多星盗团授予了临时指挥权。

　　　　严心剑这样的绝世强者，一旦得到“临时”指挥权，那绝对没有再交出去的道理。

　　　　之后几十年，他打退了修真界的进攻，清洗了整个蜘蛛巢星，掌握了庞大的权势，终于一步步实现目标，对地下战堡展开大规模发掘。

　　　　严心剑深深知道，这些秘宝，一旦出现在地面上，绝对会掀起腥风血雨，不但所有星盗都会争得你死我活，修真界也极有可能卷土重来。

　　　　所以，严心剑干脆就在地底深处，建造秘密修炼室，将所有星海帝国的修炼器械和天材地宝，还有他从地面上大肆搜刮的秘宝，都转移到里面！

　　　　一切布置完成之后，他杀死所有知情者，又设下重重机关，还留下了诱饵，这才进入秘密修炼室，冲击化神境界。

　　　　整个计划，十分完美。

　　　　严心剑算到了一切，包括天劫来袭的可能。

　　　　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心。

　　　　他没有算到，就在他从元婴巅峰冲击化神境界之时，早已被他杀死了几十年的妻子，却是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严心剑心神大乱，走火入魔，身受重伤，苟延残喘了几日之后就命丧黄泉，只剩下三魂七魄残留下来。

　　　　幸好他早有准备，预备了好几具灵械义体，可以用鬼修的形态继续修炼。

　　　　只是修炼速度，却不能和活着时同日而语。

　　　　就这样，他在地底继续修炼了百年，妄图恢复实力。

　　　　高强度的修炼，对灵械义体的消耗极大，他隔三差五就要换一具灵械义体。

　　　　渐渐的，所有库存的灵械义体都发生了严重磨损，他不得不自己进行保养和维修，将旧的灵械义体重新拿出来使用。

　　　　这时候，却又发生了一场意外。

　　　　严心剑进入秘密修炼室时，为了试验全新的神通，曾经携带了不少金纹小竺鼠。

　　　　数百年间，这些小竺鼠繁衍生息，逐渐有了数百之数。

　　　　以严心剑的修为，就算化作鬼修，也不可能忽略这些畜生的存在。

　　　　李耀估计，他还是一个人在地底太过寂寞，所以放任小竺鼠交配繁殖，只是稍稍控制总数。

　　　　却不料，其中几头小竺鼠，却逃出他的掌控，将一具灵械义体上的关键构件给咬坏了。

　　　　这一处损坏十分隐蔽，严心剑不是炼器师出身，检修时没有发现。

　　　　当他用这具灵械义体进行高强度修炼时，就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事故。

　　　　结果十分惨烈，严心剑的神魂四分五裂，连鬼修形态都无法维持，只能立刻夺舍，否则就要烟消云散！

　　　　夺舍，只能针对活物。

　　　　严心剑煞费苦心，研究出了《碎梦决》这么阴险的功法，却来不及等到地面上的人类下来了。

　　　　此刻，秘密修炼室中唯一的活物，就是……老鼠！

　　　　夺取老鼠的身体，难度倒是不大，这种大脑构造简单的畜生，神魂之力微不足道，不可能生出太强的防御。

　　　　但是，正因为老鼠的大脑太简单了，不足以承载严心剑庞大的神魂。

　　　　那就像是要将一头大象，塞进一个耗子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严心剑不愧是修炼天才，魂飞魄散之前，终于想到办法——用秘术将自己的庞大神魂，分裂成数百份，分别夺取数百头老鼠的身体！

　　　　古往今来，“夺舍”都是凶险万分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反过来被对方吞噬，如同妄图夺舍李耀的欧冶子一样。

　　　　而将神魂分裂成数百份，分别去夺舍一头老鼠，更是闻所未闻的疯狂之举。

　　　　没人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但严心剑却别无选择。

　　　　所以，他才会说，“老鼠，有的是。”

　　　　这句话，是多么疯狂，多么绝望，又多么讽刺！

　　　　“我看到的几百头老鼠，果然都是严心剑，每一头小竺鼠小小的脑袋里，都蛰伏着严心剑的一小缕残魂啊！”

　　　　严心剑成功了，他的生命以这种方式，在数百头老鼠身上得到了延续。

　　　　但是他也失败了，因为他根本不掌握任何妖修之法！

　第七百六十七章　五百残魂

　　　　虽说蛇虫鼠蚁，山石草木，皆能成妖成圣，却有诸多前置条件。

　　　　要么是像妖族一样，人工调制，令他们的脑细胞和身体在短短数百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进化，在严酷的淘汰之后，才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成为强大的生物兵器。

　　　　要么是在某些环境恶劣的异星，拥有特殊的辐射和矿脉，机缘巧合之下，才能触发当地土著的灵智。

　　　　严心剑进入秘密修炼室时，计算到了一切，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迫于无奈，投入老鼠的体内。

　　　　所以，他准备了大量凝练阴魂的鬼修之法，却没有准备哪怕一门妖修之法。

　　　　如此一来，虽然他夺舍成功，却根本不知道，用老鼠的身体该怎么修炼了。

　　　　之后的修炼日志上，清楚显示着化身成老鼠的严心剑是多么挣扎，多么疯狂，多么绝望。

　　　　这个超级天才绞尽脑汁，想把人类的修炼方法，改造成可以让老鼠来修炼。

　　　　但就凭他现在花生仁一样的大脑，就算榨干每一个脑细胞，又能压榨出多少智慧的火花？

　　　　况且，严心剑没有想过一件事。

　　　　将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分裂成五百份之后，每一份独立的自我意识，还等于是这个人本身吗？

　　　　修真界，经常有“分身”和“本体”的概念，但分身和本体，真是一个人吗？

　　　　更要命的是，严心剑在夺舍老鼠之前，就隐隐有了精神分裂的迹象，他的脑域中原本就存在着四到五个不同的人格。

　　　　随着神魂分裂成四五百份，这些不同的人格，也随着神魂碎片。飞入了不同的老鼠体内。

　　　　原本拥挤在一具身躯之中的不同人格，终于操纵着独立的个体，出现在秘密修炼室中！

　　　　每一群老鼠，都代表着严心剑的一个不同人格，都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严心剑，而别的老鼠。不过是严心剑的“执念”、“杂念”、“心魔”而已。

　　　　是心魔，自然要斩除。

　　　　于是，内战爆发！

　　　　修炼日志中，没有记载太详细的战斗过程，但李耀却可以通过不同语气的修炼日志，来推测当时的“战况”。

　　　　这些老鼠，勉强用一点微弱的神通，将法宝残片改造成了“甲胄”，磨制出了“飞剑”。又建造自己的“城池”和“洞府”，互相攻击，终日杀伐。

　　　　上百年时间，“严心剑们”就在地底修炼室里斗来斗去，只不过，他们只能杀死其他老鼠的身体，却是无法消灭那一缕潜伏在鼠脑之中的残魂。

　　　　每一头老鼠死掉，蕴藏于它脑中的残魂。就会飘然而起，再寻找一头新的老鼠去“夺舍”。

　　　　反正。老鼠的繁殖力极强，若是不加控制，短短几年，就能从两三只，发展到成百上千。

　　　　秘密修炼室中，拥有充足的食物。又没有天敌，金纹小竺鼠的数量，以几何级数暴涨。

　　　　若非他们在“内战”中消灭了大量同胞，这里早就被鼠潮淹没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

　　　　自从几十年前开始。修炼日志的更新就断断续续，有时候长达好几年都没有更新。

　　　　即便更新，都是十分简短的几句话，词汇之间的顺序都会错乱，像是三岁小童的牙牙学语

　　　　他们正在退化。

　　　　长期没有找到合适的妖修之法，严心剑以人类的修炼方法，勉强将自己的神通和意识维持了几十年，终究抵挡不住自然规律的侵蚀。

　　　　老鼠的寿命十分短暂，特别是在血腥的厮杀中，很多老鼠都活不过一年半载。

　　　　有时候，严心剑的一缕残魂刚刚依附于一头老鼠身上，转瞬间就被别的老鼠杀死。

　　　　夺舍也需要消耗神魂，每夺舍一次，严心剑的残魂就削弱一分，无数情感、记忆和意识都斑斑驳驳，分崩离析，像是黑白两色的蝴蝶一般翩然离去。

　　　　无数次夺舍之后，他的记忆和意识，终于消耗殆尽，只剩下最后一丁点执念，犹如灰烬中，偶尔挣扎一下的火星。

　　　　十年前，修炼日志就不再更新了，一个字都没有。

　　　　想来，“严心剑们”，已经彻底忘记了该如何操纵晶脑吧。

　　　　不对，与其说他们是严心剑，倒不如说，他们只是一群承载着严心剑不同执念的，可怜的老鼠而已。

　　　　这就是严心剑的故事。

　　　　故事已经写到了最后一章。

　　　　退化如雪崩，一发不可收拾。

　　　　倘若李耀不进来，或许再过三五年，这些老鼠脑子里最后一丁点严心剑的执念，将会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