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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寒宫暖流-女子监狱纪事 作者:季仲-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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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大队长一连给我送了三天药,我的小命儿就从黄泉路上捡回来了。长满全身的水痘变干瘪了,一片片痴子像鱼鳞脱落。开始我怕脸上破相不敢见人,没想到吃完最后两副药,我脸上身上的疤痕一扫而光。我照了照小镜子,看见我的脸色红润而光鲜。
  谢天谢地,我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可是,我身上的病好了,心里的病却开始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我想起前些日子中队长一次一次找我谈话,要我交待吕金妹和我到底是怎么揍了梁佩芬的。我一直不肯说实话,编着词儿诓中队长。我真是拿着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呀,我还算个人吗?
  这天晚上,我就主动走进中队部办公室。我对中队长说,我有要紧事向干部报告。
  中队长问:“什么事?”
  我说:“报告中队长,就是我和吕金妹打了梁佩芬的事。以前我们说的,全是假话,这回我要原原本本向你报告。”
  中队长给我端来一张小凳子:“好,关飞鸾,你坐下慢慢说。”

  关飞鸾——
  自从同改梁佩芬住进9号号房,已经有好几个晚上,一到深更半夜,就从她的床旮旯里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秘密最初是吕金妹发现的。她和我并排睡在上铺,一到深更半夜她就听到这个声音。到了第三天夜里,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忍不住坐了起来。她用手指在我的腮帮上挠痒痒,我醒了过来。她对准我的耳根说,“听,这是什么声音?”我咬着她的耳根说,“可能是老鼠吧?”她又说,“你再听听,是一只很大的老鼠呢!”
  我竖起耳朵,追循那声音是来自何方。我很快弄明白,是梁佩芬躲在床旮旯里吃零食。开头是芝麻糖的香气冲上来,接着是高级饼干的香气冲上来,再后来是带咖啡味的巧克力的香气冲上来。
  像一个盛大宴会,一道一道上菜,同时还有喝啤酒或是饮料的声音,咕嘟咕嘟响。梁佩芬享受着她家里带来的零食,成为每天夜里必不可少的“宵夜”。每一顿“宵夜”,至少要花个把小时。深更半夜的,四周一片谧静,她吃东西虽然尽量不出声,但是只要有一点点响声,那也是十分尖锐的,像小刀一样刺激我的神经,刺伤我的肠胃。我的肚子一阵痉挛,感到特别饥饿。梁佩芬吃完“宵夜”很快睡着了,我却好久好久也不能入睡了。我想吕金妹也肯定如此,我听见她的床上一直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第二天在果园干活的时候,吕金妹把我叫到一棵柑橘树下,撇一撇嘴说:“他妈的,梁佩芬这臭娘们天天半夜三更吃‘宵夜’,弄得我不能睡觉。”
  我说:“对对对,我也被她弄得不能睡觉。她妈妈的,她怎么有这种臭习惯?”
  吕金妹说:“她当官当久了,哪能吃得惯牢里的‘猪食’?”
  我说:“她怎么有那么多好吃的?”
  吕金妹说:“你以为梁佩芬跟我们一个样?我一犯了罪,连个探监的人也没有。人家梁佩芬家里有钱有势,想吃啥子家里都能往里送。”
  我说:“操,干部也不管一管。”
  吕金妹说:“官官相护呗,不是干部通融照顾,她家里能送进这么多好吃的来。”
  我们俩愈说愈有气,我说去报告干部。吕金妹说没这个必要,倒不如来个“吃大户”。开头我不知道“吃大户”是啥子意思,吕金妹又轻声嘀咕一阵子,我心里大喜。
  这天晚上熄灯铃声响过后,我们号房的同改们很快睡着了。
  我侧耳细听,梁佩芬也发出轻轻的呼噜。吕金妹早摸准她的习惯,她总是先香香地睡上一觉,然后才醒过来吃东西。吕金妹就蹑手蹑脚下了床。她摸到梁佩芬的衣箱—我们叫它“百宝箱”,用一根发卡子,三捅两捅,很快把箱子打开。这一手,吕金妹不知道向哪个盗窃犯学来的,号子里啥样子的能人没有呀!吕金妹自吹,只要给她一根小铁丝,一枚发卡子,天下就没有她打不开的锁。一会儿工夫,吕金妹从梁佩芬的“百宝箱”里偷了许多好吃的,我们装做上厕所,躲在卫生间里饱餐了一顿。梁佩芬这家伙真有钱呀,她老公每次探监给她带来许多吃的,什么饼干呀,蛋糕呀,巧克力呀,芝麻糖呀,火腿肠呀,都非常高级。我爸我妈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寄钱了,这种意外的收获真让我们快活死了!
  我们的恶作剧做得既非常秘密又很有节制。这活我们没有天天做,隔三天五天,实在馋得不行,才敢做一回。吕金妹打开梁佩芬的“百宝箱”,每回偷的零食也不敢太多,而且又把箱子原封不动锁上,梁佩芬压根儿不会想到在号房里还有“家贼”偷她的东西。但是,我们这活做到第五回的时候,梁佩芬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趁着窗外照进的月光,看见吕金妹站在她的“百宝箱”
  跟前捅锁,便起床跟我们吵起来,还说要去报告干部,吕金妹和我就动了手,把她按在地下揍了个半死。
  中队长,我这回说的全是实话,上回我说的全是假话,吕金妹说的,梁佩芬说的,也都是假话。你问梁佩芬为什么也不敢说真话?吕金妹会整她呀!也不再打她,就给她准备些沙子呀、毛毛虫呀,从上铺撒下去,能把她吓个半死。再说,梁佩芬也怕秘密揭穿,她的“百宝箱”保不住,还有啥子“宵夜”好吃呀!
  中队长,我把我的错误全抖出来了,该上铐就上铐,该关禁闭就关禁闭。我毫无怨言。

  任思嘉——
  一桩被洪月娥看得相当严重的斗殴事件,由关飞鸾如实说来却像一出幽默喜剧,在我们大队干警中引起哗然大笑。洪月娥一边听我汇报一边直摇头。她说:鬼话,鬼话!关飞鸾这贱货真会编!王莹说:事情听起来是有些荒诞,但我看还合乎逻辑,吕金妹和关飞鸾都是嘴馋贪吃的家伙。章彬彬说,现在也别忙着下结论,我们去搜一搜梁佩芬的“百宝箱”,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我们六七个干部浩浩荡荡开进9号号房。女犯们不知发生什么严重事情,全都紧张地立正站好。洪月娥对梁佩芬说:“把你的箱子打开!”
  章彬彬却走向吕金妹,命令道:“吕金妹,你是开锁的老手,你来开这只箱子!”
  吕金妹支支吾吾:“我、我我哪开得了?”
  章彬彬早看见她短发上有一枚发卡子,伸手帮她取了下来:
  “呶,这是你开锁的钥匙吧?”
  吕金妹不敢顽抗了,拿着发卡子在梁佩芬“百宝箱”的铁锁上三捅两捅,箱子就打开了。我们看见,那箱子里一边放着衣服,一边尽藏着吃的—奶粉、咖啡、饼干、巧克力、火腿肠、比萨饼、牛肉干、易拉罐啤酒,应有尽有。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干警们回到大队办公室讨论给当事人什么处分。洪月娥因为自己的预言被证实而异常兴奋。她说:“看看,我早就说吕金妹和关飞鸾肯定有个地下小团伙,现在不一清二楚了?”
  洪月娥一家伙就把事情定了性,几个年轻干警就不好说什么了。静场了好一会儿,董雪看看没人吭声,只好附和说:“洪队说得有道理,吕金妹和关飞鸾总是勾勾搭搭的,是像个地下小团伙。”
  我从旁观察,董雪年纪不大,却蛮懂人情世故。她是个从农村来的姑娘,在警校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好,能分配到女监这样的大单位,她够心满意足了。再说,她要请个假呀,申请个困难补助呀,再往后的提升晋级呀,在她看来全凭大队长一句话。因此她说话办事,就常常要看洪月娥的眼色。
  章彬彬沉吟了一会儿说:“洪队,你是不是把这事看得过于严重了?一定性为地下团伙,那可是触犯监规法纪的,少说也得加两三年徒刑,这事还是慎重一点好。”
  洪月娥眼睛一瞪:“你认为太重,也得说出个道理呀!”
  章彬彬就慢条斯理解释说:“吕金妹和关飞鸾联手打了梁佩芬,又偷吃人家的东西,这些错误当然是很严重的。但是,现在查来查去的结果,此事除了吕金妹和关飞鸾,也还没有第三者介入,三人成众嘛,仅就吕金妹和关飞鸾两个人,成什么小团伙?
  再说,小团伙一般都有对抗改造、欺压罪犯和占山称‘王’的动机和行为,就现有事实看,也还没有查出她们这些方面的犯罪证据。我看,吕金妹和关飞鸾的行为,充其量是禁不住嘴馋,小偷小摸,而且梁佩芬在号房里吃东西也有很大的诱惑力。因此我觉得,这事不宜把她们往死里推,定个违反监规的严重错误也就够了。”
  章彬彬说得合情合理,我脑子豁然开朗,就发言支持她的意见。接着,王莹等年轻干警也说,对吕金妹和关飞鸾这样年轻又不是死不改悔的女犯,能拉一拉还是拉一拉的好。洪月娥因为没能挖出个“地下小团伙”,虽然不大解气,但见多数人的意见倾向章彬彬,也就不再固执己见。最后由她拍板,吕金妹是主角,禁闭二十四小时,并扣去当月改造表现的积分。关飞鸾是胁从,又主动坦白揭发别人,免予处分。
  接着议到梁佩芬的“百宝箱”。洪月娥对此非常生气,一再追问,梁佩芬家里能送来这么多吃的,我们的干部竟没有检查,一次又一次大开绿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彬彬第一个站出来承认错误。她说:“在梁佩芬入监第一天,我就没有把好关,她带了许多吃的,我没有提出批评。”
  我连忙抢着说:“当时检查梁佩芬携带物品的任务,是由我执行的,这是我的错。”
  王莹也跟着说:“后来在梁佩芬老公来探监的时候,又给她带了许多吃的,我也睁一眼闭一眼。”
  洪月娥大为不悦,斥责连声:“看、看、看,还有章法,还有监规吗?你们都这样护着梁佩芬,是不是因为她当过副市长?”章彬彬知道这事做得不妥,头低低的,不敢吭声。
  王莹是个直性子年轻干警,又没有多少顾忌,就辩解说:
  “我才不管她市长不市长哩!我是想,梁佩芬虽然犯了大罪,可她老爸是我们的老上级,又是女监的创建人,在一些芝麻小事上,给点照顾也是人之常情。”
  洪月娥绷紧了脸说:“老厅长我们当然很尊敬。但是,老厅长是老厅长,梁佩芬是梁佩芬。她犯了大罪是来蹲监狱服刑改造的,不是来这里养尊处优。这样不利于犯人改造。今后她家属送东西来,一要限量,二要交中队保管,该吃的时候才交给犯人。
  要不,整天在号房里吃香的喝辣的,还半夜三更躲在床上吃‘宵夜’,会造成什么影响?”
  洪队的批评当然百分之百正确。于是,梁佩芬的“百宝箱”
  就一钱不值,还原为普普通通的衣箱。
  至此,我轻轻吁了口气。因为我忙乎了一个多月的所谓“地下小团伙”,总算画上一个句号。在这件事上,既没有证明洪月娥的绝对正确,也没有显出我十分无能。尽管洪月娥想为难我、考验我,甚至想看我的笑话—说我“吃不了狱警这碗饭”,我总算没有让她如愿以偿。
  会后我和王莹聊天,以掩饰不住的轻松心情说:“王莹,洪队这人真爱小题大做,屁大点事儿她也想挖出个‘地下小团伙’。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莹说:“洪队这人就是好大喜功。”
  我说:“这里的女犯都是些死‘老虎’了,她还能抓出一只活‘老虎’来立什么功?”
  王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有的人就是在天下不乱的时候,弄出点乱子来,才能显示自己的高明。”
  王莹是从大城市来的警校生,思想活跃,包袱也少。她对时弊的针砭和对干部的褒贬,往往一针见血。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苟同王莹的看法,把洪队看得太扁。我想洪月娥主要是思想偏狭,思维定势,像蒙上眼睛推了儿十年磨的骡子,即使掀去它头上的遮眼布,让它撒开四蹄自由奔跑,它也只会围绕着老磨道打转转。
  从梁佩芬那只颇具喜剧色彩的“百宝箱”,我倒是看到当今许多贪官污吏,比起平民罪犯来更加不可救药。当晚,我把这件有趣的事记在我的粉红色塑胶封面的日记本上。最后写道:
  “许多贪官污吏一旦罪行败露,锒铛入狱,从灵到肉,都要受到铁窗生活的熬煎,比起一般平民出身的罪犯,更难度过漫长的刑期。对他们来说,大墙内外的生活,真是天上地下!因此,他(她)们即使身在狱中,也时时怀念失去的天堂,总想千方百计逃脱法律和正义的制裁。”
  记完日记,我推开窗子透透气。凉爽的夜风带着山花野草的气息扑进房来,一天的劳乏似乎随风飘去,精神一振,睡意全消。这时候,我抬头望了洪月娥的宿舍一眼。洪的宿舍在我斜对过,虽然窗帘遮得严丝合缝的,但是,我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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