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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天下春秋-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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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缺问道:“迟迟,你可知大将军早就回来了?”
  迟迟面露惊奇之色,道:“政大夫说过,大将军一回来就马上带小女子去找他,是以小女子也未曾向人打听,不知道大将军已经回来了。”
  晏缺又问:“你与政大夫认识多久了?”
  迟迟道:“怕有近两个月了吧!”
  伍封心道:“柳大夫命她来找我,这是我们从鲁国回来后的事了。”
  公子高忍不住道:“这就是政大夫的不是了。政大夫与迟迟认识才几天,大将军便已经回来了,为何一直不说,要瞒住迟迟呢?”
  迟迟愕然,偷偷看了田政一眼。
  田政脸上甚是尴尬,一时语塞。
  晏缺点了点头,道:“看来此事迟迟一直蒙在鼓里,怪不得她。”让蒙猎带迟迟在一旁坐了下来。
  晏缺喝了一声,道:“将那长笑坊的老板许衡带了上来!”
  蒙猎将那许衡带上堂跪了下来。那许衡生得肥肥胖胖的,给人一种油乎乎的感觉。
  晏缺喝道:“许衡,迟迟在你这长笑坊寄居多久了?”
  许衡战战兢兢地道:“回大司寇的话,好象有一个多月吧?”
  晏缺又问:“她为何要寄居在长笑坊呢?”
  许衡道:“小人听她说过,她是来投奔大将军的。”
  晏缺哼了一声,沉声道:“大将军的行踪,临淄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既然大将军早已回府,你为何不告诉迟迟呢?”
  许衡道:“不干小人的事,政大夫吩咐过小人,不许将大将军回来的消息告诉迟迟姑娘。若是走露了风声,便拆了小人这长笑坊。小人只好叮嘱坊中上下人等,不许将消息告诉她。”
  田盘大为不悦,瞪了田政一眼。
  晏缺又喝道:“将那一干契约官带上来。”
  那一班契约官上来之后,晏缺喝道:“迟迟这份宅契,是谁制的?”
  契约官中有两人答道:“回大司寇,是小人制的。”
  晏缺奇道:“为何有两个人呢?”
  其中一人道:“禀大司寇,是小人补制了一仿竹契。”他是个小小的契约官,面对众多贵卿大夫,却不卑不亢,神色自若,与那一班面无人色的契约官大不相同。
  晏缺也觉此人与众不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答道:“小人名叫吴舟。”
  晏缺喝道:“既然原契不是你制的,你如何敢去补制?”
  吴舟道:“那日政大夫拿了一份备案来,说原来那份遗失了,命小人补制了一份。他是临淄都大夫,小人是他的属下,不敢不听。”
  晏缺对另一人道:“原来那两份是你制的吧?”
  那人道:“是小人张平所制。”
  晏缺喝道:“宅契究竟是谁的?”
  张平偷偷看了田政一眼,道:“是……是政大夫的。”
  晏缺哼了一声,道:“那份备案带来了没有?”
  吴舟答道:“备案在小人这里,政大夫那日让小人补制后,忘了拿走,被小人带了来。”
  田政重重地哼了一声,吴舟却不理他。
  伍封见吴舟并不隐瞒,田政是他上司,他却毫不畏惧,是条不畏强权的汉子,对他心生好感。
  晏缺道:“将宅契呈上来。”
  吴舟从袖中拿出了刻着宅契的竹片,交给蒙猎,蒙猎依规矩拿给堂上人看。
  晏缺道:“各位看清楚了,这份备案上的笔迹与先前那两份相比,与哪一份相同。”
  田政面如死灰,偷偷向父兄看去,却见田恒和田盘对他毫不理睬。
  众人都看得出来,这一份备案上的“迟迟”二字与伍封先前拿出的那一块笔迹似是相同,与后面迟迟拿出的一块是的字大异。
  晏缺问吴舟道:“你补制的宅契上,‘迟迟’两个字是谁写的?”
  吴舟道:“禀大司寇,是政大夫亲笔所写。”
  晏缺又问张平道:“你说两份原契是政大夫所制,上面签字自然是他的了?”
  张平嗫嚅半晌,口中也不知说些什么。
  田政道:“大司寇多半是见签字有些不同吧?实不相瞒,在下会写多种字体,是以后补的和原件忘了用同样的字体所写。”
  晏缺哼了一声,道:“是么?”
  伍封笑道:“大司寇,不如就让田政如原件字体般再写‘迟迟’二字罢。”
  晏缺点头道:“也好,拿笔砚来。”
  有鲍府家人拿来了笔研和竹简交给蒙猎,蒙猎放在田政面前的案上。
  田政沉吟摆晌,在竹简上写了“迟迟”二字。
  蒙猎拿着竹简又让大家看了一遍,众人觉得这两个字与先前伍封拿出竹简上的字也略有些像。
  竹简到伍封面前时,伍封笑道:“田政,你的记性倒不错哩!居然还写得有一点像,不过,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小笛这人善用左手,用膳写字都是用左手。是以常人写字时,笔划是从左到右,小笛写字时,笔划是从右到左。其中的分别,当然是行家才能看出来。不过,正因为小笛的笔划从右倒左,是以先横后竖相连时,便只得作两笔来写,你用右手,自然是一笔带过。嘿嘿,你仿写得再象,这一点终是露出破绽来。”
  蒙猎又将备案的那份与竹简放在一齐,给众人看过,众人便看出其中的分别来。
  那张平见事情败露,忙叩头道:“启禀大司寇,那两份原契确是鲍笛少爷的。”
  晏缺喝道:“你先前如何要说是田政的呢?”
  张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道:“不干小人的事,政大夫早就吩咐,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他的。小人是他的手下……”。
  晏缺喝道:“慢慢再同你算帐。恒善!”
  恒善虽得过子剑与恒素的吩咐,仍然吓得脸色发青,走到堂中跪下。
  晏缺道:“恒善,你与田政在一起,此事究竟是如何呢?”
  恒善忙道:“其实小将并未与他常在一起,只是偶尔饮酒说话而已。”
  晏缺道:“迟迟之事,你是否知道?”
  恒善道:“小人也知道一点,只是不知道迟迟是大将军的人,否则,定会设法将迟迟送到大将军府上。”
  晏缺冷笑道:“是么?”
  恒善道:“其实大将军以前与小将有些仇隙,小将因行事不慎,犯了军令,曾被大将军责打。本来,人或以为小将会因此而计仇,实则不然。小将常想,若非大将军责打,小将恐怕会闯出大祸来。何况向来无人敢责打小将,大将军却敢打我,小将反而觉得大将军与众不同。”
  众人人尽皆愕然,却见子剑和恒素含笑点头。
  晏缺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那你今日为何和出手打人呢?”
  恒善满脸惭愧之色,道:“本来,今日田政约了小将到迟迟家去饮酒,快到那宅子时,远远便见有两人在责骂迟迟,迟迟却未敢说话,小将心中,不免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
  堂人众人哄然而笑。
  恒善又道:“当时围观者甚众,小将又听旁边的人说这二人想强占他人之宅,欺侮弱小女子。只因两位鲍少爷与迟迟对面站着,小将只看到迟迟,也看不见鲍少爷的脸,是以没能认出来。那时田政刚好也赶了来,上去打了一人一个嘴巴子,那两人想回手打人。小将与田政是亲戚,看在姊姊份上,又真以为这二人不堪,再加小将知道田政文弱,怕他吃亏,便上前帮手,从后面将二人打倒了。那时他们转过脸来,小将才认得是两位鲍少爷,便知闯了祸。当时田政让身边的家人上前打人,还是小将和迟迟姑娘喝止的。”
  众人向迟迟看过去,见迟迟点了点头,显然当时实情是如此了。
  晏缺道:“怪不得,本大司寇心中早就奇怪,你胆子再大,怎就敢去打鲍家的两位少爷呢?原来是未认出人来。”
  恒善道:“小将见闯了祸,便问田政,田政也不说原由。迟迟姑娘却恼了上来,将我们尽数轰出了门。”
  晏缺笑道:“迟迟连田政的面子也不给么?”
  恒善叹了口气,道:“小将和二位鲍少爷的面子不给,自也不会给田政面子了。那日田政对小人说,迟迟姑娘软硬不吃,甚难措手,就算给她买了个宅子,却连他也难以进门,令他好生烦恼。不过他说,他身上有莱夷夫余族人给他的灵药,可迷人心智,改日寻个机会,放在迟迟的酒中,骗她饮下,便大局已定了。”
  众人瞠目道:“什么?”
  恒善又道:“田政还说,以迟迟姑娘的性格,若是失身于他,自然会从一而终。等他玩腻了,还可以便宜他身边的那些下人。”
  迟迟在一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鲍夫人最是心软,忙走了过去,牵着迟迟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小声安慰。
  众人知道鲍夫人见迟迟是伍封的人,不免爱屋及乌,虽则二子是因此女而被田政打了,却毫不责怪,反而怜惜。
  妙公主大怒,娇叱道:“田政,你还算个人么?”
  田政见事情已是无法挽回,强道:“哼,这女人若非是大将军的人,本大夫怎会想到拿她来出气?”
  田恒怒极,猛拍案面,喝道:“这个畜生,给本相滚下来!”
  田政吓了一哆嗦,跪在了田恒面前。
  田恒问晏缺道:“大司寇,依我齐律,这么强占他人宅第,打人致伤,诱骗弱女,该如何处置呢?”
  晏缺道:“理应按十倍之偿归还宅第,重责八十,再施以劓刑。”
  田政脸色灰白,其余便罢了,若是处以劓刑,割了鼻后,这一辈子还怎么见人?
  伍封见田恒眉头一耸,田盘也露出不忍之色,心知以他们父子、兄弟之情,难以目睹在田政身行此惨刑,便道:“唉,按律是如此,只是天子定下了规矩,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田政好丑也是临淄城的都大夫,劓刑恐怕还不好施于田政身上。”
  众人见伍封反为田政求情,尽皆愕然。虽然说刑不上大夫,但列国之中,谁会真的这么做,岂非坏了律法?不过又想,就算伍封不说话,田恒父子怎也下不了这个狠心,自然会设法挽救,也纷纷说话,求情自然是不会,只不过劓刑一施,不免累得田氏一族也面上无光,怕会生乱。
  晏缺点头道:“律是如此,但田政毕竟是都大夫,不好与庶人等同,请相国自决。”
  田恒道:“既然齐律不好罚他,我田氏家法还在。盘儿,依田氏家法,该当如何处置?”
  田盘道:“侵人田宅,二十倍偿之;殴人致伤,视伤之度,棒责三十到二百。触犯田氏家法,不论原由,皆逐出宗族。”
  众人见他们田氏家法,竟然还严过齐律,无不心生敬意。
  田恒点头道:“盘儿,你是我田氏之嗣,便由你来决断吧!”
  众人大是诧异,不知田恒何时立了田盘为嗣,既未宣示出来,多半是先前才有决断,又见伍封脸色自若,显是早知此事,心中无不纳闷,心道:“莫非先前三人入内,议的是田恒立嗣之事?但此乃田氏家事,为何会让大将军参与呢?”
  子剑与恒素对望了一眼,向伍封看去,伍封向他们微微一笑,子剑和恒素自然知道这是伍封的功劳了。
  田盘叹了口气,对田恒道:“以孩儿之见,不如重责百棍,逐出宗族罢!”
  田政叫道:“父亲!兄长!”
  田恒却不理他,叹道:“盘儿还是念着手足之情,处罚虽轻了些,便依你的罢!”
  田盘将身后那几个家将叫出来,道:“你们去执行家法。”
  那几个家将答应,将田政当众揪倒在地,蒙猎早恨田政胡说八道,败坏封府的名声,此刻不知从何处觅了十数根硬木杖来,交给这些家将。
  这些家将见田恒与田盘吩咐下来,知道田政在田氏一族中已经彻底完了,如狼似虎地将田政按在地上,扯落田政套在外御寒的丝绔,掀开其裙,露出白腿来,有两人手执大棍,不由分说便打了下去。
  只听“噼哩啪啦”脆声不绝,田政自小养尊处优,那吃过这般苦头,自是“哇哇”乱叫,只是那两人落手极快,他叫一声的功夫,以被打了两三棍,片刻间便见皮开肉损,鲜血四溅。
  妙公主和楚月儿面露不忍之色,鲍夫人将迟迟搂在怀中,迟迟将头扎在鲍夫人怀中,连耳也掩上了。
  只听得田政叫了十数声,声音便弱了,渐渐地无甚声息,田盘眼中淌下泪来。田恒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显是心疼之极。连恒素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伍封见已打得够了,忙走上前,劈手从田府家将手中夺走了大棍,见田政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道:“相国,田政身弱,再打下去怕会送了性命。大凡处罚,只不过是为了让人改过自新,若真是打死了,想改过也不得,便饶了他吧?”
  鲍夫人不知田政的劣事,心道这处置够重了,也心中不忍,道:“相国,看在妾身薄面上,饶了小政吧?”她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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