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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节

天下春秋-第3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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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被迫到了这北地来,一路上要过冬,正缺冬衣时,狼群送了不少皮毛来,昨日又得了这八件裘服。”
  梦王姬道:“狼皮尽数制好了,可惜来不及制裘服,每日让寺人侍女缝制,将数张缝为一大张,头尾制成帽和护手,夫君也该发给大家了。”伍封点头道:“这些日子最辛苦的便是这几十个寺人侍女。”他将寺人侍女都叫了来,让他们将狼皮发给众人,然后对寺人侍女大加褒奖,许以重赏,众寺人侍女见主人明白他们的功劳,心中甚喜,便觉辛苦也算值得。伍封还有些不放心,与楚月儿举火到各帐中去瞧,吩咐众人晚间凉时便在帐中生火取暖,因为缺少火盆,要小心火烛。
  次日早上庄战与胡弦儿来行拜见长辈之礼,伍封和各位夫人都准备了珍玩玉器赏给二人。如此休息了十余日,已到了秋天,果然天降大雪。此地一到秋天,入晚便凉,常有八月飞雪之事,伍封一众果然在八月天便遇到了下雪。这一下雪,狼湖便冷冽之极,好在众人身上的狼皮裹在身上甚暖,各帐中每晚又生火,还算暖和,又有常备的“龙涎香”保护手足,不至冻伤。
  将牛羊尽杀了,制成肉脯,这日终于起程。动身之前,伍封将众人招集起来,道:“这一路冒风雪而行,路程甚是艰难,犯了兵家大忌,但因时间紧迫,不得不为。一路上大家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擅离大队,如要稍离,须得三人陪同,并让大家知道。”众人齐声答应,拆帐收拾,战马上鞍鞴,鲍兴和圉公阳怕马冻伤,将特意准备的裹腹的厚布扎在马肚带之下,又将战马小腿上都裹了厚葛,众人手足都用狼尾包着,辎重放在兵车之上,向东进发。
  八月飞雪并不长久,雪只下了数日便至,不过这一路上雪地泞泥,兵车十分难行,每日行程最多也只有五六十里,有时一天行不到十里去,十分缓慢,一连行了多日,秋风愈见冷冽,好在准备得充分,一路上倒没有什么伤亡损失。每遇到东胡人的材寨便入内休息,有速也台的虎牌,又有胡人勇士为前驱,沿途东胡人对伍封一众自然是十分殷勤。就这么蜿蜒行了两个多月,行了一千余里,沿途由荒凉平野渐见树木,估计已经越过了南面的千里沙漠,转往南行,沿途树林越来越多。
  这日终于到了莽莽森林之地,已经出了胡人的地头,到了肃慎族的地方,正是大雪纷飞,眼见要立冬了。
  伍封见所处这片林子甚大,大都是合抱粗细的大树,粗的是松树、细的是楛树。传令在林中避风处扎营,众人立木撑帐,扫除厚雪,斩松枝生了百余堆火,将地上烧得干了,覆上筵席,立鼎架镬,煮水造饭。鲍兴等人用长铜链在避风处围了个放养战马的圈子,将战马卸开肚带,周围燃上火堆,再喂草料。小鹿带十余骑在附近巡视了一番才回来,放马入圈。
  众人每日立营设帐惯了,是以很快就扎好了营,等各帐中暖意生起时,庖人也弄好了饭食,伍封行军之中,只许士卒饮一爵酒解寒,不许多饮,今日见是立冬,遂赐各帐一瓮酒,便听各帐中立时热闹起来,伍封往各帐走了一圈,向众人敬酒。用饭之后,各在帐中休息。
  睡至夜深时,伍封忽觉楚月儿坐起身来,睁眼笑道:“月儿就起身么?”楚月儿叹了口气,道:“先前梦见了柔姊姊,问起小鹿儿去了哪里,我可答不出来。”伍封心中微觉酸楚,点头道:“是啊,小鹿儿一天没消息,我们便放不下心来。”二人对视一眼,再无睡意,索性着甲挂剑,起身巡营。梦王姬惊醒问道:“怎么?”伍封小声道:“你们自睡,我和月儿出外瞧瞧。”
  二人出了帐外,见营火仍烧着,轮流夜守的士卒正围坐火旁。在营中走了一圈,伍封对士卒道:“你们仍这么坐着,我们出营外瞧瞧。”虽然他不曾说过,其实他总想什么时候忽然见小鹿出现在面前,楚月儿知道他的心情,看了看外面的山林,道:“我们到林中走走。”二人出了营,在林中闲步走着,楚月儿忽然道:“夫君,林中似乎有簌簌之声,不是猛兽,便是敌人。”伍封吃了一惊,细听了一阵,只听见夜风吹得林响,哪里听得到其它的异声?不过他向来信服楚月儿的耳力和眼力,跟着楚月儿往林中走。过了一会儿,伍封也听见林中确有声息,与楚月儿缓缓向发声处摸过去,行不远处,便见前面不远处黑乎乎有十余人,正偎在一起避寒。
  伍封心忖这大寒天的,怎么有人躲在这里?先前扎营之后,庄战曾带人巡视过,并无异状,这些人想来是其后来的。若想偷营,又怎会只有十余人?若不想偷营,躲在这里干什么?
  正寻思着,楚月儿扯了扯他,伍封随她藏在一株大树之后,便听“嗖”的一声,伍封以为这箭矢是对自己而发,旋觉方向有异,便听一人闷哼一声,原来这箭矢由林中射来,射的是这偎在一起的人,当下有一人中箭倒地。
  眼下敌友难明,伍封和楚月儿也不敢出去插手,只是循箭矢破风之声的方向找去,行了四十余步外,见有五人正张弓搭箭。林中黑乎乎的,他们居然能放箭射人,这眼力可非比寻常。伍封想了想,轻捏楚月儿的小手,二人忽地窜了出去,双手展动,五指攒发,片刻间将五人肩井要穴点了,这五人立时动弹不得。
  这时,鲍兴听说伍封出营,带了一队人举火而来保护,那十余人发出惊呼之声,纷纷要逃,却尽数被鲍兴等人拿住。伍封将鲍兴叫来,让他将这五个被点穴道的人也带回营去。
  入了鲍兴的营帐中,鲍兴押着这些人进来,伍封细看过去,见那射箭的五人都穿着豕皮衣服,头上系着发辫,鲍兴由那五人身上解下木殳、弓箭,递上一支箭给伍封,道:“龙伯,这箭矢古怪。”这箭用楛木为杆,青石为镞,石头磨得十分尖利,一看便知道是不甚开化之族所用。再看另外那十余人,都是中原人的打扮,缩成一团。其中一人看起来有些面善,似乎曾经见过。
  伍封盯着那人看了许久,见他胖乎乎地裹在犬毛之中,尽力躲闪着自己的目光,虽是大寒天,脸上却油乎乎的。楚月儿道:“夫君,这人是长笑坊的许衡。”伍封立时想起这人来,当年迟迟到临淄找他,几乎被田政和许衡所骗。后来此事泄露,许衡被晏缺责打之后,自己再未见过此人,也从来未将他放在心上,想不到今日会在这北地风雪之中再见。虽然许衡也是齐人,但伍封心下对他十分厌恶,丝毫没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伍封向那五个穿豕皮衣的人问了几句话,这五人口中叽叽呱呱,谁也听不懂说什么。伍封心忖:“这是肃慎人的地方,莫非他们是肃慎人?”想起梦王姬学问通天,又懂异族言语,她曾说会肃慎语,便让铁勇将这五人带走,等梦王姬盘问。
  伍封皱眉问道:“许衡,你怎在这里?”那许衡道:“小人被晏老大夫责罚后,闾丘明的儿子闾申三番几次带人来索要长笑坊。小人见得罪了大将军和鲍家,田政又失势,不敢再留临淄,只好与张平约好,带着族人北上到燕国,那长笑坊便被闾申夺了去。”伍封许久未听见有人称他为大将军了,此刻想起当日为鲍琴、鲍笛出气的事,微微笑道:“那张平可是临淄的契约官?”许衡道:“是。小人们到了蓟都,千方百计也开了个长笑坊,来坊中的燕人官儿不少。这事被世子克知道了,带人拆了长笑坊。大将军,小人……”,鲍兴在一旁道:“眼下龙伯爵位高多了,是天子亲赐的龙伯。”许衡忙道:“是,龙伯。”伍封笑道:“怎么叫都是一样的。”
  原来,燕国世子姬克为人宽厚,只是将许衡和张平责罚,并没有赶他们出蓟都。那张平向来颇穷,才会依附许衡,许衡本来有不少钱财,但先后在临淄、蓟都这么一弄,钱财尽失。幸好许衡在临淄的长笑坊有甜甜、香香、艳艳三女,俱有美色,一路也带到蓟都,设法嫁给燕国蓟都司马姬非为妾,靠姬非接济,许衡和张平总算没有饿死。这二人不懂它技,又各有家小,数年间日子甚窘。许衡在蓟都过不下去,便央求司马姬非为他们觅个差事。姬非这人颇懂商营,一直以来与代人有货贸关系,善与胡人打交道。眼下代国灭了,姬非便想与东胡、楼烦、林胡商贸,用渔盐酒曲由胡地换些牛马皮毛,再销中原获利。
  伍封听到此处,想起一事来,问道:“当年‘海上龙王’徐乘与代国之间来往不断,中间全靠一个燕人官儿保护,是否便是姬非?”许衡点头道:“便是他了。姬非是燕君之弟,在燕国势力颇大。他见小人有心,便准备了美酒、渔盐、酒曲、铜兵若干,让小人押往胡地做生意。不料出了燕北,便遇到肃慎人,财货尽被夺去。小人们一路逃走,才到了此处,幸好遇到了龙伯相救。这十余人都是燕人士卒。”
  伍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咦,这事不大对头,姬非身为蓟都司马,生意绝不会小了,他怎么不派士卒沿途保护?”许衡道:“姬司马派了五百士卒保护,不过肃慎人擅长偷袭,士卒被肃慎人打败,急切之间,小人与张平也失散了。”伍封手中把玩着那支木箭,讶然道:“肃慎人如此厉害?他们兵器不良,族人也少,怎敢从燕人手上夺物?”许衡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龙伯大可以问问这五个肃慎人,噢,他们这肃慎话小人可不识得。小人们一路逃来,车马都在林中藏着,还有二十多瓮美酒,小人愿意献给龙伯。”
  伍封笑道:“这些美酒非你之物,你怎好拿来送人?”许衡怔了怔,道:“这个……,龙伯既然救了小人一命,小人自当孝敬。姬非对小人颇有器重,这点事情必不会责怪。烦龙伯派人随小人去取来。”伍封让鲍兴带些人随他去,看着许衡出帐,又向其余燕人问了几句,所答与许衡相似。伍封沉吟片刻,让人将这些燕人带走,并将庄战和遁者叫来,向他们细细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鲍兴与许衡等人回来,果然带来了十余兵车,还有辎车二十余乘,车上除了布葛、渔盐、兵器之外,还有二十个大瓮。许衡道:“这大瓮中所盛都是美酒,龙伯要不要尝尝?”伍封见这大瓮也是伍家的“须惠陶器”,顺嘴问道:“这大瓮从哪儿弄来?”许衡道:“这是蓟都陶坊之物,似是龙伯家产的陶器。”
  伍封让人将大瓮搬下来,走近大瓮,见有个大瓮上面系着青丝,走过去看了看,顺手去揭瓮上的土封。忽听“喀嚓”一声,大瓮碎裂,一道青光由瓮内射出,直射伍封小腹。这青光快捷凌厉之极,来势之快,远胜于高手刺出的一剑。
  伍封暗暗吃惊,只因胸口离大瓮只有尺余,躲闪不及,猛挥手击下,这青光甫贴着伍封的甲片便被击落。随着青光闪过,一条人影由碎瓮中跃出来。这人一手挥着精铁短匕,短匕直扎向伍封胸口,另一手拿着连弩,怪不得先前那一道青光格外凌厉,自然是由连弩射出来。
  伍封喝了一声,伸手向那人抓过去,一抓即着,那人被伍封一把擒住肩井,短匕刺了一半便跌落地上,刚扬起连弩想再射,伍封的手指又点在其另一边肩井之上,全身酸麻,连弩也坠落。与此同时,便听瓮碎之声不绝,许多箭矢由瓮内射出来,全都射向伍封。楚月儿身形展动,挡在伍封身前,长剑如飞,将箭矢一一击落。等瓮中的人刚刚现身,便被庄战与遁者尽数刺伤双臂,短匕连弩尽数落下,一一被擒。幸好他们的连弩都是向伍封发射,若射向庄战等人,因离得太近,箭矢又疾,楚月儿身法再快也赶不及尽数击落,庄战等人必定会被箭矢射中。
  火光闪烁之下,伍封看着手上擒住的这人,暗暗吃惊,原来这人竟是几番落在伍封手上的越人乐灵!伍封愕然道:“乐灵,原来又是你!”乐灵面如土色,哼了一声。伍封将他扔在地上,叹道:“虽然在下早有防备,看着大瓮便觉有异,却料不到瓮中的竟是你们!自然也料不到你们会用连弩暗算!这连弩用于近战,其机动之处更胜过你们越人的神弩。幸亏在下这两年武技大进,月儿反应又快,否则明知道刺客在瓮,也会被咫尺间发出的劲弩所伤。”乐灵不住挣扎,但他被伍封点了两边肩井,丝毫动弹不得,脸上露出极为惊讶和恐惧之色,道:“你用什么邪法?”伍封并没有理他,趁遁者上来将乐灵牢牢捆绑之时,向周围看去,只见刺客连乐灵在内共十人,此刻也被一一捆住,他们手中的连弩虽可连发三矢,可大多只发出一矢来便被制住,还有二人连一矢也未及射出。小鹿小心检查剩下的十个大瓮,里面却都是美酒,并非异状。
  那许衡早吓得浑身发抖,伍封微微笑着,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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