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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一池霜-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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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池直起腰,和瞿剑对望一眼。

    那人在原地站了两三秒钟,抬脚沿着墙边慢慢走了几步,忽地方向一折,径直朝他们走来:“嘿,伙计,坏了?”

    街道本就不宽,眼见那人很快就要接近他们,陈池出声喝道:“和你无关。”

    那人咧开嘴,依然走上前来,双手伸出裤袋,指端隐约有点黯哑的反光。

    “扔掉,瞿剑。”陈池猛地将自行车后座往地上一掼,瞿剑几乎同时松手,将车头往外一推。自行车偏着倒下,钢圈和车把手触到地面,哐当一声响中夹杂着尖利的摩擦音,前轮翘起,晃动着打圈。

    那人吓一跳,条件反射般往后缩脚。陈池想也不想伸腿踢出,踹得自行车再往前滑冲,一路蹭着地面,吱啦声酸得磨倒牙,那人连连后退,慌不迭朝他们脸上飞瞅一眼,抬手往下压了压:“好,好。”

    他转身疾跑。

    陈池和瞿剑再次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要不是我们有两个人,这人铁定过来。”瞿剑恨恨道,“我就不该戴眼镜。”

    他冲着那人背影高喊,把刚刚那紧张全都喷薄出来:“看我斯文,哈?”

    “他走远了。”陈池轻呼了一口气:“我都准备把车踢过去后拔脚跑,结果他比我先跑。”

    “这就叫狭路相逢勇者胜。”瞿剑给他们自个儿戴了一顶高帽,方觉心中一口恶气吐尽。两个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缓缓神,瞿剑松快起来:“陈池,我明儿撤了,以后你继续。”

    陈池笑起来,目光转向地上的半残自行车。

    “这破车还能使吗?”瞿剑迟疑道。

    陈池瞧瞧瞿剑,看出瞿剑仍是舍不得,他心忖就此将车弃在路上也不妥,遂轻快扬眉道:“都抬到这儿了,继续抬,遇上混混还能再扔一次。”

    瞿剑嘿嘿笑出声,拎起车把手,立时嚷道:“车头都被我摔偏了,没事,小问题。”

    瞿剑在机场临别时开玩笑似地交代陈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那车,我们把它弄回来不容易。”

    而事实上,瞿剑那缺了后轮的自行车轱辘一直留在陈池住处的地下室里,陈池没用上过,后来,他搬走,给它抹了一遍灰,留了一张条贴在自行车座台上:“如果你需要,请随意。”(未完待续。)

第284章 琴声里的闲话

    秋意浓。

    许霜降下午从集市转一圈出来,跑到大街上习惯性张望一眼,不由露出了笑容。

    乔容成在那儿拉小提琴。

    一袭米色风衣,依然是脑后束着马尾辫,在落尽黄叶的树冠下,他聚精会神地拉着弓弦。

    许霜降不出声地站在对街,听了一会儿。也许她终究是个俗人,在婉转悠扬的音乐声中,并未沉浸多深,而是眼睛瞄着乔容成周围驻足倾听的人,悄悄数着人头数。

    听的人多,对乔容成总是好的。

    自从乔容成开学后,他还是会在星期六坐火车过来拉小提琴,当然,并不是每个星期都来,有时他会去更大的城市,比如阿姆斯特丹或者鹿特丹。

    一曲终了,乔容成抬起头来,望到她这个方向,弯起了唇角。

    许霜降回以一笑。

    乔容成的下一曲是茉莉花,这是他向许霜降打招呼的方式。许霜降听了多次,已不再如第一次那么失神,但乔容成搭弓,第一声响起时,她心里依然就像一块墨砚被推磨开,空白卷轴上落笔的是她家公园附近的那条雨巷,徐徐铺开的是她家边上那条青石砌岸的河道。

    她会想起阳光明媚的天里,河道管理人员派出的捞水葫芦的小船,更会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外乡摇来的斗篷船,女人摇着木橹,男人沿着船舷巡视,如履平地,光屁股小孩没羞地蹲在船头,而她则扒在桥头瞪大眼睛,听着欸乃声,目送他们远去。

    桥下岸边原是柳树,后来添了夹竹桃和红叶李,再后来移栽了茉莉花树,成了爸爸妈妈晚饭后散步的绿地。一阵风起,落英满地。

    许霜降不懂音乐,曾经疑惑地问乔容成:“茉莉花这曲子基调是快乐的吧?”

    “你听出什么?”乔容成反问。

    许霜降虽然是个诚实人,但总不好说,她听这曲子时,总像脸腮边塞了一棵青梅。

    她已经很不地道了,每每来蹭听。乔容成曲子拉完,总有三五六人往他的琴盒里自觉给钱,她啥都没给过,一直免费听。所以,每当星期六,她都来这一处地方顺道瞧一眼,如果乔容成来了,她就多站一会儿,算是给他添点人气。

    “苏西。”

    许霜降一回头,惊讶道:“洁姨。”

    黄洁挎着一个包,快步走过来,眉眼俱是笑:“哎呀,我远远看到,就觉得像你,还真是。你也来瞅约翰?”

    “嗯,我正好逛到这儿。”许霜降奇道,“洁姨,你今天已经下班了?”

    “钱生女儿结婚,我今天请了一天假,去市政厅观礼。”黄洁喜气洋洋道,“完了我想,难得一个星期六休息,我也来逛逛街。”

    “真巧。”许霜降笑道。

    “是啊,”黄洁转头看向对街的乔容成,啧啧赞道,“约翰拉得多好听啊,以前听你钱叔叔说,约翰礼拜六拿着他的琴出去上街拉,我总是不相信,整这个能赚钱吗?现在瞧瞧,约翰多像回事啊,我刚看到,真有人给钱,就是有人愿意听这些高雅的东西。这一天下来,吃喝能赚出来了。”

    许霜降望着风吹起了乔容成额前的一缕散发,再想到前次看到他演奏到半途,飘起了毛毛细雨,他顶着雨拉完一曲,头发脸面都潮润了,只剩一两个人留在原地听完。

    “站一天也蛮辛苦的。”她说道。

    “也是。”黄洁随意点点头,表情中还是羡慕居多,她探问道,“约翰每个礼拜都过来啊?他那边市口不好?”

    许霜降不知道乔容成现在拉的是什么曲子,悠缓地卷在风里似低吟。她竟不知怎么评说黄洁的市口,无语片刻后,终是觉得不答不妥,实话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看见他来这里。”

    “约翰也真是的,拉完琴也不上家来看看,和我们吃顿便饭再回去嘛。”黄洁拍着许霜降的肩膀,亲昵道,“苏西,你也这样,搬走了就不来看看钱生和洁姨了。以前你们在,家里可热闹了,洁姨把你们当做自家孩子,现在你们都走了,家里骤然静了,洁姨可想你们了。”

    许霜降说不来亲热话,她讪讪笑着,听到最后,不由问道:“洁姨,现在没有人住进来吗?”

    “还没呢。对了,苏西,你有什么同学要是想租房,帮洁姨介绍介绍。”

    “噢,好的。”许霜降应道,心里很有原则,如果有同学问上来,她只介绍男生去,绝对不介绍女生去。

    黄洁显然很注重这件事,仍然絮叨着:“你钱叔叔也习惯了家里有年轻人,但他又不宣扬咱家有空房可以借出,谁知道啊?”她叹了一口气,“苏西,你也知道的,你钱叔叔就是个老爷,住在那里就整天不挪动,家里事都靠洁姨撑着,洁姨是个女人,在国内还认识几个大字,在这里连个字母都不识的,你钱叔叔答应把房租出去,但行动是不管的,让洁姨去哪儿找人来住嘛?”

    “我也只能在做礼拜时给教会的兄弟姐妹说说,让他们帮我留意留意,但哪儿有这么赶巧的事?”黄洁愁上眉梢,说着说着就似在抱怨:“苏西,洁姨也不怕你笑话,你钱叔叔啊,是个不沾俗务的清高人,每个月固定拿出点家用,其他都不理事,洁姨为了照顾他身体,在吃喝上从不节省,我的工资也要拿出来贴补家用的。”

    许霜降嗯嗯地点头,这是黄洁和钱先生的家事安排,她听着有些尴尬,却止不住黄洁诉说的兴致:“以前你和约翰住着,洁姨一分都不沾房租的,全用来维持一家开销,现在没人来住,洁姨压力很大的,洁姨家里头还有个快七十的老娘,女儿也才高中,真是为难得很。就说这次钱生的女儿结婚吧,他做爸爸的,给多少钱,洁姨是不问的。但洁姨怎么说也跟钱生在一起了,算得上半个长辈,外国人结婚就兴拿朵花送瓶酒,钱生家里人入了籍,骨子里不还是中国人的操办法吗,晚上亲戚老表们都要聚起来吃顿饭,洁姨这个红包,你说能不给吗?问钱生,钱生也不说该给多少,就说让我表表心意也好,我第一次见他女儿,还是这样的大事儿,你说能给少吗?洁姨压力大啊。苏西,你有空就帮洁姨去你同学堆里问问,有没有租房。”

    黄洁一番话说下来,又叹了一声:“这些话,洁姨是没的人可说的。苏西,你这样乖巧一个大姑娘,虽说在洁姨家里住得不算长,洁姨却是真正喜欢你,瞅着你,就想着要是我姑娘也像你一样,在我跟前晃,该有多好啊。”(未完待续。)

第285章 真实世界的另一部分

    许霜降心软,越听越动容,脱口而出道:“洁姨,我帮你在学校里贴个广告条吧,留你的电话还是钱叔叔的电话?”

    “哎呀,那敢情好,苏西,谢谢啦,你写钱生的电话,他留在家里接待别人看房,是情愿的。”黄洁笑容满面地拉起许霜降的手,“你只要说明白,就要咱中国学生,一个两个都不成问题。其他国家的人,叽里呱啦地,洁姨听不懂话,怪不方便的。”

    “好。”许霜降点头道。

    “你这孩子,说话做事都这么秀秀气气,多招人疼。”黄洁眼睛一瞄许霜降身后的背包,关切道,“哎呀,背这么多,沉不沉?出来买菜吧?”

    “是啊,买了一颗卷心菜。”

    “小包菜好吃,洁姨也常买。”黄洁停顿片刻,目光一转,忽道,“苏西,待会儿上洁姨家吃饺子去。”

    许霜降一愣,忙谢绝道:“不用了。洁姨,你不是晚上还有喜酒吗?”

    “你钱叔叔去,我不去,我到市政厅门口观了礼,就回来了,人家大喜的日子,何必让人心里不愉快?”黄洁自许霜降住进钱家后,就陆陆续续地抖漏了她和钱先生的不少事,这会子,她也不遮掩,说得相当坦率。

    许霜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憨笑着。

    “就这样说定了,洁姨正好要给你钱叔叔包饺子冻起来,让他下个星期当午饭吃。一样要铺开架势,咱们先做几个,当晚饭吃。我把约翰也叫上,让他吃了再回去。”

    黄洁想让许霜降帮忙介绍房客,任许霜降如何推辞,她都亲热地挽着许霜降,不许她说不。许霜降实在生受了耳茧之累,对面乔容成拉着琴弓,她没听清多少,只抽隙听到了一些弦声里的咿咿呀呀,耳畔尽是黄洁的说话声。

    黄洁许是很久没和人闲聊了,此刻揪着许霜降说个不停:“你小廖阿姨,还记得吗?她有男朋友了。”

    许霜降脑中立即闪过那总是化妆的女子,上了四十,竭力妩媚着,但仍遮不住颈中的细纹。黄洁口中的男朋友一词,让许霜降心中极其不适应。

    “那男朋友不好,五大三粗的,不知道在干什么。”黄洁摇头道,“小廖把他带来玩过,你钱叔叔也不喜欢,说这人没修养。我真不知道小廖什么眼光,图他些啥,估计也就那膀大腰圆的身块,瞅着能唬人,替小廖挡挡那些欺负她的二流子。”

    “唉,小廖认识他三天,就搬到那人借的房间去了,她自己说床都没一张,直接弄了个垫子跟人打地铺,最烦就是箱子没地方好好保存,上次打包了一箱衣服,叫那男的拖了寄到我这里,我给她搁到你住的那屋了,剩下一个箱子她留在那屋里,买了把锁,整天出出进进都带着钥匙。你说,她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还不着四六,到处打飘,我呀,就看这小妮子啥时候后悔,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轻易甩掉,那人满身腱子肉,可不是好相与的。”

    七八个人悠闲地散在乔容成面前驻足倾听,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另一些人惬意地走在街上,太阳已略偏斜,温度却正相宜,阳光金黄金黄的,大把大把地洒上行人的身前背后,折到地面,映得青砖都敷上了一层温润的暖灰色。

    每一个人都被阳光照耀,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如此安逸。

    许霜降不太喜欢听到小廖的故事,此刻明明未到薄暮,她望见对面乔容成的风衣下摆衣角扬起来,感受着颊边吹过的风,竟似乎提前觉得凉了。许霜降心里明白,她认识小廖,知道小廖就在不远的城市生活,听闻小廖和彪汉子睡一屋却看紧一把钥匙,清楚那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但她永远也看不进那部分的内里,也不会愿意去窥视那同样有血有肉但无端凉薄的另一种生活。

    我们的时空有时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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