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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宋朝好丈夫-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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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大听得两人谈妥,只觉得送走了一个**烦,顿时神色轻松了起来,叉手道:

    “是,大人。只不过,听说王纲首已经回船了,还带来了太宰府负责礼仪的藏人将来查看国书,却迟迟没有来进见大人……”

    楼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道:

    “不用理会,传令下去,待会等战火一熄,就在唐坊五里之外海面结连环船阵,月下摆宴,请扶桑国主的那位使臣式部丞与会,王世强他自然会带着太宰府藏人将过来赴宴。”

    说罢,他转头再看了一眼远处那抹绿影,便不再多想,举步走回了舱中,只叮嘱道:

    “你去传话,也请那位唐坊的李海兰李姑娘与会,你记着,如果叫我看你们在国宴上不知自律,见到美人就嘻闹调笑,损了大宋朝廷的颜面,就全都给我滚回峒寨里去。”

    又淡眼看住了他,

    “——你也一样。”

    楼大缩着脑袋应了,楼顶上的季青辰目送着楼云的背景消失在了甲板上,不由得皱眉沉吟。

    “大妹子,你可不要小看了他。”

    黄七郎当然也知道她对楼云的所知,最直接的也还是那两幅画像,虽然她必定也搜集了明州、泉州、广州三地市舶司提举主官的背景履历,他还是提醒道:

    “楼云这人虽然是科举出身,今上四年前登基时第一场殿试里亲点的探花郎,又出身于明州楼氏世宦一族,但他十四岁到江浙一带投亲靠友之前,只不过是西南夷折冲土司府附近部落里,一名有汉人血统的夷奴。”

    她微微点头。

    她心底清楚,正是因为楼云的这种出身,她自然地愿意相信他会对唐坊有所帮助,至少他的这种边夷汉人的身份,只要她应对得宜,他应该更能理解唐坊建船的需要。

    “这些日子在船上,我也和他有过交往,果然不是个寻常人,他十六岁加入淮北军中,冒死潜入金国境内联络山东义军,立功受封八品军职;二十岁弃武学文,六年后金殿题名——”

    黄七郎说到这里,咋舌间不掩叹服之色,却又可惜此人偏偏要和王世强作对,

    “要说他这半生,不到三十岁,恐怕就已经经历了好几回的脱胎换骨,以我看,此人心志极坚,城府不可窥测——”

    她当然明白,由西南夷的夷奴出山,十四岁能独自生存下来还不算是极难的事,真正难的是他能重新溶入大宋汉人的圈子,被明州楼氏接受为族人,这才算是得上是第一回换骨;

    十六岁进入军伍,深入金国边境,平安回来得授军职,由夷奴一跃为宋官,是第二回的换骨;

    更难得的是二十岁弃武从文,居然还能高中三甲探花,在士大夫备受尊祟的大宋朝,果然是重新投胎一回的际遇了。

    要知道王世强就是因为科举不成,才弃文从商,又因为他心中登堂入庙的士大夫之心不熄,才又想商而优则仕。

    他以海商的赚能能力接受市舶司按例的虚职官品,再加上妻族的助力,从而有资格进出宰相府邸参与北伐大计。

    如果他真能促成这件大事,成就辅助赵氏官家回复旧京的泼天大功,历史都会被改写。

    她读过的初中历史课本中,可没有南宋北伐成功的记载。

    “黄七哥何必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她弯眉而笑,看向黄七郎,

    “黄七哥何尝不是半生之中,好几回脱胎换骨?不说别的,就说这位楼云楼大人,他再好的本事,哪里又比得上黄七哥你抛弃在黄河筏帮里的生意和产业,带着嫂子三次偷渡黄河,回归大宋的血性?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她偶然听说了他的这番往事,她怎么就敢和他商量做生意?

    黄七郎心中最得意的未尝不是这件事,再听她娓娓道来,钦佩之情没有半丝虚假,他的品性再是沉厚,也不由得咧嘴大笑,心中舒畅。

    “大妹子,你看——”

    他指点着楼云的身影,只见他进入舱中,却又从舱梯走上了楼船之顶。

    海风中,他按剑而立,绣鸟纹的雪披翻飞,披风下除了一身赤艳绯衣,右臂上尤可见着披挂半副铁甲森寒,见得他如此卓然不群的俊逸身影,黄七郎笑道:

    “果然是好一位俊杰人物!按说,要不是我上回跟王贤弟一起去明州楼府拜见楼老大人,在楼府第一次遇见楼云的时候就察觉出,他不太支持王贤弟献到宰相府中的北伐大计,我实在也想和他真心结交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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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内外勾结

    暗沉的楼顶火光落在了黄七郎的面上,让他颇为肥胖的侧面浮出一层血光,他沉声道:

    “我出身西北,虽然也愿意以和为贵,大伙儿好好地做生意过上好日子,但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总有一场厮杀,楼大人不是在西北出身,又和王贤弟不同,我也不能怪他不明白。”

    “我看他也未必不明白,只是他的盘算,实在和咱们不一样吧。”

    她也不由得接了一句,黄七郎听到“咱们”两字,知道她相比楼云,还是把王世强看成了自己人,心中安慰,侧目看她,咧嘴笑道:

    “我知道你就算对王贤弟失了望,对他的北伐大计却没有失望。”

    “这我又能说什么呢?”

    她也苦笑着,“既然落到这世上了,总不能等死,我是一定要搏一搏才甘心。”

    但未必就一定要支持一年后,按王世强的计划就要开始的这一次北伐。

    虽然王世强一直隐瞒没有告诉她,但她也听到了几丝风声。

    “黄七哥,如果还能再晚上一两年——”

    而在她眼中,北伐计划哪里能三年前就提到了御前,明年开春水涨时就要进行?

    ——太仓促了些,还要准备几年才好。

    至少也要把楼云这样掌握了大笔财源的地方官员说服才行。

    只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她和王世强有婚约,当她听说他居然娶了明州楼氏的长房嫡女,轻而易举接近了江浙籍主战的士林、官员们时,再听说他经由楼家引介,进出宰相府邸,与当朝参知政事又是太后族侄的韩宰相交往渐多时,她都简直忍不住要赞一声:

    好眼光,好手段!

    如此捷径,实在是由不得人不急于求成。

    毕竟,蒙古南下之时,她未必一定会丢命,但唐坊能养活三万坊民的东海生意却是不可能保住。

    与其如此,不如先发制人。

    她至今没有改变支持北伐的心意,没有断绝财源上的支持,至于将来到底能不能成功,历史能不能改变,她如今已经是活在其中,来不及顾及这许多了。

    “大妹子,这事儿,不是咱们急,是韩参政急,官家也想有一番作为——”

    黄七郎虽然一直奇怪她隔着茫茫东海,和他一样居安思危的心思到底从哪里来,但想着她小小年纪就要拉扯两个弟弟长大,又蒙恩受教于从金国逃出来的老宋僧,想法有异于常人才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唐坊的生意和大宋的繁荣安危那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王贤弟也就是对她这种古怪的心思知之甚深,拿定了她不至于彻底翻脸,才想着先娶了楼氏,还能回过头来挽回她罢……

    前两次上门求见她时,王贤弟也曾经陪尽了小心,苦苦央求,甚至还答应只要她回心转意,他就按以前她希望的那样留在唐坊,每年只回一次大宋,就当做了他们季家的入赘女婿,她这一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当她的唐坊之主。

    只可惜,她把男女情事与结盟北伐分得太清楚了。

    “大妹子,扶桑内乱,你现在也是正要和三郎协手合好的时候,他毕竟能保住唐坊,就算有什么不合之处,也都各自退让一步为好——”

    他不由得劝说,她却笑叹着,想着季辰虎要改姓的事,道:

    “黄七哥,你放心,我也不能时时都等着三郎来保住我自己的嫁妆,我自然有我的准备——”

    正说话间,天地间突然一暗,夕阳沉入了海平线之下。

    她心中一跳,立时举镜,远望港口。

    天际线上那最后一抹血艳夕阳终于消失在了灰蓝海中,桑墙外的天空见不到一丝晚云,只有一片黑蓝无限的星空。

    在夕阳坠入海中的那一瞬间,港口林立密布的岛礁、上面大大小小的箭垛蓦然间同时举火。

    “咦,这是谁的命令?”

    已经赶到楼顶的李先生不由得失措,看向季青辰,只看脸色,便知道也不是她的命令。

    他顿感意外,大娘子不知,二郎又远在高丽,唐坊里还能谁能命令唐坊水门和箭垛里的坊丁?

    赤红金黄的火把在曲折的港口绵延十几里,一时间光亮天地。

    突然间,火光照出了一只从海水中窜出来,犹如深海猛兽一般的彪厉黑影。

    它没有翅膀,却如飞一般跳上岛礁,攀上了谢家九层箭楼,

    它没有皮毛,却看得到它头上懒人发髻的黑发飞荡,露出斧凿刀削的五官,如猛虎般的厉眼,白净得发亮的一身健肉纠结坟起。

    双腿登踢之间,它已经爬上了箭楼,它没有兵器,却一拳头轰然砸开了楼盖。

    在谢家守卫们的惊叫中,它伸手擢取了楼中燃烧着的火盆。

    火光下照出一个浑身赤-裸,手持双股雪亮鱼叉的彪形大汉,火盆在他手中高高举起,撕亮了苍穹……

    “是三郎!”

    李先生不禁失色,举着望远镜的黄七郎更是惊叫了起来,嚷道:

    “三郎他竟然逃了出来——”

    就连喜出望外的小蕊娘也兴奋嚷着,道:

    “我就知道季三哥一定不会被抓住,让大娘子为难!”

    挤到了楼底上的伙计们,虽然都是二郎季辰龙的心腹,面对唐坊外面如此庞大的船队,他们此时也不禁佩服庆幸着,纷纷笑语道:

    “果然是三郎,这一回看那宋使还能把唐坊如何?!”

    唯有她,沉下脸,一言不发。

    “……”

    刚刚上楼的季妈妈悄然上前,走到了她的身边,听她耳语吩咐了一句,便低头退了下去。

    仰天一声狂啸,如雷滚过。

    本应该被押在国使船上的季家三郎季辰虎,站在了箭楼之顶,挥舞着手中的雪亮钢叉,向港口中前围后堵的唐坊男女们,再次发出一声震天狂啸:

    “杀——”

    伴随着这一声,一直追在大宋船队之后,那五百条板船上的上千唐坊男丁们都同时吼叫了起来,就连渔船上手举火把的秀美渔女们,都被激得发根直竖,从肺腑中发出一声呐喊:

    “!——”

    无字无语,声势骇人。

    风撕浪滚,这正是扶桑唐坊众人远在边荒之地开河拓土,外制番敌,内压群商的悍勇血性。

    “先进港这十条船全都是乔装改扮的海贼——给老子杀光他们——”

    季辰虎的咆哮声如猛虎出闸,在夜空中清晰可闻。

    他所指的十条船,是已经从箭楼之间穿过,进入了唐坊十里海域的前十条大宋海船。

    其中,当然包括国使楼云所在的九桅福建巨船。

    黄七郎大吃一惊,连忙看向季青辰,求情道:

    “大妹子,那里可还有我们家的船,可不能和福建海船一起,一把火全烧了……”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转头就跑,嚷着叫着,唤着他的心腹船头,

    “黑毛呢,李黑毛你这混帐在哪里?快去通知东坊里的宋商,准备出船救人,救船——”

    “黄七哥不用去了!”

    她一口截断,“怕什么?光打雷不下雨,姓楼的这是和三郎一起作戏给我看呢!”

    耳听得她直指季辰虎和楼云勾结,外面这样的热闹居然都是假像,楼人众人一时间都震惊看她。

    也不需要李先生打手式,伙计们只看大娘子铁青的脸色,立时低了头,知道不能多听,悄悄儿转身就溜下了楼。

    黄七郎止步扭头,半咧着嘴看向她,脸色惊怔,她也不多说其余,继续冷笑着,道:

    “这位楼大人果然大方,为了拉拢三郎,居然答应把谢家的箭楼送到三郎手上,三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爽快人了——”

    李先生和黄七郎相顾失色。

    “世上哪里有这样巧的事情,他能活捉了三郎,居然还会让他毫发无伤又逃了出来?当我们全瞎了?莫非这位楼大人以为我是个妇人女子,在这东海唐坊里能带着大伙儿一起活下来,全靠着运气,不是刀头见血一路挣扎过来的?”

    她冷讽着,却突然又笑了起来,转脸看向了不敢说话的小蕊娘,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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