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色-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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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爷子偷眼打量起楼子珉和肖逸——两个人都认真的听着，肖逸并没有因为小玉年轻而轻视她，而楼子珉竟然也没有因为听这些枯燥的雕刻故事而假装应付，两个人看去都是认真且自愿当个听众的。
赵老爷子不由得感叹了起来——小玉的朋友……实在太少了。
自从小玉来到赵老爷子家后，就一心迷恋上了雕刻，虽然也会偶尔和街上的小朋友出去玩玩，但大多数时间还是泡在自己的身边，磨着自己交她雕刻的手法、技巧。就算上了学，也没有交过什么朋友，一有时间她就在纸上画画写写，把自己想要刻的东西画出来。
但因为刻玉刻石所画的东西只是最为粗鄙的线条，所以她平时在本子上画的东西就算被同学老师看到了，也没人认为这是她有什么艺术天赋的创作，反而认为她画画很烂。
没有共同语言、得不到别人理解，但小玉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她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回忆着石头们的纹路，想着赵老爷子雕刻时的手法来打法课余时间。
就算偶尔跟同学出去，也从来没见她把哪个要好的朋友往家中带过，没想到现在来了两个男孩子，竟然能让小玉打开话匣子，只凭这一点，赵老就从心底感谢他们。
“肖逸啊，虽然时间还没到一个月……不过我还是决定正式收你为徒了。”吃完饭后，赵老爷子突然对肖逸说道。
肖逸一脸的诧异，随后转变为兴奋，连忙站起身来给赵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师父！”
从桌子上的紫砂茶壶中倒出一杯清香的君山银针，恭敬的端到赵老爷子的面前。
这是一杯毕恭毕敬的拜师茶。
喝过茶后，赵老爷子和肖逸一同回到了工作间，人都已经入了门，估计赵老爷子是要准备亲自指点他雕刻的技巧和门道。
琢磨——雕琢、打磨。
制作玉石中最为主要、同时最费功夫的就是——打磨。
将已经刻画出的线条修整得更为完美，同时还要心小，不要一不小心破坏掉已经成形的地方，同时还要装凹凸不平的地方处理得平整圆滑。
小玉的第一件作品“幸福的瞬间”因为画面相对简单，所以只花一整天时间就制作完毕了，可是这第二件作品竟然足足耗了三天。
第一天，大制的形体就已经出来了，并且进入琢磨后期的工序，各式各样的钉子，在她的手中换来换去，各种不同的线条深深浅浅的从她的手下流出，那块翡翠上面变得越来越精细。
此后的两天则是更为细致的雕琢和打磨、修整。
此间，肖逸似乎得到了赵老爷子的指点与大力支持，那个工作间里的砖头料不要钱似的任他遭害，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无论被他雕废多少，赵老爷子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另一方面，楼子珉则除了偶尔看看小玉雕刻外，或外出熟悉着周围的环境，或回到家中后抽时间自己练起了书法……
卷一 第十五章 钱塘湖春行
三个年轻人的日子规律且忙碌的进行着，直到小玉同学“出关”的那一天为止……
“当当当”，门被敲响，楼子珉拉开房门，小玉那些虽然有些疲惫，但依然满是兴奋的双手背后看向他。
楼子珉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没卖什么关子，小玉直接把自己背后已经完成的作品拿了出来。
“……”双眼有些发直，楼子珉的眼神中满是惊讶，惊讶得一时没有发出声音。
“我看一下。”楼子珉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他把小玉让进房间，自己却双手举起那件双面雕刻而成的摆件对着房间里的日光灯看了起来。
原本，他看不明白有绺的那部分，此时已经给出了完美的答案……
正面，作品的左边是一棵杨柳，下面粗糙的树杆上表皮的细纹清晰在目，上方那团绿色的丝绦被做成了随风摆动的柳枝，绿色左上最浓，越向右边越稀少，那稀少的枝条被小玉用一条条刻画的痕迹独立了出来，变成了一绦绦轻巧的枝条，仿佛在风中俏皮的摆动着。
再向右，玉石的中间部分有一团相对浓厚的白棉，那团带棉的部分被她划分成了湖面，白棉中有着淡淡的一抹绿色，那抹绿虽然很浅很浅，可是竟然被小玉在上面弄出了水波纹，就好像是那棵绿柳的倒影一般！
湖的下方是岸，岸边有几块崎岖不平的、同样是乳白色带棉的部分做成了石头悄然立于岸边，在湖的上方，有着一抹淡淡的绿色——与另外一半石头上的手镯是同样的位置——被小玉精心突了出来，雕刻成了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
石头最右边，就是绺的位置，在正面，那处绺被处理成了一扇墙面上的纱窗，而在反面，小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感，竟然开了一道垂直的细长小口，随后把玉石中间掏空，只在两侧留下薄薄的一层，而后在后面那一侧的里面浅浅的刻出了一个文人持书的阴刻！
难道她就不怕手一抖把这块石头毁了？！
仔细观赏了这件作品后，楼子珉有些心惊，她是怎么想到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来处理这个作品的？
小玉此时正好奇的走在楼子珉的桌边，看着他桌子上今天刚刚写完的一副书法作品。
“你就不怕刻坏了？手一抖的话，这半边可就完了。”
“嗯？”抬起头来，小玉有些奇怪的反问：“怕什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而且直接把人刻在反面的话出不来我想要的那种效果。”她想要追求那种真的、仿佛从窗子外面透过去能看到里面人的那种效果，思考了半天之后才得出“把中间掏空，然后把人物刻在后面那片底子上面”的想法。
只有真正追求创造的人，才能做出真正的惊世之作，就算失败再多次，也无法阻止他们探索的脚步……
没有继续就那个问题讨论下去，楼子珉有些可惜的看着手上的这件作品问道：“做的太精美了……你舍得卖吗？”
“谁说我要卖，这个送你了。”低头又看到楼子珉刚刚写的那些字，小玉突然笑着指着那张纸，“不过嘛~我有个要求。”
好像生怕到手的东西跑了似的，楼子珉连忙问道：“什么要求？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把这件这么精美的摆件送给我，干什么可以~”
“要你写几个字，然后我照着样子刻在上面。”
“字？为什么你不自己写？”
“因为我的字没你的好看啊。”
小玉说的理所当然，但是楼子珉却依然糊涂：“难道你让我直接写在玉上？？”
“当然不是，你写在纸上，虽然我没办法临摹别人的字体，但书法作品除外，书法与绘画相同，我倒是可以模仿着样子把它‘画’在石头上面。”
“画？你照着书法大师的作品多画画，时间久了说不定你就会无师自通了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他还是笑着拿起了笔，又问道：“要写什么字？说吧。”
“不可能的，至少我觉得单纯的模仿是没办法真的学会书法，为了让比划更加接近，在写有些字的时候我只会按着形、而不是字的笔顺去刻的。——啊，对了，你就写‘钱塘湖春行’五个字就好了！”
她的这个灵感是来源于楼渊修的“钱塘湖春行”，而这幅作品又是楼子珉亲自送来的，在她的心中认定——没有楼子珉和他的父亲，自己是不可能创作出这副作品的。所以，这件摆件送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淡黄色的笔杆，笔尖吃满了墨汁，楼子珉提起毛笔，脸上原本轻笑阳光的表情突然一变——站在一边的小玉还是头一次看到楼子珉写书法，她没有想到，楼子珉专注起来脸上的表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与爷爷专注起来的神情非常相似！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连她自己，一旦认真起来双眼也会向楼子珉那样闪烁着名为专注的光芒。
屏神凝气，所有精神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笔尖，笔一动，五个字一气呵成，不见半点犹豫。
“可以吗？”字写完了，那淡淡的、可以迷倒无数青春少女的笑容再度爬回了脸庞。
小玉揉了揉眼睛，回了回神，刚才楼子珉书写时那聚精会神的样子，让她看的有些发愣。
“嗯……挺好……”匆匆低下头去，仔细的看着那几个刚刚写完的字，原本以为楼子珉所书写的会是有些秀气的、接近他父亲楼渊修的那种圆润飘逸体，没想到他的字体却是另一种风格。稍稍有些消瘦的行书，飘逸在白色的纸上，五个字一气喝成，笔力十足，墨色穿透纸背。
“帅气、稳重”——这是小玉看到第一眼后的评价，又想到他曾经说过自己被父亲逼着练习书画，看来他从小在书法上的功夫下的肯定不少，不然这么轻的年纪是绝对不可能写出这么深厚笔力的字来的。
卷一 第十六章 我想赌石
抱着楼子珉写的字还有摆件，小玉推开大门回头说道：“我先拿给爷爷他们看一下，明天把字刻好之后再送给你。”
“对了，小玉。”楼子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
“怎么了啦？”
“你有没有想过要学一学微雕？”
“微雕？”小玉有些诧异，“学微雕？”
“对啊。”
“虽然微雕挺精细的……不过我总觉得太小的东西的表现力并不是太强……”而且……她的心里又加了一句：我觉得那些过于细微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一件相对大一些的、精美一些的东西好看来着……又不是谁天天都带着个放大镜四处乱看。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笑了笑，楼子珉解释道：“确实没有必要学习那种过于细致的雕刻技法，但如果只是把一般的雕刻手法中融入了微雕的特色——比如在你手中那件钱塘湖春行上的空白处雕刻出一道诗，而不是只有一个题目，融入一点微雕的手法，可以让作品更加充分、精细，而又不至于过于细小。”
小玉的两眼一亮：“确实……你说的有道理，原本在雕刻时就会把有些地方精细化……如果融入一些微雕手法、却又不用雕刻的过于细致也是一种好办法！”
似乎打开了一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一般，小玉此时心中澎湃不已，“我会想办法去学的！想要在翡翠上进行微雕还要专门定做雕刻工具……谢谢你！”
晚饭的餐桌上面放着小玉刚刚雕刻好的“钱塘湖春行”，赵老爷子和肖逸两个人根本顾不上吃饭，两个人六只眼睛——赵老爷子戴上了眼镜——再加上两个放大镜，不停的在那件作品上比来比去。
在赵奶奶正式发火前，赵老爷子终于长叹一口气，把视线从那里移了开来，肖逸连忙把拿起那个摆件，仔细的看了起来。
“师姐就是师姐，不光技巧熟练，连创意都这么别致。”正面反面都看了个够，肖逸这才学着赵老爷子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放大镜和摆件都放到桌子上面，“小楼，这个是师姐送给你的，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参考临摹一下。”
“当然可以。”楼子珉手中还拿着筷子，听到肖逸的话后点了点头。
此时肖逸才发现……貌似在他看那个摆件的过程中，桌子上的饭菜都下去一小半了！
第二天一早，小玉起的似乎比平时还要早些，她先是收拾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又跑到厨房非要帮着奶奶做早餐，然后又巴巴的把饭菜端到桌子上，招呼完了楼子珉后又请出爷爷前来用饭——一句话，明显有什么企图！
此时，奉命蹭饭的肖逸也从前门来到了客厅。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然我这老头子连饭都吃不安生。”板着脸，赵老爷子故意装出一副黑脸来。
“也没什么事~~”小玉甜甜的笑着，眼珠却不停的转来转去。
“噗……”楼子珉不小心笑出了声，在小玉那杀人般的视线投过来前，提前低下头，拼命向嘴里送着大米粥。
另一边的肖逸则聪明的多，一声不吭的竖着耳朵在一边听着。
小玉先是咳了两声，这才开口：“爷爷……我那天买的那块翡翠都雕完了……”
“家里还有些明料……哦，对了，你不是还买了一堆‘砖头’吗？这么多能用的材料呢，足够你雕上一阵子了。”明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赵老爷子故意跟着绕起了圈子，现在肖逸糟蹋的都是赵老爷子以前买的砖头料，小玉的那堆材料都放在院子中没动过呢。
“爷爷……我一直在想啊——将来我不是得帮着你打理这个店吗？总不能老是让您老人家自己出去买材料对吧？再说那些翡翠也好、玉石也好，现在的价格越来越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