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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满床笏-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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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垣望着她恨恨的目光,越发笑道:“我?我是不能够的,我又并没天生痴愚,也非聋哑,当然不用去扎针了。”
  琉璃见他居然像是自己的心里虫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惊讶之余,便朝上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不防范垣凝视着她的神态举止,想控制自己不去仔细打量,但是眼睛却总不由自主地瞥过去,只是每多看一分,那惊心动魄的感觉就也更多一分。
  实在是太像了,种种的小细节,娇嗔,愠怒,委屈……假如不是顶着温纯的脸,几乎就是栩栩如生的陈琉璃在跟前儿。
  范垣慢慢地转过身,强让自己不去看她。
  琉璃见他突然默然地回过身去,不知如何,便走过来,伸手轻轻地拉了拉范垣的衣袖。
  范垣一颤,垂眸望见拖着自己袖子的那纤柔小手,瞬间,有泪撞上眼眶。
  琉璃没有开口,但在范垣耳畔心上,却明明响起陈琉璃的呼唤:“师兄……”
  范垣无法再站下去,他仰头悄然地深深呼吸,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将袖子从琉璃的手中轻轻拽出来,范垣迈步往前,一径地去了。
  身后,琉璃呆呆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隐隐知道范垣是不高兴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他不快,难道是方才的白眼太过藐视,所以惹怒了他?
  想来也是,她一见到他,不知不觉就想到昔日在陈家跟范垣相处的种种,便流露出昔日的任性跟放肆,但是……但如今的范垣不是当初那个白身少年了呀。
  琉璃暗自后怕,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下次见了师兄,我、我一定要对他恭敬些,不能再忘形啦!”
  且说琉璃正在呆想,突然身后有人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纯儿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琉璃听着声音耳熟,回头看时,却不由怔住,原来竟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长房范承的表兄王光。
  一见到他,琉璃想到上次的遭遇,低头便想走开,不料才往左一步,王光便也随着往左移动将她拦住。
  王光笑道:“妹妹走的这样快做什么?方才不是跟四爷相处的很好么?就跟我也多亲近亲近如何?”
  琉璃没想到他竟然看见自己跟范垣相处,却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总不会也听见了范垣说话了吧?
  正在心惊,王光盯着她水光氤氲的双眼,突然不怀好意地说道:“都说是个痴儿,可你倒是知道哪条大腿最粗,又或者难道你并不痴愚?不然,怎么就知道上赶着去巴着四爷呢?”
  琉璃咽了口唾沫,跟这无赖下作的少年相遇,让她有点紧张,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
  王光则看着她无知茫然的样子,心中更加蠢动。
  原来今日王光去长房寻范承,两人闲话里,不免说起这府里的事。
  王光因也听说了皇帝派御医来给温纯调治的事,就说起来,道:“外头都说皇恩浩荡,不仅对范府另眼相看,就算范家才上京的一个亲戚都丝毫也不怠慢。”
  范承则笑道:“你们只是瞎猜,其实连我也不明白,我听父亲他们说,也许是四爷为了讨好大夫人,所以请太医来给她诊治,又也许真的是皇上皇恩浩荡,特意派太医来的,也未可知。”
  王光回想上回亭子里那一面儿,喃喃道:“这丫头倒是好大福分。”
  范承道:“福分?谁知道。听说前儿针灸,满脸上都扎着针呢,不过这丫头倒是痴的可以,疼的眼泪都掉了,却硬是仍旧一声不出。我看着病要治好是难的,兴许只是白忙一阵,做做样子罢了,不过你所说的福分……也许不是应在这上头。”
  “哦?那是什么?”
  范承向着西北角努努嘴,道:“四爷对这痴儿很上心呢,不仅亲陪着太医前去,私下里也往那痴儿房里去,还不许丫头在跟前儿,谁也不知在做什么……这件事如今大夫人那边还不知道呢,倘若知道了,指不定有怎么样。”
  王光大惊,脱口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王光支吾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上次我瞧见四爷领着她不知去了哪里,两人倒是极亲密的样子。”
  范承想了想到:“我知道了,必然是东城撞破的那次,四爷把她领了去书房里了,……真是荒唐。”
  王光听了,又妒又恨,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范承倒也不敢过分再说,因问道:“是了,你上回到底是怎么了,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又这么连月不来府里?母亲说你病了一场?”
  王光抚着右手腕,只说:“没什么,年前在地上被一块儿冰滑倒,弄伤了手,所以一直不想动弹。”
  范承笑道:“折了手倒是平常,千万别折了别的什么东西,那就事儿大了。”
  两个纨绔少年相视大笑。
  上回王光虽被范垣重罚,但如今伤已经好了,心却不死。
  他别了范承往外,且走且贼溜溜地往后宅处打量,尤其留意廊下,花园各处。
  谁知并没看见琉璃,却给他瞧见了范垣往花园处走去,王光见了他,浑身发抖,手腕也隐隐作痛,本是要急忙溜之大吉,可见范垣似心事重重之态,又且往花园去,他想着跟范承所说的那些闲话,心痒难耐,鬼使神差地走到花园处,跟了片刻,果然见范垣同琉璃站在园圃中,不知私语什么。
  他虽没听见,但却瞧清了琉璃向着范垣绽放的笑脸。
  王光说了这些,见琉璃不声不响,便又道:“我听他们说是四爷看上了你,如今你哥哥又要春闱了,你们家便把你给了四爷,好讨他的喜欢,让你哥哥也好顺顺当当地得个官儿,可真是一举两得呀。”
  琉璃屏住呼吸。
  王光举起自己的右手,原先折了的手腕虽然已经恢复,却毕竟不像是之前一样得心应手,形状略见古怪。
  王光道:“看清楚了么?都是因为你,难怪他出手这样狠,原来是跟你有私情,那么多名门闺秀的都看不上,看上一个傻子?还是说……”
  目光在琉璃身上逡巡片刻,王光淫笑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他无法割舍?”
  琉璃被这劈头盖脸毫无羞耻的话给懵晕了。
  虽然经过上次凉亭之事,对王光的人品早有所悟,但听他说出这许多破格没底线的话,仍是大出意料。
  在王府或皇宫里,若有人胆敢丝毫不敬,早有太监出面拉出去,就算在陈府,也从没经历过这种。
  这些混话不仅羞辱了自己,羞辱了范垣,还羞辱了养谦跟温姨妈。
  琉璃说话不顺畅,心中的怒气却难以平息,当即想也不想,抡手一个耳光过去。
  王光猝不及防,半边脸火辣辣的,他惊愕地看着琉璃,似乎不信一个痴儿会如此对待自己。
  可此刻在他面前,这原本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少女却突然变了,清澈明亮的双眸里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森然冷意,虽个子比王光要矮,却偏是一股睥睨傲然的慑人之意,就像是在什么高不可攀的地方,俯视着他。
  王光被这股气势所慑,竟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正满心错愕之时,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第28章 相护
  王光正在震惊无措之时,猛然听见脚步声响,他是被范垣教训过的,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以为范垣去而复返,当即吓得脸色紧白,不顾一切转身狂奔而去。
  又过了会儿,小桃从花圃中走了出来,一眼看见琉璃,惊喜交加:“姑娘果然在这儿。”她疑惑地放眼四看,“怎么方才听见有人乱跑?没有人么?”
  琉璃见丫头来到,心情才稍微平复,只是右手已经麻酥酥地毫无知觉了,从王妃到皇太后,她从来不曾亲自打过人,这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
  小桃因见左右无人,便对琉璃道:“太太才回去,听说姑娘一个人出来,就打发我来找,以后可别偷跑出来了。不然要挨骂了呢。”
  二月九日,温养谦进场参与科考,此后又考了两场,十七号正好考完。
  养谦从南到北忙忙碌碌,勤学不怠,虽然自诩才情足够,只是天下卧虎藏龙的人众多,要在这激流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又谈何容易,因此他一向谦虚自谨,温和内敛,并无任何骄矜之态。
  十七号考完,十八号,养谦会了会一些认识的同科士子,大家在广才楼上聚会吃酒。
  席间有人评判起这次科考的诸人才学,优劣之类,不免也提到养谦,有人便大加赞赏。
  突然又有人道:“照我看,温兄这次必然是青云直上,独占鳌头的。”
  大家都看过去,却见说话的人姓秦,脸色微冷。
  有认得的笑道:“虽然说温大哥的才识的确在我等之上,可毕竟天下之才如过江之鲫,若说保准能蟾宫折桂,似乎有些太笃定了吧?”
  秦书生道:“能不能蟾宫折桂,一来看的是才学,但第二看的是什么,你们怎么忘了?”
  大家面面相觑,秦书生道:“你们不想想看,温大哥是谁家的亲戚?”
  温养谦向来脾气极好,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人的用意,便敛了诧异跟怒火道:“我的确是从南边上京来,暂时住在姨母家里,这却跟考试有什么关系,这是礼部跟吏部监考,卷子也都是密封批阅,难道我温某人一介无名小卒,还能靠着什么亲戚就手眼通天?”
  秦书生道:“卷子最后还是要交给内阁的,内阁首辅大人,听说是您的表兄,不知是也不是?”
  这倒是无法否认的,温养谦心中暗气,道:“我跟各位相交,不过是意气相投,又念在都是同科之谊,没想到却以这样阴暗心思猜忌我。莫说我跟首辅大人交情泛泛,就算真的跟他有什么亲戚交好,我也只靠自己的真才实学,绝不会做那些营营苟且的事,请秦兄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秦书生冷笑道:“正因为跟你同科,所以才自认倒霉,我们在座的哪里有你这样的门第,如果让你靠着首辅的关系把我们压下来,我们却向谁说去?”
  养谦拍案而起:“一甲三人,二甲九人,三甲一二百不等,不知秦兄能中第几?我温养谦一个人,把你压到哪里去?何况据我所知,自来没有内阁干涉进士选拔的传闻,不知道秦先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你这样公然胡说八道,煽动人心,是想怎么样?你若有胆,敢不敢跟我去大理寺公堂对簿?把你如今的怀疑大大方方说出来,让多官监督?”
  秦书生见他句句锐利,不敢再正面对抗,只嘀咕道:“仗势欺人罢了。”
  养谦环顾在座:“我不知什么势不势,只知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相信朝廷科试公正严密,所以才想跻身其中,一试才学,跟天下英才们一较短长,不管是青云直上还是名落孙山,都是我命而已!如果你觉着科考本就不公平,又何必屈尊降贵的来参与?不要阴阳怪气的只是抱怨,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句话奉送给秦兄!”
  养谦说罢,拂袖离席,又有几个相好的学生,纷纷地过来劝说,挽留,又有人责备姓秦的。
  这一桌人乱糟糟的,不妨门外有几个人经过,其中一人听着里头说话,笑道:“这人就是范首辅的表亲?倒像是个清明有主见的,很不落流俗。”
  旁边一人道:“这人的确不错,我是见过的。”此人却正是郑宰思郑侍郎。
  先前那说话的,是个身量中等的中年人,清癯,三绺长髯,往门缝里一瞥道:“既然如此,小郑你可替我留意。”
  郑侍郎低笑道:“阁老不怕他是首辅的亲戚?”
  这人答道:“你听他方才话中的意思,显然跟范垣的交情等闲。未必肯以亲戚之故攀附于他。”
  郑宰思道:“说的是,既如此我留心就是了。”
  两人说罢,迈步去了。
  是日黄昏,春雨霏霏,养谦扶醉而归,进了门,先去给母亲请安,因不见琉璃,便问起来。
  温姨妈只说琉璃早早睡了,叫他不必去探。
  养谦答应,便想等明日酒醒了再去见妹子,又想这段日子一直忙于考试,并没有好生照应妹子,便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儿,带琉璃出去玩耍。
  这日早晨,养谦起身洗漱妥当,便往温姨妈房中来,因是极早,只两个婆子自廊下走过,养谦正要进门,便听到里头温姨妈的声音道:“给我记着,这件事不许透漏分毫,给我知道谁透给大爷知道,我就绕不得了。”
  众丫头齐声答应,突然贴身的李嬷嬷道:“太太,虽然我们不说,但保不准这府里其他的人不说,若是大爷从外头听了……”
  温姨妈道:“这府里大太太也已经命人噤声了,她的手段你们自然不晓得,她是说一不二的,也难敢有人忤逆。所以我自叮嘱这屋里的人,让你们管好了嘴。”
  养谦听着觉着怪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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