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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射雕时代 1-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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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都让狗吃啦?”
  先前还在欢迎下雨的农民哈哈笑道:“以前的事咱管不着,可
现在不一样啦,包产到户啦,家家都是地主,家家都得留余粮。我
们是能把粮食留在手里就不卖,万一再赶上一回三年自然灾害,我
们怎么办呢?等着饿死?三年自然灾害里饿死的都是我们农民,你
们城里人才死了几个呀?我们得留一手。”
  又有人笑道:“他奶奶的,要是再闹饥荒,我们城里人就下乡
抢粮食去,我跟你们农民拼了。”
  车厢中发出一阵笑声。大家纷纷谈起那三年中挨饿的旧事,谈
着谈着馋虫就出来了。很多人便拿出馒头、大饼和面包,大口大口
地吃了起来。
  老四海没经过三年自然灾害的洗礼,但吃饭问题同样激发了他
的灵感。老四海脑子中灵光一闪,心道:坏了!自己身上虽然有一
百多块钱,可连一斤粮票都没有啊?有钱没粮票,照样得饿死!
  
  第三章 钱神论(6)
  
  中国的粮票制度从朝鲜战争时期就实行了,一直到1991年才废
除掉。好几代人生活在粮票的阴影里,大家是谈票色变。那时每人
的定量是相同的,碰上大肚汉就活该你倒霉了。粮票种类繁多,北
京的粮票出了北京就是废纸,上海的粮票进了江苏就一文不值,如
果想去外地的话,那你必须得有搞到全国通用粮票的本事,否则就
得做了饿殍。其实中国的票证制度比想像中还要复杂,不仅有粮票
,还有布票,也称工业券、油票、副食票、肉票、自行车票等等,
连瓜子、花生都得凭票供应。后来有了电视机,社会上又与时俱进
地发行了电视票。老四海是农民出身,粮票意识比较淡薄。进城上
大学之后他才领略到粮票的伟大和无所不能,在城里买个烧饼都得
用粮票啊,进饭馆就更缺不了这玩意儿了。此时老四海犯难了,没
粮票,到了省城可怎么办呢?
  老四海拉住身边的城里人,问道:“哪里能换粮票?”
  城里人上下看了他几眼,面孔上骤然画满了紧张。忽然他揪住
老四海的袖子,惶恐地小声说:“兄弟,啊朋友,啊不是,同志,
你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是胡说的。”
  老四海晕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苦笑着说:“我就是问问粮票
的事。”
  城里人双手抱在胸前,样子像是在作揖。“同志,同志,我这
人就是嘴不好,可我心好啊!我心特好,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
  老四海歪着嘴,身子离城里人远了些,他觉得这家伙是脑子出
问题了。
  城里人看到他的模样,更紧张了。“同志,我不该说粮食都让
狗吃了,你们当官吃饭也挺不容易的,没有你们,咱们国家能在四
化大路上奋勇前进吗?我偷偷换粮票是不对,但那绝不是挖社会主
义墙角,这不是为了养育共产主义接班人吗?您就把我当个屁,放
了吧。”
  老四海明白了,这城里人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也难怪,这车
上只有自己生得白白净净的,像个体面人。他不想捉弄老实人,赶
紧解释道:“我什么都不是,我是个学生。”
  城里人疑惑地说:“你什么岁数了还当学生?”
  老四海怕他不相信,将已经作废的学生证又拿了出来。“我真
是学生,是大学生。”
  “大学生啊?”城里人的脸上已经换成钦佩了,“我儿子要是
能上大学就好了,等他一毕业,我就成干部的爸爸了。”
  老四海笑了一声:“现在你就能当。”
  城里人道:“他们还小呢。”
  “改名字呀。你姓什么?”城里人说他姓张,老四海道:“大
儿子叫张局,小儿子叫张处,这样你是局头的爹,也是处头的爹。

  城里人一拍大腿:“真他妈高,实在是高!我回去就改,奶奶
的,我儿子全是大猫,想配什么牌就配什么牌。对了,你一个大学
生打听粮票的事干什么?国家不是给你们发粮票吗?”
  老四海解释说:自己去省城找同学玩儿,忘带粮票了。最后道
:“我想问您,什么地方能换粮票?”
  城里人终于平静了,晃着脑袋说:“你们这帮大学生将来只能
挤衙门,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出门不带粮票?出门不带嘴可以,
但不能不带粮票。”说着,城里人龇牙咧嘴地从腰里摸出个皮夹子
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老四海看见,皮夹子里全是花花绿绿的各种
票据。城里人从一堆一两、二两的粮票中找出一张一斤面额的全国
通用粮票,递给老四海。“拿着,这是给我们单位出差时剩下的,
先拿着用。”老四海有点不好意思,咧着嘴刚要说什么。城里人一
挥手道:“一斤是不够,你是小伙子,这一斤粮票够干什么的?可
我就这么多了。你要是用完了,就到黑市换去,三毛钱一斤,全国
通用的是四毛钱,贵一点儿的五毛也能拿下来。你看着点警察啊,
可别让人家把你抓起来。”
  老四海小声说:“拿钱换粮票还犯法?”
  “投机倒把!”中年人又紧张地四下看了几眼。
  老四海感激地点了点头,此后很多年他都记着城里人的面容。
这个满嘴脏话、为粮票发愁的家伙;这个胆小怕事又一心想当干部
父亲的小人物。
  1991年的时候,当老四海在电视里听到取消粮票制度的时候,
他是由衷地高兴,不为别的,为了这个城里人。
  后来城里人告诉他,黑市就在省城新修的立交桥下面。老四海
不明白咱们国家何以会有黑市呢?城里人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
物件有白色的就有黑色的,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最后他郑重
地说:“记住啊,换粮票就老老实实地去换粮票,千万别招惹人贩
子。”
  这一来老四海更惊了,堂堂的省城居然有人贩子?
  城里人看出他的心思,呵呵笑道:“你呀,还真是个学生,什
么都不懂。人贩子有什么新鲜的?人家娶不上媳妇,买一个又怎么
啦?人家生不出儿子来,买一个又怎么啦?”
  老四海苦着脸说:“这不是犯法吗?”
  城里人想了想道:“买孩子是犯法,是缺德了。可卖女人就难
说了。你没去过秦岭、大巴山那一片儿的山区,那叫穷啊,穷得掉
渣。甭说姑娘了,驴都想往外面跑。人贩子把她们从山里带出来,
就是把她们给救啦,都欢天喜地的。卖到山西给煤黑子当老婆,总
能吃上口饱饭吧。”
  老四海大瞪着眼睛不说话,有些事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城里人接着说:“你这模样像个体面人,人贩子也不会找上你
。我告诉你啊,人贩子口袋里都插几根稻草,这是他们的标志。”
  这回老四海是有点印象了,古人说插标卖首,估计就是这个意
思。
  旅程就是这样,有人陪着说上两句,路程也便缩短了。后来,
老四海和城里人谈起了《钱神论》。城里人哼哼着说:“我要是那
个叫董褒的,我就写一篇《票神论》,保证能卖钱。”
  冻雨一直下个不停,省城却到了。
  下车后,老四海想再和城里人打个招呼,却再找不到那家伙了
。他望着茫茫人流,老四海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像一只失群的鸟

  在泥泞的路上走了好久,老四海终于找到表叔所在的工地了。
  远远望去,工地建筑就如一座巨大的水泥柱子,灰黑色的,下
半身还罩着苫布呢。走近了,老四海觉得,这地方不像是有人的样
子。走进工地,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了。工地空落落的,果然是一
个人都没有。
  老四海扯着嗓子,在工地里喊了三十多声:表叔。终于喊出一
个工地守望者来,他大叫道:“谁呀?你找谁呀?”老四海说出表
叔的名字。守望者想了想道:“是不是就是那个工头啊?跑啦,潜
逃啦。”
  老四海大惊,表叔干得好好的,怎么会跑了呢?守望者解释了
半天,老四海终于弄明白了。这座楼是烂尾了!开发商发现省城是
个投资陷阱,楼盖到中途就跑了。工程是干不下去了,工人们便找
工头要工资。老四海的表叔同样没钱,他担心民工把自己的腿打折
了,半个月前就跑了。有人说他去海南了,有人说他跑到外蒙古去
了,还有人说:表叔去了新疆。反正是跑了。
  守望者揪着老四海道:“你是他侄子吧?赶紧走吧,万一让人
家抓住,你的腿就保不住啦。”
  老四海又晕了,表叔和自己是家族的骄傲。表叔领导着二百多
民工大干现代化呢,而自己则是当代大学生。如今倒好,一个成了
欠债潜逃的犯人,另一个成了无家可归的盲流!
  
  第四章 人生之路(1)
  
  烂尾楼是座圆形的大楼,楼顶是个巨大的拱形。它矗立在城市
中央,直指天空,就如一座巨大的男人纪念碑。杂草、小树、灌木
丛和散碎的帆布棚子,如凑热闹的小丑一般将大楼紧紧缠绕着,似
乎是有意烘托万千景象,更像期待阳光雨露的片片芳草地。
  没有人知道,那灰黑、肮脏的水泥圆桶是纪念修建它的民工,
还是纪念缔造它的外地大老板。民工没有拿到工资,老板赔本跑了
,工头光着屁股潜逃了,大楼是烂尾了,烂得极其彻底,烂得掷地
有声,烂得明目张胆。
  老四海仅有的希望也随着大楼的烂尾,二踢脚一样冲上天空,
然后化作纸屑、炮灰和一声哀鸣,连个影儿都没剩下。
  老四海在工地周围转悠了整整一个小时,脚下漫无目标,双腿
如木棍,脑子里全是空白的沙地。冻雨又下起来了,而且比刚才密
集得多。它囫囵个地从空中砸下来,胶水一样将天空和城市黏结在
一起,四周的建筑、道路、人影和灵魂都是黏糊糊的。老四海垂头
丧气地走动着,举目无亲,无着无落。在那一刻,他甚至动了回家
当木匠的心思。
  老四海当然不能做木匠。
  他知道,大城市里有替人找工作的地方,于是便向工地守望者
打听省城人才交流中心的所在。守望者是个胖子,浑身荡漾的肥肉
注满了轻蔑:“什么人才交流中心?还挺好听的,那叫人市。”老
四海倔强地说城里人都叫人才交流中心。守望者道:“你有单位关
系吗?有档案吗?有学历吗?”老四海摇头。“那你有本地户口吗
?”老四海又摇头。“你在衙门里有爸爸吗?干爹也成。”老四海
继续摇头。守望者道:“所以你就是一民工,就是一盲流,只能去
人市。”老四海无奈,只得改口叫人市。守望者舒坦了,得意地说
:“人市就在新修的立交桥下面,沿着大路走就行了。”
  老四海大惊道:“那不是黑市吗?”
  守望者抡着舌头说:“人市就是黑市的必要组成部分,是不可
分割的。任何人想把人市从黑市中分割出去,必将遭到全人类的迎
头痛击。”
  老四海没听完就走了。他断定守望者的父辈一定是北京人,只
有北京人拥有这种混乱的思维方式。
  下午老四海果然跑到黑市去了,只走了半条街他就后悔了,自
己是大学生啊,大学生实在无法和这个环境联系起来。街面上泥水
横流,成连成营的小保姆在地上铺上帆布,席地而坐,黑压压的一
大片,有安徽的,有河南的,也有四川的,五湖四海的口音演奏出
一曲杂乱的乐章。另一个壮观的群体就是民工,大家一水儿的灰头
土脸,一水儿的见人就笑,就差集体跪在马路崖子上了。另外老四
海还看到了倒卖各种票据的倒爷,偷偷摸摸的小贩,狂拉皮条的流
氓,可他就是没发现人贩子。老四海询问了几个找工作的民工,发
现他们不是木匠就是瓦匠,有不少人已经在人市蹲了一个星期了,
依然没找到工作机会。老四海立刻就气短了,人家有手艺都找不到
工作,自己除了读书是什么都不会。现在他倒是理解那句老话了:
书生自古百无一用啊!
  后来,老四海饿了,便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烧饼摊的老板是
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先是用牛皮纸将烧饼包了,然后又系了根草
绳。老四海不习惯当众吃东西,便躲进胡同,解开草绳,狼吞虎咽
地将烧饼吃了。
  老四海是边吃边心疼啊,刚才买烧饼时用掉了二两粮票,如今
手里只剩了八两粮票。照这种吃法,顶多坚持到明天就得换粮票了
,找钱易,找粮票难!他蹲在原地,草绳挂在手指上,一个劲地逛
荡。老四海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回驴人乡吗?
  此时两名男子突然冲进胡同,其中一个胖子揪着另一名矮子骂
道:“你脑子里进西北风啦?人家是干小保姆的,不能随便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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