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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默读-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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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落盏盯着他的手,一时间好像有些举棋不定,在陶然的手靠得太近的时候,她又有些紧张地提了提手里的刀,不住颤抖的刀刃立刻在晨晨的颈侧留下了几条细碎的伤口——她真的要拿不住这把刀了。

  陶然从善如流地把手悬在了半空:“坏人是不是叫‘许文超’,利用你抓走了曲桐,有没有对你做过不好的事?”

  费渡说:“你妈生前为了傍上他,是不是经常把你打扮成洋娃娃的样子,还给你化妆?”

  苏落盏极小地抽了口气,好像用尽了全力才止住自己激动起来的情绪。

  “自己老了,留不住当年的形象,就从孩子身上下手,她还不允许你穿别的衣服,不允许你剪头发,是吗?”费渡盯着她,“她是不是虐待过你?以前打过你吗?”

  苏落盏的眼泪不知是真是假,随着他的话音,倏地落了下来,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忽然间,她觉得手腕一紧,原来是陶然趁机抓住了她提着砍刀的手,苏落盏下意识地一挣,陶然轻声说:“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事本来就是坏人胁迫你做的,你不用担心……”

  他语气柔和,捏住她手的力气很大,苏落盏根本无从反抗,她僵持片刻,终于还是放松了力道,任凭陶然夺走了她的刀。

  一个刑警立刻上前,一把抱起晨晨,脱离了苏落盏的控制范围。

  刚刚赶到的骆闻舟听见耳机里的同事说:“骆队,嫌疑人之一已经落网,指认同伙为许文超,可以申请逮捕令了吗?”

  “可以,马上通知盯梢的那几位兄弟,别让那小子跑了,”骆闻舟侧过身,帮忙把晨晨抬上救护车的担架,转向被警方控制起来的苏落盏,“曲桐在哪?还活着吗?”

  苏落盏没有答话,只是冲他摇摇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巧精致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轻轻提了一下,随即自己意识到了,又十分温顺地低下了头。

  即使看见八音盒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骆闻舟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堵。

  他的目光掠过女孩微卷的发梢、长而浓密的睫毛,突然感觉到有一丝难以名状的、荒谬的难过。

  他一挥手,让同事把苏落盏押上警车,转头往救护车的方向望去。

  几个医生正一边处理晨晨额头上的伤口,一边低声询问着什么,晨晨的家人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令人窒息的失而复得让晨晨妈妈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旁边的丈夫连忙扶起她,两个人短暂的相互指责刹那间烟消云散,相互扶持着走向女儿。

  失踪时间接近八个小时,虽然饱受惊吓,但除了一身轻伤,张雨晨终于还是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了,简直已经堪称奇迹。

  他们忙活了一宿,至少还捞回了一个。

  骆闻舟吁出口气,习惯性地抬起一只手,谁知等了半天,平常会和他击一下掌的搭档却没动静。

  骆闻舟不尴不尬地一转身,发现陶然正围在常宁身边,常宁的眼泪一直止不住,陶然低声安慰着什么,还从兜里摸出了一块手绢递过去,全然忘了搭档是哪根葱。

  骆闻舟:“……”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重色轻友的男人!

  这时,他没来得及收回去地手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骆闻舟诧异地一偏头,见那吊着一条胳膊的残障总裁费渡溜达到了他身边,并且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屈尊做了这么一件多余的事。

  完事,他还慢条斯理地把手揣回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骆闻舟:“啧,真幼稚啊,骆队。”

  骆闻舟无言以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编外人员理所当然地钻进自己的车里,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等司机开车。

  他能以自己浪迹四方、阅人无数的人格担保,他绝对从费渡的话音与神色里听出了不规不矩的调戏意味。

  骆闻舟难以置信地想:“他这是要蹬鼻子上脸了……不,上天了?!”

  

第49章亨伯特·亨伯特十六

  “每当我追溯自己的青春年华时,那些日子,就像是暴风雪之晨的白色雪花一样,被疾风吹得离我而去。”

  ——《洛丽塔》

  “同志们今天辛苦一点,吃夜宵的钱和姑娘们的面膜钱我给你们报销,有老婆孩子的回头我替你们给家属写忏悔信——今天就算通宵,就算把苏家旧宅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个事审清楚,不管怎么样,曲桐那个小女孩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骆闻舟冲着对讲机说完,转向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费渡,“少年,我感觉你可能是扫把星转世,这生日过得真是幸福美满。我是不能送你回去了,给你叫辆车,还是经过哪个酒店把你放下凑合凑合?”

  费渡不答,反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你们值班的时候,一般吃什么夜宵?”

  “一般是地沟油豪华套餐,”骆闻舟表情有点辛酸,“偶尔有个别讲究人,可能吃点档次高的,比如麦当劳。”

  费渡:“……”

  “废话,”骆闻舟一打方向盘转向市局方向,没好气地说,“都跟你似的不好养活,我报销得起吗?前面就有一家酒店,半个月工资睡一宿,我给你停一下?”

  “我不住那家,他们家大堂的熏香太呛了,卫生间还没有浴缸。”费渡慢吞吞地对“饥餐炸鸡肉,渴饮地沟油”的苦逼公务员说,接着,无视自己引发的一系列汹涌的仇恨,指挥道,“接着开吧,你们局附近有一家六星服务还凑合,我可以自己溜达过去。”

  骆闻舟:“……”

  他忍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费总,你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混,一点正事也没有,你家的钱够你挥霍一辈子吗?以后败家了怎么办?喝风都没人给你刮。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过了今……昨天,去民政局领证都有法律效应了,你能不能少作一点!”

  费渡没受伤的手肘撑在车门上,不出声,只是撑着下巴笑。

  骆闻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看他就发愁,要不是因为可怜他今天是残障人士,几乎想把此人从车上扔下去。

  过了一会,费渡又问:“你确定不需要我继续帮忙吗?”

  “你有编制吗?拿工资吗?”骆闻舟到底没让他自己走过去,临近市局的时候,他一边数落着,一边临时拐进马路对面的辅路,冲着一处堪为附近地标性建筑的酒店开去,“有你什么事?”

  “我听说你们逮捕的所谓‘共犯’,是那个凶残的小姑娘指认的,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证据了,对吧?”

  骆闻舟面无表情道:“调查过程保密。”

  他话音没落,费渡就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哦,对了,还因为他和二十年前的连环绑架少女案有点联系,所以看起来可疑。”

  骆闻舟暗暗磨了磨牙,心里盘算着,等着事过了,非得回去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个孙子嘴上这么没把门的。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证据,那小姑娘还不满十三岁,智商看起来很高,但精神状况可称不上健康,她的证词,可信度有多少?你们抓住的男人今天的不在场证明可是警方亲自做的,如果他坚决抵赖呢?”费渡略微一摊手,“还有那个小女孩,你们从她嘴里肯定问不出什么的,反正你们不能对一个小女孩严刑逼供,难不成你们还打算连夜找一个专门从事未成年人罪犯心里的专家来?”

  费渡所说句句属实,这也是骆闻舟比较头疼的。

  今天晚上的所有行动全都缺乏现实证据的支撑,如果不是最后成功救出了晨晨,单凭骆闻舟多次自作主张和先斩后奏,第二天就得有他一顿好果子吃。

  此时,他的车已经开到了酒店楼下,过剩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酒店大堂里清冷宁静的熏香气息,沁人心脾。

  即使已经是凌晨,门口依然有值夜班的门童上前,精神抖擞地上前迎客。

  费渡下了车,正要往里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回来,弯腰敲了敲骆闻舟的车窗,拉开了驾驶员一侧地车门。

  “手机落下了,”他说,“麻烦递给我一下。”

  骆闻舟“哦”了一声,捡起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正要递过去,费渡却好似等不及似的,伸长了手来接。

  他因为车祸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衬衫松松垮垮的垂着,从骆闻舟的角度,正好能看进他低垂的领口,那胸口有一点单薄,但陈列在一副轮廓分明的锁骨下,反而有种内敛的力量感,今天他倒是没有刻意喷古龙水,但此人腐化的肉体恐怕已经给来自世界各地的香精腌入了味,从领口往外透出一股隐约的、若有若无的男香,叫人还来不及仔细品味,就已经杳然无踪。

  费渡伸长胳膊拿手机的时候,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然后一触即走,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了骆闻舟一下,抽走了自己的手机。

  骆闻舟:“……”

  深更半夜,一个性别男、爱好男、血气方刚且暂时无固定伴侣的青年,在无限的工作压力之下,猝不及防地遭到了这种撩拨,其惨绝人寰之程度,不亚于绝食三天的人上网看见米其林餐厅官博深夜报社。

  “我明天早晨应该还在这,需要的话可以过来找我,”费渡若无其事地站直了,把他那遭瘟的手机往兜里一塞,“我可以替你们和那女孩聊聊,虽然我不是问题青少年专家,但我本人当问题青少年的经验比较丰富。”

  骆闻舟心力交瘁地摆摆手:“你快滚吧。”

  等费渡真的滚了,骆闻舟把车停在路边,连抽了两根烟,才从半硬的尴尬状态里恢复过来,他启动车子回市局,内心不由得充满了沧桑。

  普通人学习紧张工作忙,还能以“相亲”的方式解决个人问题,他这种小众爱好者,在这方面则多有不便。

  刚毕业的时候,骆公子也曾经像费渡一样四处浪过几年,然而后来发现,浪荡容易,找个合适的人却很难,而所谓的“醉生梦死”,基本也就是四个步骤,刚开始神魂颠倒,随后习以为常,再后来索然无味,最后落个恶心反胃,再加上有越来越大的工作压力转移他的注意力,骆闻舟慢慢过起了上班下班、回家撸猫的“夕阳红”生活。

  可是心态“夕阳红”了,身体毕竟还年轻,生理世界和精神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内在矛盾,骆闻舟心烦意乱地想:再照这么发展下去,搞不好哪天他就要对着骆一锅的大毛尾巴发情了。

  他暴躁地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呜”一声哀鸣,原地蹦了一下,蹦蹦跳跳地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市局。

  “骆队,许文超拘来了,在审讯室,苏落盏在另一间屋,小郎看着她呢,你是打算……”

  话没说完,骆闻舟匆忙的脚步就顿住了,在楼道里看见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郭叔?”

  郭恒捻灭了烟头,缓缓地站起来,努力挺了挺后背……依然挺不直。

  骆闻舟:“您怎么……”

  “你今天下午去找了我,是要重新调查当年那件案子吗?”郭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是吧?我女儿……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我听说你们刚才找回了一个女孩,人还活着,是真的吗?那现在是抓住嫌疑人了吗?是不是当年菲菲的事也有希望问清楚,除了吴广川之外,还有别的共犯吗?”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似乎重新点着了当年杨老提过的火焰,几乎让人难以直视。

  骆闻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狼狈地搪塞:“我们一定尽力。”

  说完,他脚下抹油,连忙跑了,走出去老远,仍然觉得郭恒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目光快要把他的后背烧穿了。

  审讯室里的许文超在一天之内二进宫,从“协助调查”变成了“嫌疑人”,半夜三更被人从住处拘出来,他脸色十分难看,布满了熬夜的憔悴,嘴角甚至冒出了胡茬。

  此时,他的态度显然没有那么客气了,十指扣在一起,放在自己腿上,苍白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神经质。

  “我没有,”许文超的语气无奈又无辜,话却说得很尖锐,“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绑架过小女孩,也没有杀过人,行车记录你们看过了,非法跟踪、窃听,你们也干过了,我想请问一下,侵害一个人的基本人权到了这种地步,你们找到我杀人的证据了吗?”

  审讯的刑警冷冷地说:“苏落盏绑架同校的女孩,对受害人实施虐待,并且意图谋杀未遂,她在犯罪现场两次打电话给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你是她的共犯,你还有什么要狡辩?”

  许文超往椅子背上一靠,用他特有的轻言细语说:“一通电话,一句孩子话,我就成了杀人犯,我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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