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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侯门纪事-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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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吧,掌珠这样想,四妹妹大多的时候,是个冷人。这不是说她没有少女的活泼,而是同她说到深些的事情时,她不但会装聋,还会嗯啊的作哑巴。

    姐妹三人三个房头,隔父又隔母,上面又有一个持有家财的老太太,很多时候姐妹之间的心,也是无法通顺的。

    掌珠就只看过宝珠的被褥暖不暖和,又拿出当家姑娘的派头儿,交待卫氏和丫头们夜里经心,不要冻到四姑娘,就向宝珠告辞。

 第三十三章梅花有情人有情

    掌珠从房里出来,见外面不管雪松还是泥地,全成了琉璃世界。就是还在下的雪花,也像飘的琉璃珠子。

    想到才看过家里人,又安排过明早的吃食,后日的车轿也看过,顿时心里有抱负满满之感。不由自主的,微撇嘴角,掌珠腹诽宝珠几句。

    四妹除了娇憨,就会憨笑,别的什么也不会。当然宝珠也会针指,也会认字,在掌珠看来这是应当的,不算什么特长。

    廊下小丫头过来,把肩头送到掌珠手下,掌珠想想还要笑。没有算计,没有心机,以后嫁出去,家也掌不了,人也把不住,唉唉唉,四妹妹啊……

    唉完了,掌珠径直回房。见母亲邵氏坐在蒲团上念经,掌珠边解衣边好笑:“地上那么冷,就虔诚不在这会子,仔细您病了,是说您虔诚得的病呢?还是说您受凉得的病?”

    邵氏想想要笑,干脆起来,道:“菩萨在的地方,你不要乱说。我在为你求姻缘,你反倒好,胡说得更厉害。”

    丫头在旁边问:“姑娘现在净面吗?”掌珠含笑点头,让她去取水。房中没有别人,掌珠又管了一天的事情,心中充实,就俏皮起来:“姻缘吗?在自己掌握之中呢。哪有是求来的!”她越想越好笑:“我求,他倒肯给?”

    她说的他,绝对不是邵氏所说的菩萨。掌珠心想,圆满也好,和谐也好,没有三分手段三分心机三分容貌,求谁,谁又肯呢?

    这三分手段三分心机三分容貌,掌珠姑娘可是全满的,十分也不止。

    “啐啐啐!净是胡说。”邵氏信佛,啐过,随意地问:“看过祖母了?”

    “看过,和智能在说话,我听了一听,不是佛法就是因果,酸到牙根上。”

    “看过你三婶和妹妹们?”

    “三婶和您一样,在念佛,还说我和三妹不念就不好。三妹在画菩萨像,四妹在和丫头淘气,接下来,您该问我去看姨妈了吧?”掌珠笑盈盈。

    邵氏嗔怪地道:“难道不该问?”

    “不是不该问,是姨妈我看过了,您要问我明珠嘿,嘿嘿,”掌珠笑了几声。

    邵氏叹气:“你和明珠是上辈子的仇人。”

    “这辈子的仇人还差不多。三妹四妹是我妹妹,明珠是哪里蹦出来的,天天想东西。”掌珠高傲的昂起下巴。

    这就是她想的,方明珠与她不是安家的血缘亲,安家的东西,方明珠休想!

    “要是邵家的东西,才有她的份!”掌珠说过,丫头送水上来,洗脸的时候,掌珠又想到白天余伯南脸上让方明珠掸了一下,难不难过?

    不过掌珠没掸过,心里还是有几分酸酸的。

    一夜无事,早上雪下得三分厚,院外到人小腿上,院内正在扫雪。在外面不比家里,安老太太说不必请早安,在外面是用斋饭,再各家配上带的小菜,谁起来的早,就去饭堂先用饭,反正有姑子侍候。

    吃饭的时候,遇到冯家几位姑娘。长辈们不在,都活泼起来。冯三姑娘约上去看她昨天找到的幽静地方,姑娘们披上雪衣,不是大红就是娇黄,看上去整整齐齐,像一把子梅花,俏语娇音彼此相携,往内院深处去。

    她们去的地方,恰好在余夫人后窗外。余夫人也起晚了,听到低低哝哝的笑语声,往窗户上一看,见五六个人,不是嫣然笑貌,就是殷殷含笑。这中间最好看的,是安四姑娘宝珠。

    她穿一件大红色雪衣,大红色本张扬,可经由她恬和的面容上一转,无端就柔和起来。

    余夫人自言自语:“儿子眼力不错,最耐看,还是宝珠。”有了昨天母子间的约定,余夫人就想去和宝珠说几句话,也算提前亲近亲近。再者她是飞扬习气的掌珠亲妹,还想试探她是藏拙,把尖刺放在肚子里呢,还是真的憨然可掬。

    若是跟安老太太似的,没什么诰封也像老封君;再者像掌珠似的,盛气凌人永远不变;再或者像冯家的奶奶们,认得字就认得罢了,定亲的时候拿出来用用,添些身份就行了,有事没事那脸上含蓄的如秀才举人,精明的余夫人一概不能接受。

    至于她潜意识里认为儿子以后再娶贵女,那贵女傲不傲气,余夫人暂时还没想过。

    她才索衣服,还没有出去,耳边传来朗朗笑声:“妹妹们小心掉下来,那高的地方,我来掐吧。”

    “哎,伯南出去的倒快。”余夫人忍俊不禁,当母亲的知道儿子为的是哪一个人出去,而不是为“妹妹们”。

    姑娘们全吓了一跳,正往树上爬的冯六姑娘双手抱住树,问余伯南:“你从哪里出来的?”余伯南回眸,抬起手指:“那是我的住处,隔壁是母亲的住处。”

    姑娘们互相看看,眸光飘飘,落在冯三姑娘身上。冯三姑娘嘀咕:“昨天我来,这里没有人住呀,我难得寻幽一次,竟然是打扰别人。”

    大家都掩口笑着,让冯六姑娘不要再爬树,仔细有人看到,就麻烦余伯南掐了花,一人分了一枝子,相互约着:“余夫人只怕还没有醒,我们走吧。”

    余伯南心中的那身影,夹在中间,也一起走开。

    怅然若失的余伯南,见地上掉有落红,用手指夹起,送回树上,低声吟道:“惜春常怕花开早,”真是见你一回,就更患得患失一回。

    一回首,见斜枝子中,有一小枝梅花横看成侧,竖看又成螭,半开或开得正好的红梅,正在枝头闹。

    不管怎么看,这一小枝子梅,都最配宝珠。除了宝珠,也没有人能配得了。

    冯姑娘淡,掌珠姑娘艳,唯有宝珠不浓不艳,不淡不冷,最配得这枝梅花。

    余伯南掐下来,跟在姑娘们脚印上追出去。

    姑娘们怕扰到余夫人,走得都不慢。脚步翩跹,裙角也翩跹,余伯南直追到下一个院门内,才看到宝珠身影。

    怕别人看到花,她们也想要,余伯南反手把花扣在手心内,轻唤道:“安四妹妹请留步!”

    姑娘们都停下来,独宝珠红了面庞。

    “母亲有话让我告诉妹妹。”余伯南一脸正容,怎么看都是正经事情。

    他们素来世交,余伯南没有风流名声,宝珠亦是端庄闺女,冯姑娘们并不疑心,反而娇笑:“那我们就不听了,早饭后是个空儿,我们还要去玩一圈呢。”一径都走了。

    宝珠此时后悔上来,以为和冯姑娘们会玩到上半天,就没让红花跟出来。见远近都没有人,宝珠涨红脸先出了声:“余家伯母有什么交待?”

    “这个给你。”

    一枝子玲珑有致,自然天成,又显剔透的梅花送到面前,余伯南低声笑语:“这个,只给你的。”

 第三十四章心中有鬼的人

    那枝子花在余伯南手上,把他白净人的手心上青色都掩映出来。念书人的书,从没有干过重活。白净,就现出修长。

    如他对余夫人说的,近来在学刀马,指肚腹有小小的硬茧,不仔细看不出来。

    宝珠涨红了脸,余伯南也涨红了脸。

    宝珠没有想到他有这么胆大,明目张胆地当着人叫住自己,把一枝子花借着情意传递过来。应该是啐他的,再拂袖而去。可少年羞涨得发紫的面庞,一处一处全落在宝珠眼中。

    他们站的离门不远,穿堂北风呼啸而过,可他们都没觉得冷,反而都因羞涩紧张而微微沁出汗水。

    “给,”余伯南低声而又局促。他本来还想对宝珠透露几句母亲的意思,可一旦追到这里,独自面对宝珠时,余伯南的脑海中全是空白,唯有欢喜,还是欢喜。

    他现在只怕宝珠不要这枝子花,怕宝珠含羞而去。含羞而去,也是正常的,可如果有什么说的,不是更好。

    宝珠在这个时候,饶是平时冷静聪明,也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是久有经验的风月女,她脑子一蒙,就只有一句话。

    要?

    抑或不要?

    要……像是不对。

    不要……那花实在诱人,又世交之间,掐花是正常事。自己的另一只手上,就和冯家的姑娘们一样,握着余伯南才掐来的花。

    他再送来一枝,又有何妨?

    表面上是这样的想法,在她的心底,却有什么叫着,这是情意,这是诉情意!

    这时不过一瞬,宝珠和余伯南都似过了千年。两个人的目光并没有汇集,而是都半下垂,望向对方的衣角裙角。

    忽然,一道嫣红姹紫突兀地抢入眼帘中。余伯南还没有见到,宝珠却眼尖地认出来,那嫣红色绣黄色蝴蝶的绣裙,却是方明珠的。

    冯三姑娘说往这里是寻幽,是半点儿不假。这后面的静室,是最安静不过的。平时姑子们走是一条小路,杂花穿径的极短,并不走月洞门。为冬天雪盖住路,月洞门走起来又宽阔,余夫人走的是石子正路。

    从石子路找过来,是需要绕上几步路。方明珠出现在这里,要么是跟着宝珠来的,要么是来看余伯南。

    宝珠不喜欢方明珠,却和老太太一样,能容忍她很多。宝珠不像掌珠,是瞧不上表妹;也不像三姑娘玉珠,是怕了方明珠的言行举止,又自己清高,看菊花就鄙枯草,和菊花比起来,枯草自然是不中看的,倒不是看花的人有多鄙夷它。

    可再能容忍,宝珠今天也火腾腾的往上冒。

    她已经对方氏母女说过,她会让步。对于方明珠这种窥视的行径,宝珠本能的起了反感。她不生事,却不意味着怕事。

    不管方明珠是看男人也好,是跟着她来的也好,宝珠都起了反弹。

    当下反而大方了,对余伯南轻笑施礼:“多谢余家哥哥,我已有了一枝子,再给一枝子,倒可以做个伴儿。”

    说过,接过余伯南手上的花,漫不经心的去了。

    余伯南怔在原地,惊喜得说不出话。半晌,心中还重复着宝珠话:“做个伴儿,”宝珠也才十四岁,和余伯南不是陌生人,又内心中对方明珠偷窥不服气,随口说的话,就让余伯南喜欢的什么都快忘记。

    方明珠姗姗然过来。

    她没听到宝珠的话,却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方表姑娘没有名门闺秀的规范,不会把宝珠和余伯南在心中编出雅致的笑话来,她只是想分一杯羹。

    笑嘻嘻走到余伯南面前:“还有吗?也给我一枝子,”

    余伯南这才看到还有一个人在,电光火石般明了宝珠为何那么大方。他本能地想答应:“好,”掐枝子花把方明珠的嘴堵上。

    可另一个人,从另一边走出来。

    掌珠傲气地高昂着头,并不过来,手扶在半人高的梅枝上,从梅花后面露出半张面庞,尖刺地道:“余家哥哥,你洗脸了没有?”

    “什么?”余伯南见多了一个人,闻声就是一惊,陡然还没明白掌珠话指昨天。方明珠的心,一般都在此类争强好胜的小事情里浸着,一听就知道是讽刺自己昨天给余伯南拂面,愤怒地回身冷笑:“表姐没给人拭过脸,要就上去好了,眼红有什么用!”

    掌珠有备而来,也不动怒,轻轻笑了两声,道:“我不拭,男女有别,我还要脸呢!”说过,这上风就占得干干净净,把昨天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对余伯南点头一笑,笑盈盈走了。

    她却是跟着方明珠来的,为这一次出来的临时管家,对各家住在院中哪里都问过,见方明珠往后面来,掌珠特地跟来见机出气,果然,让她大获全胜。

    对掌珠和方明珠此类的要强人来说,再也没有比大早上的占个上风更舒坦的事。而没占到上风的人,就亏得脸都绿了。

    方明珠口不择言:“哼,装得跟人似的。你大清早往这里来,还不是为了见男人!”

    余伯南好笑,姑娘们为他争风也不是一次两次。冯家的姑娘们是从来没有过,而掌珠也还算含蓄的。就是方明珠,余伯南有些受不了,和街上站柜台的人谈吐差不远。

    他面对宝珠是慌了手脚的,是喜欢而心乱。对于别人,余伯南很会处理。见掌珠走开,他潇洒的已转身了,方明珠骂过再去看他时,只见到一个背影。

    背影在北风里,说不出来的清俊可人。

    方明珠张口结舌,想说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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