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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托马斯中短篇小说-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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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万万想不到他会去,这使他心花怒放。他本想今晨去大学,可是今天,他当然休想在那儿获得什么。他还缺少些东西!在这样的天气坐在教室里!要是下雨的话,倒也罢了!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天空下面,而他又笑得那么爽朗、温柔……上她那儿!上她那儿!他的决定,使他心花怒放。他用口哨吹出《乡村骑士》《乡村骑士》系十九世纪意大利著名作家维尔加所作的短篇小说,后由作曲家马斯卡尼改编成歌剧,在欧洲流传甚广。中饮酒歌的强有力的旋律,一面信步向荷伊街走去。
  他在她的屋子面前驻足,有一会儿尽情吸入丁香花的香气。对于这种树木,他已渐渐结成了亲密的友谊。每次当他来时,他总在它面前站停,而且同它作一番短短的、默默的、热情洋溢的对话。这时,丁香花会悄悄地、温柔地向他预言又一次即将降临于他身上的种种幸福,他也注视着它,仿佛某个人由于心里有很大的幸福或痛苦,而要对别人倾诉又觉得灰心绝望,毫无信心,于是不得已把满腔激情转而诉诸于宁静的大自然,而大自然似乎也真的盯住他看,好像有所领悟似的。他久久瞅着它,仿佛它是某种有灵性的、富有同情心的、可以信赖的东西;由于它有永恒的抒情性的魅力,他把它看得十分珍贵,认为它不仅仅是他罗曼史中富有戏剧性的附加物。
  在他同丁香花可爱而柔和的香气对话、并且听了它的预言后,他就走上楼去。他在走廊里搁下了手杖,然后门也不敲地走进了她的起居室。他的双手悠闲地插在淡色夏装的裤袋里,一顶圆帽推向脑后勺,因为他知道,她也许为他而憔悴呢。


堕落(9)


  ‘早上好,伊尔玛!你也许会……’他正想说‘吃惊’这个词,可自己却吃了一惊。当他进室时,他看到她猛地把桌子一推站起身来,仿佛想急急忙忙取些什么,但不知道究竟要什么东西。此刻,她只是茫然把餐巾放到嘴上,站在那边,十分惊讶地望着他。桌上摆的是咖啡和烘制的糕点,桌子一侧坐着一个蓄有雪白的三角胡子的老先生,衣冠楚楚,看去颇有些身价。他嘴里正在咀嚼什么,这时惊愕地盯着他瞧。
  他立刻摘下帽子,在手里尴尬地晃动。
  ‘哦,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听到‘你’字,老先生就停止咀嚼,此刻注视起姑娘的脸来。
  善良的小伙子看到她脸色刷白,依旧这样站着一动不动,不由心惊胆战。这时老先生的模样儿又难看得多了,简直像一具死尸!他的头发看去像不曾梳过似的。这会是谁呢?他为此绞尽脑汁。是她的一个亲戚吗?可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咳,他毕竟不合时宜地来了,真是太遗憾了!他本来在这儿是多么快乐!现在他只好走了!这真可怕,而且谁也不会说什么!——他该怎样对待她呢?
  ‘怎么啦?’老先生突然开起腔来,同时翻起那灰色的、深陷的小眼睛,一闪一闪地环顾四周,仿佛还想从这神秘莫测的问题中找到答案。他的头脑有些乱纷纷的,脸上的表情十分愚蠢,下唇松弛地搭拉着,显得傻乎乎的。
  我们的主人公突然想起应该自我介绍一下了。他的举止十分得体。
  ‘鄙人就是……我只想——我想拜见……’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有身价的老先生嚷道。‘您究竟想干什么?’
  ‘请原谅,我……’
  ‘呸!您还不死心!您在这里完全是多余的。毛茜,对吗?’他一面说,一面抬头亲昵地向伊尔玛眨巴起眼睛来。
  我们这位主人公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那位老先生的话实在欺人太甚,何况由于他希望破灭,平时那副温和的脾气已荡然无存。于是他顿时改变态度。
  ‘先生,请允许我说几句,’他用镇静而坚决的语调说。‘我真不懂,您有什么资格用这副腔儿对我说话,特别是我认为我至少有跟您同样的权利呆在这个房间里。’
  这对老先生来说委实太过分了。人们平时是不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他内心异常激动,下唇来回抽搐。他有三次把餐巾按到膝上,好容易声嘶力竭地迸出下面的话:
  ‘您这蠢小子!您这个蠢小子——您!’
  如果说青年人听了对方回击的话总算克制住自己没有发作,只怕那位老先生万一是伊尔玛的亲戚,那么现在,他再也沉不住气了。由于意识到自己在少女面前的地位,一股傲气油然而生。至于另一个人是谁,现在对他却是无所谓的。刚才他已受到对方极其粗暴的侮辱,此刻感到自己在这座屋子里也有一份享用的‘权利’,于是他急遽地往房门方向转过身去,声色俱厉地要那位有身价的老先生立即离开屋子。
  一刹那间,老先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不一会,他又哭又笑喃喃不清地说起话来,两只眼睛在房间里扫来扫去。
  ‘原来……如此……不过……这什么话……!天哪,你说些什么来……你竟说这种话来?!’他仰头看着伊尔玛,似乎请求援助,可是她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当不幸的老头儿看出从她那儿不可能指望获得支持,而他的对手又不肯饶过他,始终以咄咄逼人的威势一再示意他走出房门时,他认输了。
  ‘我就走,’他高傲而又无可奈何地说,‘我马上就走。将来我们再算账。您,您这个流氓!’
  ‘当然我们要算账!’我们的主人公嚷道,‘一定要算!您得知道,先生,您刚才白白地骂了我一顿!眼前——还是出去吧!’
  老先生战战兢兢、哼哼唧唧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宽大的裤子套在干枯的腿上直晃荡。他托住腰部,险些儿又倒在椅子上。这叫他很不是滋味。
  ‘我这个可怜的老人!’他踉踉跄跄走到门边时瓮声瓮气说。‘我这个可怜、可怜的老人!这个野蛮的流氓!……哦——唉!’他又高傲地发起脾气来。‘不过我们要……我们要算账!我们要算的!我们要算的!’
  ‘将来我们当然要算账!’残酷地折磨他的那个小伙子,此刻在走廊里用更加幸灾乐祸的语调斩钉截铁地说。这时老绅士用哆嗦的双手拿起大礼帽,抓起一件厚厚的大衣往胳膊上一甩,然后蹒跚下楼。‘我们当然要算账!’善良的小伙子温和地又说一遍,因为老先生的那副狼狈相已使他慢慢萌起同情心来。‘我随时听候您的吩咐,’他彬彬有礼地说下去,‘不过根据您对我的态度看来,您对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大惊小怪吧。’他恰如其分地鞠了一躬,就撇开老先生不管了。只听得老先生在楼下还在叽里咕噜地对一辆车子发牢骚。
  现在他又忽然想起,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先生究竟是谁。莫非真是她的一个亲戚:是伯伯,祖父一辈的人吧?天哪,那他对他也许太粗暴了。也许,老先生的本性就是这样,干脆就是这样!不过真是这样,她应当早已看在眼里了!可她对整个事情似乎满不在乎。关于这点,他到现在才心里亮堂。刚才,他的注意力全给那个恬不知耻的老先生吸引去了。也管不上他是谁了!他真的感到很不痛快。当他再回头往她房里走去时,他踌躇了一会儿,心里一直在想自己刚才的举止可能有失体统。


堕落(10)


  他随手关上房门,只见伊尔玛侧身坐在沙发角里,牙齿咬住麻纱衫的一角。她呆愣愣地凝视前方,并不掉头看他一眼。
  有一刹那工夫他茫然站在那儿,然后十指交叉,双手按在胸前,由于一筹莫展,用几乎是哭哭啼啼的声音向她叫道: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你对我说说吧,老天爷!’
  她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搭腔。
  他觉得身子热一阵、冷一阵,内心感到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但接着他又努力聊以自慰:刚才这幕戏不过是一场喜剧,于是挨在她身边坐下,像长辈那样握住她的手。
  ‘喂,伊尔玛馨,你头脑冷静一下吧。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是他先惹我的,那位老先生。他究竟是谁呀?’
  死一般的沉默。
  他起身站到离开她二三步远的地方,手足无措。
  沙发旁边通往她卧室的那扇门,此时正半掩着。他突然走了进去。床上没有床罩;床头柜上,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十分触目。当他再次进卧室时,手里拿着几张蓝纸,也就是现钞。
  一想到他转眼就可以改变话题,心里很高兴。他把这些钞票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说:
  ‘这些钞票放在那边,还是把它们锁起来吧。’
  可是他的脸一下子白得像蜡一样,眼睛张得大大的,两爿嘴唇一上一下瑟瑟发抖。
  当他拿着钞票进来时,她向他翻起了两只眼睛,而他看到了她的两只眼睛。
  有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伸出瘦骨嶙峋令人毛发悚然的手指向他扑来,而且扼住了他的脖子。
  这位小伙子的模样儿现在真是凄凄惨惨。他摊开双手,像玩具掉在地上给打碎时的孩子那样,用哭哭啼啼的声音一个劲儿迸出几个字来:
  ‘唉,别这样……唉——唉,别这样!’
  然后他怀着极大的恐惧,疯狂地去抓她的两只手,仿佛想借此使自己和她获得拯救。接着他用苦苦哀求的声调说:
  ‘请别这样……!请——请别这样!你真不知道……多么……我多么……不!你就说声不吧!’
  接着他离开她的身边,又冲到窗前哭哭闹闹地跪下,脑袋紧靠在墙壁上。
  姑娘执拗地扭动一下身子,在沙发角里坐得更稳了。
  ‘我毕竟是剧场里的人。我不懂你在搞什么名堂。这种事,大家都在干。我对圣洁的东西已腻烦了。洁身自好的结果如何,我早已看在眼里。这条路行不通。这条路,在我们这号人那儿行不通。我们不得不委身于有钱的人。我们必须睁大眼睛,看自己怎样打发日子。于是就梳妆打扮,还有……其他的一切。’最后她又脱口而出:‘大家都知道,我反正……!’
  于是他向她扑去,狠命地、像抽鞭子似地狂吻着她,吻时的声音听来好像他在结结巴巴地说:‘哦你……你……!’他的全部爱情同可怕的、不乐意的念头在绝望地搏斗……
  也许,他从这许多吻中已经学习到:对他来说,今后爱将变为恨,肉欲将化成疯狂的复仇;也许,它们以后会一一接踵而至。这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一会,他站在下面,在她的屋子面前,在温柔的、笑盈盈的天空下,在丁香树前。
  他僵立在那里久久不动,胳膊朝下托在肚子上。他突然意识到,丁香花沁人心脾的香气又如何向他迎面袭来,多么动人,多么纯洁,多么可爱。
  由于悲哀和愤怒,他突然用一个急骤的动作向笑盈盈的天空挥舞拳头,横着一条心伸手去攫取那骗人的香气,向丁香树的中部攫取香气,竟把丁香树折断了,弄得娇艳的丁香花七零八落掉在地上……
  后来他就伏在家中的桌上,不吭一声,精疲力竭。
  外面,可爱的夏天明媚瑰丽。
  他呆瞧着她的相片,她始终像以前那样亭亭玉立,多么可爱,多么纯洁……
  钢琴本来向他奏出了几段音调铿锵的曲子,现在忽然插进了大提琴古怪的哀叹声,深沉而柔和的声音涌向他的灵魂,在他心里升起了一些松松散散的、缠绵哀怨的旋律,像某种古老的、沉静的、久已忘却的痛苦……
  ……莫非一旦春天流逝
  萧瑟的冬季又将来临;
  莫非生活的严酷之手
  使人一再陷入迷津……
  这个愚蠢的小伙子只能痛哭流涕——这就是我能作出的、对双方都不伤和气的结论。”
  有片刻工夫,我们这圈子里的人鸦雀无声。博士讲的那则故事,我听后十分伤感,连坐在我身边的两个朋友似乎也免不了黯然神伤。
  “完了吗?”矮个儿迈森柏尔格终于问道。
  “谢天谢地,完了!”塞尔敦博士用一种在我看来近乎尖刻的语调说,接着就起身向一只插有鲜丁香花的花瓶走近,这只花瓶放在有雕饰的小壁架后面的一个角落里。
  他的故事究竟在哪一点上在我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丁香花。丁香花的香气在故事里反复出现。促使博士讲述这个故事的,也无疑是这种香气,而这种香气对我来说,也有某种强烈的感受。
  


堕落(11)


  “真叫人感动,”迈森柏尔格说着又点起一支香烟,同时深深叹一口气。“这个故事真叫人感动。可是也非常平凡!”
  “不错,”我表示赞同。“正因为它平凡,所以十分真实。”
  博士干笑一声,他的脸向丁香花贴得更近了。
  年轻的、一头金发的理想主义者,到现在什么也没有说。他让自己坐的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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