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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自传编零-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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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里面的方法。但等了一阵,眼看着毫无希望可言,也只好走了。
  到了这些地方,上面不准下面是无法可设的。然而我们却始终很固执的等候这种意外机会。
  进去的人益多,走去的也已不少,看看那里只剩下四十左右不批准的人时,查票放行的办法有了通融处,对于批准的分组法也不如先前认真了,有人就请求他们许可全体一同放进去,一个麻脸兵士说:“进去也无办法。批准了的见犯人也有秩序,不批准的进去了还是见不着你们的人。里边管狱长有手续,不是我们不放你们进去!”
  有人就说:
  “见不着人也不碍事。”
  又有个老妇人扳着栅栏请求让她进去,且说只看看就出来。又有人甜甜的同那兵士用乡亲话语谈着那点希望。那四个兵士也倦了,只是还不让步。班长过来了,这班长看看像个学生样子,见多少双沉默的眼睛皆望着他若有所祈求,他就说:“你们进去也还是无用处。我们这里只是守门,不管别的。
  门里边不归我们管理,见犯人还得要条子批准!”
  但是有人说只请求他放进去,不见犯人也无妨,恰好有一组人从里边退出,我们乘这种机会就从那班长的默许下,挤进了七个。刚进到里边,就听外面因关门发生了争持,有一个人被兵士殴打的声音。我们各人已很敏捷的混入了若干探狱人中间,就再也不注意别的事情,门外那些人从此也不再进来,大致因那殴打全体被赶走了。
  到了里边后,我们走过那正拥挤着无数人头有铁条横梗的窗边,寻觅相熟的脸孔,除了只看见所有的人头在窗边动着,口中大声兴奋的嚷吼以外,竟毫无什么发现。
  但到了这里,我们却并不失望,因为虽然见不着海军学生,却已明明白白靠近海军学生受拘押的监狱了。
  ……
  我们在一旁看了许久,早看准了一个坐在铁门里检察信件的中年人,估计一定可以从他那里想出个办法,一会儿我们得到一个机会,一个厨子模样的大胖子,用油腻的手擦着眼睛走开了,丁玲便挤上去挨近铁栏边,把手中条子递给那管狱人。那人接过手看了一下,又看看丁玲,把头摇摇,一句话不说,条子掷还,很显然我们已失败了。
  又过一阵,人更少了些,我又得了一个挤上前去的机会,仍然把字条递给他。这人又看看我。他从我们神气间看明白了我们请求他帮忙意思了。他问我:“为什么明明白白写定了‘不准’,还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说不能见面是不是可以把捎来的东西送给这个犯人。旁边就有人说这事谁也不敢作主,不管送什么全不成。但来了个军官样子的人物,神气似乎很凶恶,在铁栏里来回走着,那检察信的拿了我们那个字条,同他说了几句话,谁知那军官即刻就走过来同我们说话,且很和气的告我们这人上面有命令不能见面,就不能见面,送东西也不许可。但若身边带得有钱,不妨给犯人送点钱,我们想交三十块钱给海军学生,他却说有五块钱够了,钱多了没有用处。当他把钱拿进另一铁门,我们照他所指派站在那窗口边等候收条时,从兵士口里我们方知道这个就是管狱长官。
  一会儿,只听到有个带金属脚镣的声音,从第二道小铁门处走过去,一眼望去,那正是海军学生的影子。我把海军学生走过的地方指给丁玲女士看,我们正说着,那个带脚镣的他又走回来了。丁玲女士便叫着:“频!频!”
  相隔那间空房不过一丈二尺左右,只要一喊叫,那一边也注意到了,便停顿了一下,把带着放光铁手铐的双手,很快乐的扬了一下,即刻又消逝到门背后了。
  “是他,是他,他很快乐,很雄,还是一匹豹子!”
  “是他,我一看那背影就知道是他!我看到他在那里!”
  “样子不像受苦的样子!”
  “还有脚镣手铐!”
  捏着那张海军学生亲手写来墨汁淋漓的收条,我们互相说着且苦笑着,指点他适间所消逝的那扇铁栏门。但从此以后,这个海军学生就不知道消失在世界另外一个什么大门后面去了。
  天已入夜,落了很大的雪。

  三过南京

  从龙华监狱里,知道了海军学生还好好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前数日上海报纸所传述的离奇消息,便得到了一个证明。人既然并不如传说所谓“当时即已枪毙”,又不至于“随同一干人犯押过南京”,故我们当时对于这人的安全,似乎又乐观了些。且因为南京方面朋友××夫妇,为此事在南京出了不少的力,到处去探听这案件的种种关系,又托人为海军学生说话,所得的消息也使人觉得放心。因此一来,我们便以为海军学生纵或在牵连中,无法用他作家的身份,得到些温和的待遇,但一时之间,也总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了。朋友×因为在×××××作事,知道处理××案件的皆×××,××中央党部,且此类案件即或在长江中部发生,也无不受南京方面的指挥。海军学生若这时还不适宜于死去,还应当留下一线希望,担负将来艰巨的事业,在某一方面,若有什么完善的方法,能够保全他的生命,这方法自然有注意研究的必要。
  下面就是朋友×特为此事从南京赶来,同丁玲商量营救海军学生的一次谈话。谈话时我在他们的旁边。
  ……
  当天朋友×回转南京,第二天我们也就搭了早车过南京。
  一到南京时便去找×,在×的家中,丁玲便见到了她从前在北京补习学校同一宿舍的曹、钱二女士,曹是×家主妇,钱则来到南京作党员留学考试,也正住在×家。三个人已多年不曾见面,各人的生活思想相去也益远了,两人眼见着海军学生如何把她从一伙中攫去,又遥遥的望到她成为世人所注意的女作家,如今又因海军学生事来同这两个老友在一个火炉边聚首,自然各人心中有无限感慨!
  我同×出去找寻几个人,直到半夜方回家,回家时谈谈就睡了。
  ……
  就是这一天下午,我同朋友×两人,为海军学生失踪的问题,在×××的一个楼上小小房间里,见到了×××,我们大约谈了两点钟关于海军学生的事情。过这儿来本希望知道些关于这个人安全的消息,我们却在这两点钟内,约有四分之三的时间,皆在“民族主义文学”一名词的说明上消磨掉了。我又从×××明白了移种树木必把原来方向记清的知识,又从×××明白了另外一些与种树相去不远的知识。这谈话印象倒古怪的留在我的心上,因为×××的诚实处,是很稀有的,同时对于这类谈话,又是娓娓动听的。但我们原不是为了这种谈话而来南京的!我并不忘记我过南京的原因,可是在那种谈话中,使我忘却了在我面前的×××,是处置了××××一案的一个重要人。
  朋友×坐在一旁也只有搓搓手,间或插一句把闲话。
  直到末了我方有机会说几句话,我老老实实说出我自己的立场,以及这次为海军学生过南京的意见:我认为政府假若皂白不分把作家捉去当土匪治罪,恰恰和另外一时用三块钱千字的办法,带点儿慈善性质,办杂志收容作家算是文艺政策,同样极其不智。政府杀个把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党中有见识分子,应当明白对于一个知名文学作家让他永久失踪,也可以算作××党的不名誉。第一件事我希望×××方面为把这个人找寻出来,第二件事我希望这人有了着落后若不缺少犯罪嫌疑,就把他交给法院,第三件事我希望从他口中知道海军学生究竟。
  在这问题上大约我陈说了十分钟,他也解释了十分钟,末了得到了一个也算是预约的消息后,朋友×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们便告了辞,互相拉拉手点点头走了。
  回到×的住处时,丁玲把一封从上海来的快信递给我,这信是从上海丁玲所隐避的李×太太友人某寄来的。那信只两句话:“×号×××××案内有二十三个人业已在此枪决,不知你们在宁所得消息如何。”

  狱中人皆听到一阵枪响

  回到上海不久,我们从另一方面也得到过警备司令部有二十三个人被难的消息。有说这些人的去处,是在六号半夜,各用麻袋套着头颅,将运货汽车把他们当成货物一样搬运到黄浦江小汽船上,汽船驶出吴淞口后,被活生生的丢入江中的。又有说是十二号雨雪中,二十三个人押过南京后,在南京某处被枪毙的。又有说收拾这一群年青人,乃半夜里在龙华司令部监狱外荒地上执行,解决以后且即刻抛入预先掘好的土坑中,日子则为二月八号。
  第一个消息从某报纸传出,这类残酷处置,为中国人使用也并不出奇,然这次事件却无从证实。第二个消息近于可信的事实,但当时即有人过南京去探询那一群牺牲者的姓名,且向有关系方面询问,结果虽证明了枪决过一批人,却不能证实其中有海军学生在内。只有第三个消息比较可靠。不过这人若果是八号解决的,那么九号在南京见×××时,他不会给我们留下个预约,且根本就不必见我们。并且人既解决了,他们是应当明白的,总不能为一个业已枪决的人,来讨论询问白费两点钟的时间!
  十八左右,我在我那宿舍里见着了郭女士,她还刚从广东取钱回来,预备用钱为她朋友向某人买些公道,她不久以前就见过××××部某同乡,从这两个广东同乡方面,她知道了海军学生业已枪决。且知道这一群年青人,其中有四个作家,两个女性,是从东方旅馆捉去的。
  郭女士的同乡,把他所知道的原委一一说给郭女士,方知道人从租界移提过公安局后,某一方面当时就有电给上海市长,令在××示威的日子,全部当地枪决。因其中有几个知名青年作家在内,社会上正为此事深受刺激,上海地方不比内地,国际观听尤不得不使当局者作事加以思量。市政府方面既因为这件事有所踌蹰,便用调查讯问牵延了些日子,于是这一群人犯便转过了龙华。龙华又接到同样执行死刑的电讯,那时×××正因为从飞机上摔下,在医院中将息,部中一切公文由一个参谋长处置,这人也不敢冒昧从事,仍用搜罗证据支吾下去,等候社会上对此事较淡漠时,再来解决。直到××日,恰是××方面预定开×××大会的日子,又奉到南京来电,将二十三人全体枪毙。故就在那天黄昏时节,把一干人犯从监狱中提出,说是当天便应押过南京审判。事实上只把这些人暂行改押狱旁小兵营里,到下午九点四十分左右,便提出去过堂,还说一过堂点名后就上火车。到了审判时,犯人一一点过了名,那法官×××就说:“×××部有电来”,把那电报读过后,又从一份文件上,诵读这一群年青人关于政治上的企图,如何与现行法令悖谬处。并且这种不承认当前局面别有打算的行为,还应受如何处分,也一一提到了。海军学生听说几人即刻就应枪决了,一句话不说,只向同伴凄惨的微笑着,且把头转动着,注意那些同伴。用温和眼光去安慰那些同伴。
  于是二十三个手足为镣梏缠裹,口中被布片堵塞的年轻人,十二个荷枪兵士,一个排长,一个监刑的副官,共同沉默地走到军工厂堆积材料的旧房子前面,把二十三个人编排在一堵土墙边,十二个兵士退后十步成一排,一声呼哨知会下,响了八十七枪,一群年青人倒下去,完事了,几个兵士方用手电筒晃着,解除了每个人手足的镣梏,且拖曳到数尺外白日里预先掘就的土坑里去,再把旁边柔软的泥土盖上。兵士们作完了事,便沉默的携着镣梏走了。
  当解决这二十三个人时,正细雨霏微,到半夜落了大雨。
  关于这事从监狱中在押的左翼作家×君的信上,也有过相同的报告。这个×君当天下六点半,尚与海军学生拘押在同一屋子里,七点钟海军学生离开监狱时,还以为自己将过南京,故嘱咐×君带信出外边去给我们,要我们赶快过南京设法。且在当天半夜里,×君和其他牢狱中人皆听到一阵枪响。但另外从狱卒来的消息,则又说这夜里枪声是枪决一批土匪,并非那二十三个人,那二十三个人,的确已押过南京某处,有人托护送兵士带信也送到了的。
  ……
  ……但再过两天后,我为她过新月书店,去请问海军学生版税,从朋友邵洵美处,却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南京方面办理上海特务工作的某人,与邵洵美常有过从,洵美说某处也有海军学生业已枪决的消息,并且时间地址人数,与郭女士从她同乡方面听来的无异。一点希望在这方面便扭断了。这恶消息让丁玲知道时,她只说:“我明白,我早就算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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