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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皇后起居注-第3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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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时时刻刻惦记着娘娘。等到娘娘养好凤体,万岁爷便能恢复如常了。到时候,宫中自会有召见侯爷的旨意。”
  张峦仍有些担忧,再三确认女儿没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皇宫。他回去的时候,寿宁伯府已经换了牌匾,御笔亲书的“寿宁侯府”已经挂在了正门上方,家人与奴仆都因此而喜气洋洋。倒是张鹤龄满脸焦急,见他回来了赶紧询问,为何万岁爷突然给张家晋封。
  “你姐姐昨夜生下了二皇子,应当是有些曲折。陛下此举,亦有安抚咱们之意。”张峦言简意赅地道,“你赶紧派人去给延哥儿送信。趁着他还在宫里,多打听些消息!务必确认娘娘的安危!最好能见到太子殿下,询问清楚些!”
  张鹤龄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匆忙写了封信,让人带去宫里托禁卫转交给张延龄。如果寿宁侯这个爵位,是以姐姐的平安与健康作为代价换来的——那他们张家宁可不要爵位,也希望老天爷将康健的姐姐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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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下午,张延龄正在坤宁宫外缠着小太监去给朱厚照报信,身在诸王馆的朱祐棆便接到了就藩的旨意。他捧着圣旨,脸上满是复杂之意,回首却对王妃李氏微微笑道:“咱们这便进宫去罢。我去向皇兄谢恩,你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妃。”
  李氏揉着帕子,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仍是柔顺地垂下首:“妾明白了,王爷打算甚么时候离开京城?妾这便吩咐宫人与仆从赶紧收拾咱们的行李?”
  “……十月上旬罢。”朱祐棆道,“虽然那时候大概运河已经结冰了,但不过是一层薄冰,尚可破冰而行。等到数九寒冬的时候,咱们便已经到了江淮一带,据说那里的江河不会结冰,船舶可通行无碍。如此算来,也许行得快些,咱们能在王府里过年。即使行得慢些,亦可寻个合适的城池落脚,等过了年再上路。”
  “破冰而行,是否有些太过危险?不能等到开春的时候——”李氏话音未落,朱祐棆便打断了她:“只要运河还能行船,便没有甚么危险。这事你不必操心,只需让人收拾好行李便足矣。去罢,换上大衣裳,咱们入宫。”
  李氏垂下眼,低声应是,扶着侍女离开了。朱祐棆想到她方才提到“开春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头。呵,二哥就是“开春的时候”就藩的,他怎么可能做出与他一样的选择?那时候他千方百计推迟就藩,他便偏要干脆利落地离开京城之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这里毫无留恋之意。
  他已经做了太久兄长的影子,绝不能连就藩的日子都与他撞上。不然,他在母亲记忆里还会剩下甚么?若他也在春日里离开,母亲怕是仍只挂念着二哥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离京,再过两年便不会记得他是甚么时候就藩的。
  是啊,为了摆脱兄长的阴影,他做了太多不同的事。哪些是他真正的想法,哪些不过是心里堵着口气蓄意而为之,哪些是为了顺从母亲,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了。就当他确实想得很明白,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罢。
  作者有话要说:  该强硬的时候,陛下也是会强硬的


第408章 岐王之国
  “万岁爷; 岐王殿下前来觐见。”
  默然立在产室门前久久不语的朱祐樘回过首; 微微拧紧眉; 声音略有些低哑:“他怎么忽然来了?”眼下他满心都挂念着爱妻,哪还能分出心神来应付旁人?更不必说,此人还是这个已经令他完全失望的弟弟了。
  守候在旁边的怀恩清咳一声,提醒道:“万岁爷; 岐王殿下应是接到就藩的旨意了。”
  朱祐樘这才想起来,上午他确实在这张圣旨上盖了玺印。旨意虽不是他亲拟的; 而是内阁首辅徐溥拟的; 却也经他的眼看过了。可那时候他心中烦乱; 担忧爱妻一直昏睡不醒是否有异样; 旨意过眼不过心; 竟是一时间忘了此事。
  “让他进来罢。何鼎你在这里守着,皇后若是醒了,立即过来告诉我。”朱祐樘道; 快步来到了明间,坐于主位之上。不多时,朱祐棆便走了进来,行礼道:“皇兄,我已经接到就藩的旨意,特地来向皇兄谢恩。”
  朱祐樘与他早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目前也没有心情与他说甚么话,便问:“你有何打算?如今天候愈发凉了,怕是不适合动身启程。不然; 或许连过年都只能在路上过。不若等到明年二三月间再离京就藩,那时候一路上也可看看两岸风景,旅途不至于太过无趣。”
  朱祐棆听了,以为他是出言挽留,便毫不犹豫道:“既然封地王府都已经建好了,我哪里还能留在京中,厚着脸皮占着诸王馆呢?再说,五弟(朱祐楎)不是该出宫准备婚事了么?可不能因着我,耽误了他的大喜之事。”虽说他并未直言,但婉转提起这两个算不上借口的借口,也不过是表明自己打算立即就藩的决心罢了。
  “既如此,那这两日你便出京拜祭先祖陵寝,回来后速速准备就藩之国。不然,若是再等些时日,只怕一路上会更辛苦。”朱祐樘淡淡地接道,“你们便只管将诸王馆内的宫人与行李都收拾妥当,其余之物皆已由宗人府调拨过去了。你也知道,周姑父(重庆大长公主驸马周景)掌宗人府事,他素来办事妥帖,断不会有甚么疏漏。”
  朱祐棆原以为他会再三挽留,即使只是面子情,也总得一来二去地说些场面话。却没想到,性情一向温和的皇兄居然如此干脆利落,竟像是顺水推舟就将他推出了京城似的。尽管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心里怎么都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很清楚,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这些便是他该承受的后果。他早该知道,在拒绝皇兄的那一刻,兄弟之情便迟早会在时光中消磨殆尽。
  想到此,他垂下眼,躬身行礼道:“多谢皇兄多年以来的照顾与教导。我必定会将皇兄的训示铭记在心,在封地中谨言慎行,约束王府家人。若有一日能受到皇兄嘉奖,或许便能回京与兄弟姊妹们见面了。”
  “朕相信你必不会让朕再失望一回。”朱祐樘近乎直白地道,“朕”的自称便是已经将天家兄弟的情分消除得薄弱无比,更多的是皇帝与臣子之间的天堑之别。“去罢,与祖母和母后好好道别。”
  朱祐棆应了声是,又道:“适才听闻皇嫂昨夜诞育了小侄儿,恭喜皇兄皇嫂。离京之前,我怕是见不着皇嫂了,也望皇兄替我向皇嫂问安道别,谢过皇嫂这些年的悉心照料。”说罢,他跪地行了稽首大礼,而后便退下了。
  朱祐樘望着他的身影,微微地眯起眼:“岐王之国的时候,让所有亲王都去送一送他。纵然兄弟间生出了罅隙,但毕竟情谊尚存。若是万一日后他仍不愿回京,或许这便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希望他们莫要留下遗憾才好。萧伴伴,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萧敬低声应是:“老奴待会儿便与益王殿下商量此事。”既然兴王殿下就藩时,众兄弟前去相送,岐王殿下就藩时也理当如此。不然,若须得万岁爷下口谕让他们前去相送,未免会让人百般揣测天家兄弟是否有了间隙。岐王殿下离京后,益王殿下便是亲王里年纪最大的,也该由他来主持此事。而且,他在弟弟们中间颇有人缘,便是大家都已经与岐王殿下渐行渐远,只要他出头劝说,底下的小亲王们应当也会给他一个面子。
  不久,朱祐槟便自萧敬处听说了此事,苦笑道:“皇兄到底还是心软了些。教我说,既然三哥已经选择舍弃了我们,我们又何必全这份面子情呢?”
  萧敬叹道:“万岁爷所虑的,并非是诸位殿下此时此刻的情绪,而是为日后不留遗憾。若有万一,这恐怕便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既如此,何不做得万全些?既是一个了断,亦能彻底放下心底的那点儿郁愤不满。”
  “皇兄确实是为我们着想。我们年轻气盛,有些事想得太过简单了,倒是不曾考虑过日后。”朱祐槟思索片刻,颔首道,“萧伴伴替我带句话给皇兄,让皇兄尽管放心。到时候,我保管会带着弟弟们去送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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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两三日,若非必要,朱祐樘一步都不曾离开坤宁宫。只要有空闲,他便会默默地守在产室门前,隔一两个时辰就召见尚医与宫医,询问她们爱妻情况如何。尽管所有人的答复都是皇后娘娘已经没有大碍,可爱妻一日未醒,他便一日无法安心。
  听说皇帝连日寝食不安,就连就寝时都须得待在离产室最近的书房中才能勉强睡一两个时辰——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也都亲自来到坤宁宫探看情况。朱祐樘勉强打起精神劝慰她们,好不容易才将她们安抚下来。
  临走时,周太皇太后道:“你这脾气啊……连尚医和宫医都信不过,难不成还想自己亲身上阵去照顾皇后?既然都说皇后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太虚了须得好生养一养才不曾醒来,你又何苦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呢?”
  王太后接道:“是啊。皇后好不容易才帮你将身子骨养得好些了,你这般磋磨自己,岂不是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来的苦心?再者,她如今正是需要照料的时候,大哥儿和大姐儿年纪又小,二哥儿更是才刚出生。若是你也倒下了,谁来看顾他们母子四人?便是交给我们,你心里能放得下么?”
  朱祐樘怔了怔,无奈而笑:“祖母、母后说得是,是我有些魔怔了。”是啊,如果连他也倒下了,那卿卿醒来后又该有多担心?他们母子几个到时候又该依靠谁去?他真能放心将他们交给其他人照料么?
  他是卿卿的夫君,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那他便该顶天立地、屹立不倒。无论他们是否需要,他始终是他们的依靠,能为他们扫清一切障碍,能替他们解决一切问题。他绝不可能将卿卿和孩子托付给别人,唯有他自己来照料他们才最为安心。
  这一夜,朱祐樘终是睡着了。尽管他仍然只能睡在书房里,尽管他仍然睡得并不安稳,但也安然地休息了一晚。次日他醒来后,便觉得精神了不少。正要准备去上朝,忽听得产室里传来惊喜的声音:“娘娘醒过来了!陆尚医!茹尚医!谈娘子!娘娘似是醒过来了!!”
  听得这些话,他足下一顿,沉声道:“今日罢朝,就说朕忽感身体不适。若有十万火急之事,让内阁将奏折呈给戴先生,带到坤宁宫来批奏。其他事情一概留到明天再处置。”
  怀恩应了,匆匆去了奉天门宣口谕。朝臣们听了,面面相觑,也不知是不是都信了皇帝陛下真的是身体不适。但内阁的五位阁老都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问了问陛下的病情如何,他们还能说甚么呢?
  文武群臣们究竟在想什么,此时正焦急地等在产室外的朱祐樘并不关心。他听着里头的杂乱之声,连声唤道:“卿卿,卿卿能听见我的声音么?你眼下怎么样?身子可还疼得厉害?很难受么?”
  产室里倏然便安静下来,便听得熟悉的声音轻轻回道:“我……没事,已经好些了,你别担心……”
  虽说这句话听来显然中气不足,但对朱祐樘而言,简直与仙音无异。他不自禁地红了眼眶:“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只是有些担心……好好歇息,放心罢,孩子们眼下都很好,他们也都挂念着你。好了,你也别再说话了,听尚医和宫医的安排,好生休养便是了。如今最紧要的便是你的身子骨,旁的都不需要多想。”
  “我明白……你且稍待几日……”
  “安心罢,我一直都在外头等着。无论你甚么时候能见我、想见我,我都在。”
  所有人听着帝后二人的话,都不由得有些动容。这世间有多少能如他们这般情深义重的有情人呢?更不必提还是在皇家了。若人活一辈子就能寻得这样一位眷侣,便可真称得上是“不羡鸳鸯不羡仙”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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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末,岐王出京祭祀先祖陵寝。十月初,岐王便再度离京,启程前往德安府就藩。他就藩的种种礼仪,与兴王就藩时没有任何差异。照样是皇帝陛下领着文武百官亲自将他们夫妇两个送到了午门之外,又有诸位亲王一路送他去通州码头登船。
  然而,这一回却再也没有多少依依不舍的别离之情。岐王走得很干脆,众亲王送得很利落,皇帝陛下事后也并没有差锦衣卫加急送各种各样的物事,更不曾写甚么诗词歌赋述说思念之情——他只是一心守在坤宁宫,耐心地等待着能见爱妻的那一日早些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岐王:现在,马上,立刻
  陛下:再见
  岐王:???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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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的心理活动:别耽误我守着卿卿,利索点儿赶紧说完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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