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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皇后起居注-第2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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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来到她跟前躬身行礼。
  张清皎垂眸望着她:“今儿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我听陆尚医提起; 祖母的病情已是有所好转,所以今天特地带了些顶好的药材过来孝敬祖母。”
  那女官弓着身子,低着头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虽是稍好了些,但今天起来之后依然觉得身子倦怠,只想好好歇息。她老人家说; 知道皇后娘娘孝顺,但怎么也不能让皇后娘娘在寒风里等着。所以,太皇太后娘娘特意差遣臣前来请娘娘回坤宁宫; 改日再过来问安。”
  张清皎挑起眉,抬眸往仁寿宫深处瞥了一眼。宫苑重重,她立在宫门的影壁附近,只能隐约瞧见寝宫的一角,以及来来去去的宫人内官。真是有趣,周太皇太后说是病了,但那些宫女太监们却依旧像平常一样悠闲,完全看不出任何紧张焦虑的气息。到底是他们毫不关心自己的主子,还是——其实,不必提这些人了,光是陆尚医三缄其口的模样,便可猜得事实真相了。
  想到此,张清皎勾起唇:“既是如此,我便不去打搅祖母了。这些药材你都留着,按着陆尚医给的方子好好服侍祖母喝药调养身子。我明儿再过来瞧瞧,看看祖母是否好转了些。去罢,你是祖母身边得用的人,仁寿宫如今可缺不得你。不过,若是祖母的病况有任何变化,你都须得及时派人来坤宁宫告诉我,明白了么?”
  “是,臣遵命。”女官道,抬首目送皇后的辇驾远去,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回到坤宁宫后,云安便禁不住替自家娘娘觉得委屈起来:“一连数日都是这样,太皇太后娘娘究竟是甚么意思?若是真病了,便该许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侍疾才是,偏偏连面都不让人见着。可若是没有病,又何必这么折腾娘娘呢?每日都不提第二日到底是见还是不见,等娘娘冒着寒风前去问安了,便派了女官过来,以抱病歇息为由将娘娘拦在外头。”
  “她是心里有气呢。”张清皎淡淡地道,“你们也都知道,我爹不过是婉拒了周家联姻的提议,庆云侯与长宁伯便都翻了脸。想也知道,他们必定会在祖母面前添油加醋说我们家的种种不好。祖母拿我爹没有法子,便只能想方设法地为难我了。”
  然而她是手握实权的中宫皇后,又深得皇帝的宠爱与信赖,周太皇太后拿她实在是没法子,也只得使这种招数了。她天天都去问安固然是有些折腾,但却做足了孝顺孙媳妇的模样。若是不去问安了,反倒容易被她抓着把柄指责她不孝。“横竖祖母也只能这样了,忍过这一时,待她想通了便好了。”
  “奴婢心疼娘娘呢。每日一早都冒着寒风出宫,没等暖和起来又须得冒着寒风回宫。如今天候一日比一日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雪。若是娘娘依然须得每天清早来往仁寿宫,说不得甚么时候便会受了寒。”云安皱紧眉道。
  “我来回都坐在暖轿里,不过是下轿稍站片刻而已,哪里就会受了寒?”张清皎笑道,“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柔弱了些。”她可不是甚么足不出户的深闺姑娘,即使是眼下的时节,也依旧每日都牵着皇帝陛下在宫后苑里走上十圈八圈的,身子骨可健康着呢。
  “谁教太皇太后娘娘是长辈?长辈生气,晚辈也只能受着。”肖尚宫接道,“何况,太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无法辨别真假。一气恼起来,咱们娘娘可不是得受些委屈么?别说皇后娘娘了,就是太后娘娘,最近若不是身体弱些,恐怕也一样受罪呢。更别提慈寿宫的那些太妃了,都和皇后娘娘一样无端端地遭了迁怒。”
  “说起来,罪魁祸首便是庆云侯与长宁伯。”沈尚仪蹙眉道,“寻常外戚都应该懂得不可干扰宫中安宁的道理,他们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从中挑拨离间,简直是恨不得太皇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生出间隙。也不想想,这样对他们又有甚么好处?”
  “若是他们能想到这些,便不可能闹出这桩事来,也不可能与我们张家交恶。”张清皎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了。我昨儿勾勒的画册在何处?走罢,去书房继续画。”她正打算给大胖儿子准备一本启蒙的认字书,日后再搭配由三字经、古代传说以及成语故事改编的绘本,相信小家伙一定会喜欢的。
  在大胖儿子出阁读书之前,她必须养成小家伙喜欢读书的习惯。免得他被四书五经以及各种史书给吓着了,反倒是产生了厌学的心理。当然,小家伙出阁的时间亦是须得好好商议的。她可不能让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去学“小学课程”,拔苗助长可是不成的。
  这时候,正在婴儿房中顽积木的小家伙摆摆搭搭,好不容易才搭起了歪歪扭扭的小柱子。他转身四处张望,刚要放开声音找娘,冷不防衣角却将小柱子给带倒了。眼见着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作品毁于一旦,小家伙睁圆了大眼睛,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魔音乍起,坤宁宫上上下下都分外淡定。张清皎细细勾勒出了一张图样,让沈尚仪上色。正打算净手之后去婴儿房里瞧一瞧,乳母已经抱着大哭的太子殿下来到了书房内。见着娘亲后,太子殿下哭得好不伤心:“娘!娘!”
  “这是怎么了?”张清皎接过了他,抱着他来到婴儿房,便望见洒落一地的积木。小家伙指着积木,只懂得说一个字:“坏!坏!”
  饶是母子连心,张清皎一时间也无法领会他真正的意思。乳母赶紧低声禀报了方才发生的事,她这才哭笑不得地抱着小家伙坐在了积木旁:“别哭了。既然是你自个儿撞倒的,那便再搭一个就是了。来,你搭罢,娘在旁边看着。”
  太子殿下抽抽噎噎地趴在她怀里,怎么也不愿再来一回。于是,张清皎便让人将已经完成的部分识字书拿来给他瞧。花花绿绿而又无比真实的工笔图画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呢,他便忽然指着一匹马响亮地道:“马!”
  “大哥儿真厉害,一下子就认出‘马’来了。你瞧瞧,和你的小木马是不是有些像?”张清皎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拿起小木马放在册子上。小家伙看了看画中神骏的奔马,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木马,果断地将小木马揣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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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祐樘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母子天伦的画面。他不由自主地便弯起了唇角,坐在母子俩旁边,与他们一起翻着册子一页一页地看过去。每一幅画下都写着一个字或一个词,简单明了,画儿却是毫厘可见,勾画得格外用心。连他看了,都不由得既惊叹于自家皇后的爱子之心,又略有几分酸意。
  要知道,这可是卿卿为儿子准备的生辰礼物,既费时又费力。而他目前虽说也收了卿卿不少礼物,可这般费心思的还没收到过呢。想到此,皇帝陛下又不免为自己的“幼稚”而暗自失笑——这天底下,哪有与儿子争宠的父亲?
  直到小家伙看累了,抓着小木马睡着了,帝后二人才悄悄地将他抱回了婴儿房。
  “方才时辰尚早,万岁爷怎么突然回来了?”张清皎问。通常,皇帝陛下白天只是在用午膳的时候才会回到坤宁宫。若不是有急事或者太过悠闲,他绝不会轻易提前回来,故而她才有此一问。
  “看到一封折子,本想与你说来着。可一见你正在教大哥儿识字,便不自禁地入了迷,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朱祐樘道,牵着自家皇后回了东次间,“正好也快到午膳时间了,便先用了午膳再说罢。”
  “不过是一封折子,眼下说了便说了,何必等到午膳之后再说呢?”张清皎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轻嗔道,“若是我一直挂念着这封折子,指不定连午膳都用得不经心呢。说来,这折子里所说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朱祐樘笑道,“也罢,便是为了能让你增添些胃口,我也须得早些将这件事告诉你。今儿我从奏本里发现了锦衣卫新呈来的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其中一封正好来自江西,所以我便翻开了瞧了瞧。卿卿可知,我看到了甚么?”
  张清皎毫不犹豫地答道:“与钟陵郡王府有关?”
  “卿卿果然聪慧,一猜即中!”


第317章 钟陵生事
  原来; 朱祐樘前些时日命牟斌派出锦衣卫悄悄前往各藩调查; 锦衣卫们便日夜兼程赶往了诸王的封地。宁藩本便是此次调查的重中之重; 钟陵郡王所在的钟陵县更是锦衣卫打探的首要目的地。却不想,他们刚到钟陵县没有多久,钟陵郡王府便传出了丑闻。
  当时,锦衣卫刚布置起来; 日夜监视钟陵郡王府,便发现府内似乎发生了甚么事。某一夜; 有两名宫人趁乱外逃; 他们便将这两名宫人带回住处仔细审问。两名宫人似是被吓坏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她们所言; 她们是钟陵郡王一位妾室钟氏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婢女。数日前; 钟陵郡王的爱妾刘氏与钟氏同一天生下儿子,刘氏之子因不足月夭折,钟氏之子却成活下来。刘氏因此嫉妒钟氏; 借口说钟氏巫蛊诅咒她,便将钟氏责打囚禁起来。
  钟氏不受宠,而刘氏目前正是钟陵郡王最疼爱的妾室,因此钟陵郡王没有丝毫给钟氏做主的意思。王妃不忍心,派人前来阻止,刘氏便拿出搜罗出的假造‘罪证’说服了王妃。王府内没有人为钟氏说话; 钟氏竟被活活渴饿而死。
  之后,刘氏又说钟氏所生之子命带妨克,是不祥的征兆。因此时接到了宜春郡王薨逝的消息; 此子恰好便生在宜春郡王薨逝那一天,钟陵郡王与王妃对钟氏之子的命格亦是将信将疑。趁着钟陵郡王和王妃前往宜春郡王府奔丧,刘氏便故技重施,饿死了钟氏之子。
  为了斩草除根,刘氏连钟氏的身边人都没有放过。钟氏的亲信婢女,钟氏之子的乳母,皆被刘氏以与钟氏同谋的借口囚禁起来。这两名宫人只是钟氏院子里不起眼的下等婢女,趁乱逃了出来,这才保得了性命。
  张清皎仔细看过了折子,眉头轻蹙:“这妾室刘氏,便是当年兴济县出身的刘氏女?”她简直无法相信,当时那名功利心有些重、怀着狡诈心思却也不敢轻易行事的少女,竟会变成一个手染鲜血的杀人恶魔。而且,她之所以杀人,仅仅只是因为嫉妒对方的孩子成活了下来。
  “钟陵郡王侍妾众多,却只有一人姓刘,应当就是刘氏女无疑。”朱祐樘道,“她谋害无辜,杀死宗室子嗣,必须立即逮捕定罪。而钟陵郡王、王妃坐视她杀人,不加以阻止甚至连约束都不曾,是为帮凶,也须得一并审问清楚。”
  张清皎垂下眼,叹道:“可惜了钟氏与那无辜的婴孩,也可惜了那些被她残害的宫人。”那孩子想来应该刚出生没多久,刘氏怎么下得了手?!连基本的人性都已经丧失殆尽,这刘氏根本不配为人!
  “卿卿,事已至此,也只能为钟氏与其子主持公道,方能抚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朱祐樘柔声道,“我已经吩咐牟斌带锦衣卫赶往钟陵县,将钟陵郡王府上下所有人等都拘捕来京,以备三司审问。相信这一番询问,必定能问出不少罪责来。”
  “……”张清皎长长叹息,“许是因为咱们也有了孩子,我真有些不忍心听到这些事。万岁爷之前说是好事,这也确实给咱们带来了机会。可一想到钟氏与那无辜的孩子,我便替他们觉得惋惜。明明不过是后宅的争宠,最终却闹出了人命……”
  “那也是钟陵郡王性好渔色,纳了太多妾室的缘故。”朱祐樘道,“若想内宅平静,便不能有太多的女人。先帝时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他只有万氏一人,万氏也没有理由戕害别人。”他并不是为万氏说话,只是不经意间想明白了而已。说到此,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而我只有卿卿一人,日子才过得平安喜乐。”
  “既如此,为何不能限制宗室纳妾?”张清皎望着他,“一则,限制纳妾,日后如刘氏钟氏这样的惨事才不容易再次发生;二则,因着妾室人数有限,宗室也不能以娶妾为名扰乱当地民众的生活,亦不能借故与当地豪富官吏联姻。”
  “三则——万岁爷可还记得,咱们家的宗室如今已经有多少人了?我们曾经看过玉牒,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数千人之巨。光凭着国库养活这数千人,已经是极为沉重的负担了。我记得万岁爷曾经说过,想改一改藩屏之制。不希望兄弟之情疏远,不希望孩子与咱们分隔两地,更不希望助长宗室的野心,不希望他们生乱,也不希望国库入不敷出,养不起那么多宗室,也无法赈济民间的灾荒,连边疆的粮草都须得拆东墙补西墙。”
  “宗室数目太多,子嗣繁衍太盛,亦是不安定的根源。国库负担不起他们的生活,他们便会绞尽脑汁欺压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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