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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月满西楼-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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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尽愁突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既然岳凌楼对月摇光的评价是『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那么对自己的评价,岂不是应该是『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 

  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 

  意识里,岳凌楼的声音就像是魔音入耳,西尽愁突然有种抱头对天大吼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的冲动。 

  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岳凌楼也认真起来,推开月摇光,坐到西尽愁的对面,握住他的右手,正色道:「你给我认真一点!」 

  『我已经很认真了……』西尽愁在心里回答。 

  岳凌楼的右手蓦然用力,他感觉到西尽愁的五指也在收缩,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越握越紧。岳凌楼没有留情,缓缓把手向下压去,而西尽愁的手则顺势慢慢往下倒,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最后,西尽愁闷哼了一声,竟输在了岳凌楼手上。 

  这时,谁都没能再说出话来。 

  岳凌楼望着西尽愁,而西尽愁则低头望自己的右手。胳膊上缠着的那层绷带,此时竟渗出了血迹。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再次破裂了。并且,那渗出的血液竟不是红色,而是紫黑色的! 

  ——那是毒血。 

第二十章 

  「难道紫星宫用的是毒箭?」 
  岳凌楼低喃着,心神不宁地皱起了眉,一把抓过西尽愁的胳膊,七手八脚地想把绷带给拆开了仔细查看。但眼睛一眨,静心一想,又觉得不对。当初他们乘热气球逃离紫星宫时,半空之中,为了逼迫西尽愁放手,岳凌楼拔下了射中他肩膀的竹箭,插入西尽愁的手臂。如果那箭头是抹过毒的,为什么自己没有中毒呢? 

  思及此,只听西尽愁苦笑了两声,道出心中所想:「恐怕是欧阳扬音做的了……」 

  「你什么时候碰上她了?」 

  一听到『欧阳扬音』这个名字,岳凌楼不禁全身一颤。如果不是西尽愁突然提起,他差点就忘了欧阳扬音已经死在了水蛇阵,还是被月摇光一脚踢下去的。 

  西尽愁没有发觉岳凌楼眼神中的异样,继续道:「就是你失踪的那晚。」 

  「哦,就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河里不管的那晚啊。」岳凌楼翻起旧账来,不满意地瞥了西尽愁一眼,嘀咕道,「我就说你怎么不回来,原来……是碰上了欧阳扬音。」 

  虽是极小声的一句话,但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翻腾着的浓浓醋意。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岳凌楼早已经对西尽愁动了心。但这天底下还有唯一的一个人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者说是打死都不承认这点,那个人就是——岳凌楼他自己。 

  看到岳凌楼半嗔半怨地朝自己瞪眼,而且瞪得是风情万种,西尽愁哪还顾得上手臂上的伤,只想偷笑。岳凌楼酸巴巴的话,西尽愁听来,就像是蜜糖,听得他心里甜滋滋的。抿着嘴,竭力憋着笑,但还是无法避免几个怪怪的音节从嘴角边泄漏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岳凌楼低吼一句,顺便再附送去几个超级大白眼,低头继续扯那些绕来绕去的绷带。虽然手上扯得用劲,就像是泄恨似的,但嘴上依然没闲着,又问道:「你是说欧阳扬音对你下了毒?她舍得么?」 

  西尽愁欣赏着岳凌楼微怒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心情好。虽然有的时候岳凌楼的嘴巴是恶毒了一点,但他心里始终还是挺关心着自己的嘛。 

  「我问你话呢!」 

  见西尽愁半天不作声,只用花痴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岳凌楼忍不住又狠狠瞪了他几眼,语气越发严厉。 

  西尽愁这才回过神来,应付道:「当时她说我伤口感染,不能碰水,然后就给了我一瓶药,要我自己敷上,说是可以消毒。但现在看来,那药不仅仅是消毒这么简单,还让我中了毒。」 

  西尽愁一边说还一边笑,哪里像是个中了毒的人。 

  「你好像真的不怕死啊。」 

  月摇光冷冰冰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到了西楼两人头顶。刚才那甜甜密密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两个人都沉下脸,用零度以下的目光望向月摇光。 

  但月摇光不但没被他们两人的目光冻结住,还笑得阳光灿烂,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慢慢靠近。那匕首是岳凌楼的,今天黎明时分他想用这把小匕首帮月摇光把身上的银针挑出来,但却被月摇光夺走,扔到墙边。 

  岳凌楼站了起来,眼中渐生敌意。但月摇光却没有看他,低头用小刀一挑,西尽愁手臂上被岳凌楼扯得乱七八糟的绷带齐齐裂开,露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月摇光把玩着匕首,冲岳凌楼笑道:「你瞪我做什么?我又不伤他。不过看你费劲地扯了大半天,还是拿那些绷带没辙,就过来帮帮你。这一招呢,就叫做是『快刀斩乱麻』,学着点。」 

  谁知岳凌楼右手一摊,冷冷道:「匕首还我。」 

  月摇光道:「不行,我要留做纪念。」 

  「纪念?」岳凌楼听不明白,问道,「纪念什么?」 

  月摇光笑得暧昧,用刀柄挑了挑岳凌楼的下颏,故意说给西尽愁听似的,「当然是纪念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啊。」 

  第一次……亲密……接触…… 

  西尽愁果然受到刺激了,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直线,极度阴沉地向月摇光扫去。月摇光用阴恻恻的微笑做为回报,随后持刀的右手缓缓上抬,竟抬到唇边。那沾有黑血的刀锋就紧紧贴着他的下唇,然后…… 

  他做了一个令西楼两人都大大震惊的动作——伸出舌头,轻轻舔了那血迹几下。 

  『他,果然不是正常的人类……』 

  那一刻,同样的想法,同一时间浮现在西楼两人的脑子里。 

  然而月摇光好像根本没发现似的,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眼皮才缓缓垂下,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西楼两人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见月摇光嘴唇张了张,西楼两人一阵紧张,生怕他会突然说出『味道好极了』之类让人汗颜不已的话。 

  但是,稍稍有些出人意外。 

  月摇光说出的话的确会使人汗颜,甚至不仅是汗颜,就连后背也可以一起渗出汗来,不过,那汗是冷的——那是冷汗。 

  月摇光道:「毒是『三月五百香』,不会致命,只会麻痹掉你的神经。那毒是用五百种三月盛开的毒花炼出来的,并且毒性没有互相融和,也就是说,你同时身中五百种毒素。除非知道配方,然后逐一找到解毒的方法,不然你就没救了。」 

  西尽愁沉吟道:「也就是说,除了欧阳扬音,没人能救我?」 

  「错了。」月摇光的声音冰冷,就连他脸上的神情也失去了先前的笑意,变得凝重非常。他望向西尽愁,缓缓道:「应该说是……除了神仙,没有人可以救你。」 

  西尽愁愣住了,他抬头望着月摇光,觉得月摇光刚才的那句话里还有深意,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这次是岳凌楼的声音,但说出这两个字以后,又没了声响。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手臂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摸索着重新坐回圆桌旁,看着西尽愁,嘴唇翕张了几下,终于代替月摇光回答道: 

  「……因为,欧阳扬音已经死了。」 

  「什么?!」西尽愁不敢相信。 

  「因为……欧阳扬音,已经死了。」岳凌楼又重复了一遍,用更慢的速度,和更清晰的发音告诉西尽愁。其实,与其说他是在告诉西尽愁,倒不如说他是在说服他自己去相信欧阳扬音已死的事实。 

  「这不可能!」 

  西尽愁再也沉不住气了,猛地站了起来,抓过岳凌楼的手腕,把他也提了起来,露出紧张之色的双目逼视着岳凌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可能死的,她怎么可能会死?!」 

  「是人都会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旁边的月摇光轻描淡写道,「她是我杀的。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牺牲一人,我们三个都会葬身蛇腹。至少,我所选择的那名牺牲者是欧阳扬音,而不是你的岳凌楼。这点,你应该感到高兴,不是么?」 

  「高兴?……哼哼,高兴?」西尽愁竟有些神志不清了,喃喃念叨那几个字,中间还夹着几声不知是讽刺还是悲伤的苦笑。 

  月摇光冷色道:「难道死的人是岳凌楼,你会更加高兴?」 

  西尽愁的眼神骤然降温,扫向月摇光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咬牙道:「死的人应该是你——月摇光。」 

  月摇光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的确因为西尽愁的话感到一阵寒意。甚至,他避开了西尽愁怒火熊熊的视线。因为只要和那视线对视一秒钟,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会被抽干似的,浑身变得冰凉。 

  不过,月摇光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双眉一沉,嘴角挂着一抹高深的笑意,挑衅道:「如果在今天之前,我听到你说这话,我会害怕。但是现在,你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说这句话——我不信你还能用剑?」 

  西尽愁捂住了手臂上仍旧在不停渗血的伤口,沉声威胁道:「那么,你是不是想试试?」 

  被西尽愁的气势压倒,月摇光竟一时不能出声。好一会儿,终于镇定下来,却把话题拉开了:「我很奇怪,欧阳扬音为什么会用『三月五百香』这种毒。既不致命,又不痛苦,而且毒素不会随血液扩散全身。如果想要毒药威胁你,应该有比那个好一万倍的药方才对……她这么做的目的,也许只有一个……」 

  「她想废我的右手。」西尽愁替月摇光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岳凌楼插嘴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西尽愁一阵苦笑。当时的情景又在脑海中浮现,那天的欧阳扬音有点疯狂,说了很多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她说如果有一天,西尽愁的武功废了,手也不能握剑,岳凌楼根本不会看他一眼,会把他一脚踢开。她问他敢不敢跟她打个赌,废了他的手,看岳凌楼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这个赌局根本就没有谈成,欧阳扬音就已经按她原本的计划出手了。她并不是真心想废掉西尽愁,而是想试探岳凌楼。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计划里出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她千算万算却算露了一项,就是: 

  ——她自己的死期! 

  「欧阳扬音一死,西尽愁,不要嫌我说话太狠,你这辈子只能当个残废!」 

  月摇光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冷冷地回荡在客舱内,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就连西尽愁也感到了自己呼吸困难,口干舌燥,混乱地就像稀泥一样的脑子,根本就无法运作。 

第二十一章 

  暴风雨果然来了,正向萧顺不久前说的那样。 
  本来还以为那是他为了禁西楼月三人的足才说出来的借口,没想到一个时辰前还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眨眼间就变成了暴雨狂作。黑沉沉的阴风怒号着,平静的淅川河面终于翻腾起来,幽河寨的黑木船也随着一浪高过的波涛不断起伏。 

  即使已经紧紧关上了窗户,『呜啦呜啦』的风声依旧震耳欲聋。船板上根本不能站人,因为随时都会出现四十度以上的倾斜,还好房间内的桌椅板凳都打上了铁钉,死死钉在船板上,这才不至于东倒西歪,到处乱滑。 

  此时此刻,唯一比较安全的地方就是——床上。 

  既有软绵绵的被褥,四周又都纱帐围着,即使一时失去平衡,也不会滚到太远的地方,撞得头破血流。正因为如此,西尽愁、岳凌楼和月摇光三人都聪明地闭门掩窗,乖乖爬上了床。这张床宽两米,长两米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此时却挤了三个大男人在上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空间不够。 

  三人间界线划分得极度明显。西尽愁和岳凌楼窝在床的左边角落,而月摇光则一个人窝在右边角落,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倍受冷落。于是阴沉着一张俊脸,用略带怨恨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紧紧搂抱在一起的西楼两人。 

  照理说,岳凌楼刚刚才和西尽愁闹了别扭,以他的脾气,不打个五六天的冷战,让西尽愁主动向他低头认错,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现在他竟非常亲密地缩在了西尽愁的怀中,不能不让那些熟知他脾气的人咂舌称奇。 

  因为月摇光的出现,岳凌楼和西尽愁之间才产生了碰撞;但也正因为月摇光的出现,才使岳凌楼改变了以前对西尽愁不冷不热的态度——『稍稍』变得热乎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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