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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风也是你-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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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子明没有喝过酒,他伸出手正要倒酒,被外婆一把拦住了,外婆嗔怪的看着杨晨:“你带孩子喝什么酒,自己喝就行了。”
  “妈,今个高兴,过年了。”杨晨已经举起倒好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后满足的喟叹一声,他又催促杨子明:“喝,别怕。”
  杨子明没有怕,他说:“好!”然后爽快的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入喉,开始没有劲,而后一股辛辣烧喉,说不上的滋味,像有一团火从喉咙里着了,脑子都跟着懵了。
  沈谦看了一眼杨子明通红的脸,杨晨又在旁边起哄道:“咋滴,一杯都不行啊,我儿子没那么弱!来!继续。”
  桌子上的菜都没怎么动,杨晨光喝酒就连着喝了三四杯,杨子明被那一阵辛辣辣的没缓过来。
  杨晨又催促他:“喝啊!今天过年,咱爷俩喝个够!”
  外婆伸手拍了一下对面杨晨的手,责怪他:“你逼他干什么,你喝你的,别喝多了又耍酒疯。”
  沈谦忽然没了胃口,腹部隐约有些绞痛,他现在待在这没有一点舒服滋味,杨晨的行为更是让他一阵胸腔疼痛。
  见杨子明似乎还要准备喝,外婆还没来得及阻止,沈谦就起身说:“我吃饱了。”
  杨晨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外婆见他面前的米饭动都没动,说:“你饭菜还没吃多少啊……再吃会吧。”
  “吃饱了。”沈谦按了一下胃部,绞痛越来越清晰的从腹部传到大脑,他现在就想早点回去休息。
  然而杨晨忽然放下筷子,他脸上已经有了些红,手摩挲了一下桌沿,跟着站了起来,看着沈谦说:“给舅舅一个面子,坐下来,陪舅喝酒!咱今天就把事情给讲清楚了。”
  沈谦看着他:“不用了,我不想过年谈这事。”
  他脚步还没挪,杨晨忽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碟子跟着抖了一下,他声音明显有些粗:“咱们把事情给讲清楚,你今天要是还把我当舅舅,你就给我留下讲清楚!你要是不把我当舅舅,你就尽管走!”
  杨子明放下酒瓶,他扯了扯杨晨的衣服,小声的说:“爸,你喝醉了吧?”
  外婆呵斥了一声:“杨晨你大过年干什么!?”
  “滚!”杨晨粗声挥开杨子明的手,又看着沈谦继续说:“我没醉,我就是问你,你把不把我当舅舅看!”
  沈谦看着他那张红的不均匀的脸,声音平常:“我如果不把你当舅舅,我就不会叫你舅舅。”

  ☆、除夕

  “哈哈……把我当舅舅……”杨晨手指点了点他,笑的难看极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沈谦说:“来,把我当舅舅,就和舅舅喝一杯,谈谈心!”
  沈谦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他坐了下来,接着拿过酒瓶倒了满满一杯。
  “好!”杨晨看着他,“来!喝!”
  沈谦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胃里火烧的感觉更明显了,像有人扯着他的肠子来回拽,疼的烧心,他暗暗攥紧手指。
  杨晨见他喝的爽快,笑得很大声,又抬手倒了一杯。
  “喝!”
  又是一饮而尽。
  杨晨连着倒了几杯,沈谦就喝了几杯。喝到后面胃里反而没有什么知觉了,难熬的烧灼感渐渐被适应。
  外婆见沈谦脸色不太好,她担忧的说:“不行就上楼吧,别跟你舅发酒疯。”
  杨晨瞪大眼睛吼了一声:“谁说我醉了!”
  沈谦笑了笑:“我能喝,陪舅喝多少杯都可以,他尽兴就好。”
  杨晨听了这话脸上又是一阵高兴:“好!说的好!”
  沈谦慢慢倒了一杯,看着杯中的倒影,酝酿了一下,他似笑非笑的说:“舅,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赶走我妈的事情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死都记得!”杨晨脸色一片红,他眼球布满血丝,看起来有点狰狞。
  “记得就行。”沈谦喝了下去,“那舅记得当初小宁怎么死的吗?”
  外婆忽然起身插了一句:“喝醉了都,子明啊,赶紧扶你哥哥回去。”
  杨子明赶紧起身,却被杨晨喊住了:“你滚回屋里!这是我和你哥的事。”
  杨子明顿住在原地,不敢走也不敢坐下。
  外婆为难的看着他们,叹口气说:“过年这事就别提了。”
  沈谦笑了:“为什么不能提,舅舅明显就是等着这一天很久了。”
  杨晨捏着酒杯,双眼木楞楞的瞪着桌子。
  沈谦继续说:“这世上,能被原谅的事很多,不被原谅的事也很多,你既然要我讲清楚,不用灌醉我,我自己和你说。”他抬手倒满了一杯,看着杨晨:“舅,我问你,我弟弟做错了什么?你对我妈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我弟的样子?我问你,他死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
  杨晨攥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好半晌他才说:“记得,这事我的确不该扯上你弟和你。”
  “我妈原谅你了,那是我妈的事,不能代表我弟和我原谅你了。”沈谦说到后面,双目微红,他胸腔里的那股火,借着酒劲全冒了出来,“我永远都能记得你那句话,除非我死了,这辈子我都会记得,我的亲舅舅说我弟的死是报应……”
  屋里一阵沉默,窗外的声响还没有停,电视机里的春晚已经开始播放了,女主持人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房间。
  沈谦没控制住眼泪,扑朔流了下来,他愤愤的发狠劲抹掉:“你是长辈,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我妈会原谅你,外婆也会原谅你,但我不会,我弟也不会。”
  沈子宁只活了八年,全身萎缩的如同一个刚刚出身的婴儿,杨淑琴四处奔波在全国求医,都没能救回来。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具小小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都合不上了。他从不提起来,不是他忘了,而是他不敢回忆。这是他这辈子最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从前他没想到,杨晨作为自己的亲舅舅,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要他怎么原谅,那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死后还要被亲舅舅说是罪孽!报应!
  他把杨晨当舅舅,所以念及辈分避开不提,但是杨晨不肯避开这事,非要挑过年这一天灌酒套话,他就只能奉陪。
  杨晨醉了,他满脸通红,眼角微微泛着光,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缓过劲说:“我没真想这么骂……是你妈说我,你妈啊……是你妈当着大家的面,说我啃老,不作为!”
  沈谦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质问:“那这和我弟又有什么关系,他死了还要被自己的亲舅舅拿出来说是报应,是他的错吗?是他死有余辜吗?”
  话音刚落,杨晨猛地摔出手中的杯子,杯子砸在墙上,碎片混着酒水炸开。
  杨子明抖了一下。外婆对他说:“你自个先回楼上。”
  杨晨忽地又猛地一掀桌子,一桌子的菜哗啦摔碎在地上,他双目赤红,喘着粗气骂道:“是我的错!你替你弟来揍我吧!我就站在这给你揍!”
  沈谦看着一地的狼藉,他扔掉了手中没喝完的酒,拍了拍手上洒到的水渍,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上了楼。
  电视机里还正在放着女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播放的是民族舞蹈音乐,悠扬的曲子混着外面的鞭炮声,显得沉寂之中的诡异热闹。
  杨晨有些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杨子明赶紧过去扶他,被杨晨一手推开了,外婆看着现在家里这副样子,她垂下眼帘满脸都是疲惫,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捡碎片。
  汤油渍沾到了手上,她抹掉,又继续捡起来碎片。
  ……
  回到房间,胃里的灼烧铺天盖地的漫来,痛苦席卷全身,沈谦虚脱的蹲在地上,靠着墙,慢慢滑倒在地上,他头贴着地,咬紧牙齿。
  胃里一阵一阵的灼痛,从小腹,肠子,喉咙,一直烧到耳根发烫。
  沈谦痛的□□出声,他满头都是汗水,身体蜷缩了起来,一只手慌乱的按在地上摸来摸去,忽地摸到了冰凉的手机,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攥住,然后颤抖的打给了一个号码,
  接通后,那边是熟悉的一声喂。
  沈谦没绷住声音,他带着发抖的哭腔说:“厉淮安,帮帮我……”
  他重复道:“帮帮我……求你了……”
  厉淮安是冲进沈谦家里的。
  大门没有关,推进去后,他被满屋子的狼藉给震惊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愣了一秒,立马朝着空荡荡的房间喊:“沈谦!”
  沈谦在楼上,厉淮安推开他房门的时候,发现沈谦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身体是蜷缩起来的状态,他慌张的将沈谦扶了起来,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发现他额头上都是汗,眉头紧缩着,似乎不愿意睁开眼。
  沈谦知道是厉淮安来了,他轻轻的说:“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
  厉淮安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心疼的要死。
  他半蹲着将沈谦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家里。
  沈谦睡在他的床上,厉淮安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
  看他眉头紧紧锁着,厉淮安探手覆上他的额头,所幸没有发烧,但是一直在流汗,身上还有浓烈的酒味直冲鼻子,额头上细细还有汗水不停的冒出来,厉淮安就给他擦了一遍又一遍。
  沈谦不愿意睁开眼睛,他醒着,但是不想说话,不想看见任何人、任何事、不想动。可能,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厉淮安的手掌心很热,盖在他额头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度,给了他安心的感觉,一直绷着的心脏慢慢一松,困意扑面而来。
  他不知道沈谦发生什么,但是家里大过年的弄的满地狼藉,沈谦又弄成这副样子,肯定是吵架了。
  厉淮安觉得一阵心疼,自己在床上都不舍得用力的人,怎么被弄成这样,就连睡梦中都要锁着眉头。
  他伸手抚平沈谦的眉头,俯身低头吻住他的眉间,沈谦动了一下,没睡,因为和舅舅吵完后,心底的那股火湮灭后的凉意,一直刺痛的他难受,这会厉淮安的吻让他忽地一暖,眉头也不自觉的舒展开了。
  厉淮安帮他把被子盖好,关了灯,然后自己拿着衣架上的外套往沙发上一倒,睡前又看了看床上的人,确认没事了,他才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眯眼睡了起来。
  沈谦等灯关了后,他才慢慢睁开眼,温热的气息从喉咙呼出,白酒的后劲已经过了,但是辛辣留下的灼痛感还在。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酒味有多浓烈,但是想都不用想,厉淮安肯定闻到了。
  难受。
  还是一股难受的劲。
  他睁大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房间,头顶上方有流光渐渐的湮灭、发光、湮灭……又能看见一块块色斑交错,他好像又看见了沈子宁的脸。
  过去的每一年,总会有这么一天,他整夜睡不着,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那张脸悬在面前。
  那是他弟弟,虽然已经死了,在他的记忆中却无比清晰。
  空气中的冰凉沿着指尖,一口冷气吸入,沈谦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原本憋回去的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流下。
  厉淮安听到动静,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几步就走到床旁,他靠着床沿,紧紧握着沈谦冰凉的手问:“你没睡?”
  沈谦没有回应他。
  黑暗里,窗外的月光将屋内的轮廓绘了一层淡淡的轮廓。
  厉淮安担心的攥紧他的手,“沈谦,你怎么了?”一只手碰到沈谦的脸庞,发现他的眼角有泪水。
  他手顿住,沈谦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沈谦哭。他慌张的看着沈谦,手松了又抓紧,“有我在。”
  沈谦半晌张着嘴无声,随即是按捺不住的嘶哑掺着哭泣:“厉淮安……我难受……我真的难受……”
  他的喉咙像是刺破了一样,像是要扯破窒息的空气,嘶哑的重复着:“我难受……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我真的难受……我想睡觉……厉淮安……我想睡觉……”
  厉淮安一把搂住他:“好,你睡吧,我就在这陪你。”
  沈谦握紧他的手,像得到了心安的东西,惨白的脸渐渐褪去不可控的慌张,恢复了平静。
  厉淮安就这样握着沈谦的手,靠着床边坐了一整夜。
  ……
  沈谦这一晚睡得很沉,后半夜已经没有低喃了,厉淮安疲惫的趴在床边,晨光熹微从窗户边,透过窗帘投在床上一道光痕,
  阳光下,床上的沈谦侧着脸睡得安静,他头发有些凌乱,沉淀了一晚上的酒气渐渐消散,屋里又恢复了淡淡的,属于薰衣草的味道。
  厉淮安的腰背僵了一个晚上,他刚直起身子站起来,背后就一阵酸胀。
  痛啊,但甜蜜着,陪着男朋友一晚上,不亏。
  虽然没能干点什么。
  厉淮安看他睡得熟,转身去了卫生间刷牙洗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这张脸他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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