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1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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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你是在小阁楼儿里忙啥呢?
“我知王参将的意思,但打这座城很难,而且没必要。”陈八智带王如龙边走边说,对左右下令道:“把收集的兵器拿出来。”
随着陈八智下令,在堆积如山的战利外,一排兵器被挑拣出来,陈八智向王如龙介绍道:“他们使用最多的是这个,竹枪,枪长五尺至丈,枪尖都很长,一尺绑有几根木枝,我想是意在不至深陷,易插易拔,当为临时征召农兵所用。”
“农兵多军士少,农兵穿戴甲胄与倭寇无二,五花八门,但大多都有腹甲。”陈八智怕王如龙不能理解,挥手在自己胸腹比划着,指另外几种枪道:“有铁枪头的也很多,他们枪刃长,既能刺也能挑,枪头后还有一段无刃铁杆,用木楔与枪杆榫卯,复杂实用。”
“还有几匹马,咱没马,那些马我赐给传令兵了,留着王参将估计看不上。”陈八智看着王如龙魁梧身材,估摸着他叉开腿就能翻身上马,而且让他这种年至五旬还嚷嚷着要穿重铠持长刀的魁梧大汉骑倭马……陈八智摇头道:“对你对马都太残忍。”
其实登陆平户后陈八智一直挺想回去的,要不是听说尼子家有矿,他真觉得齐行长他爹脑子坏了。
就算让齐正晏和松浦隆信换换位置,估计松浦隆信更高兴,他觉得草野城里最大的武士老爷在伙食上估计还不如王如龙前几年在广州府当狱霸的那段日子滋润。
脑子是被驴踢了才想到这来当兵头。
王如龙看着这些兵器,内心毫无触动,朝草野城看了一眼,道:“打下来吧,这县令挺不是东西,百姓连大米都吃不上,掺萝卜吃,打下来找陈帅要个县令,来时候我听说朝廷要给南洋派些进士举人,不差人治理。”
王如龙越说越上劲了,道:“到时九岛设府,既有陈帅要军港,也有各处县官征收赋税筹谋军粮,一路向东征过去,就能取得银山。”
来之前陈沐是专程写了封信,告知其自己战略意图,用贸易与少量支援来控制大名取得银山,还附送了一份非常不精细的关西地图。
但王如龙显然没记住什么贸易什么支援,他就记住了结果,取得银山。
取得银山的过程也在其脑海极其简化——打过去。
不得不说这挺合陈八智胃口,与锅岛直茂一战让他清楚敌我战力上的差距,让他也倾向于直接将战线推至石见银山,这比什么智谋、贸易、合纵连横看起来都容易多了。
但后遗症更大,关键是他爹不是这个意思,所以不行。
“再等等。”
不用他等了,等了三天,尤其看着明军登岛后兵马四出,松浦隆信坐不住了,派出亲信至营地接洽,带来自己的礼物与感谢,前来问询明军登岛的意思,在听说陈八智需要一个港口,并准备报复龙造寺家扣押商贾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五岛划给明军,以换来接下来战事中的攻守相助。
“五岛比平户还大,上面有汪直过去修的大港,就有一个问题,岛上有很多倭寇。”
但这是问题吗?
陈八智传信李旦,让这位义兄带施和去收拢岛上倭寇,同时诸军拔营登船,一旦谈不拢就强行攻岛,夺取土地。
第七十七章 要赢
苏禄群岛的陈沐不想打仗,自然有他的考量在内。
他出来不是打仗的,哪怕过去他是一介武夫,武人看问题简单纯粹,不能没有战争。
战争有战利品、战争就是机会,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武人不承担后勤,粮草辎重战功赏赐都是文臣在做,换句话说就是有人擦屁股。
可南洋衙门不是这样,他非但得自己给自己擦屁股,还有往朝廷送金银。
当人的目标太过明确,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是对的,人人都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那就恰恰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样可能达成目标更容易,但想活下去就会变得很辛苦,当你掌握大权,手上捏着富可敌国的钱财,谁不想弄死你?
这让陈沐还是要找人给自己擦屁股,找谁?
高拱和张居正,只有他们才有给自己兜住的资格,但这其实很难了,因为南洋衙门的权力太大。
张居正在这件事上从来不说他会做什么,但能做的他都做了;高拱也从不说他能做什么,他只写信告诉陈沐你不能做什么——高拱说陈沐不能有大的死伤,或者说不能在南洋出大乱子。
这就是给他画了一条线,不能大死伤,一句正确的废话。
“不说征服,是施加影响;不是战争取利,是通过兵势震慑,为贸易取利,保护天朝。”
白元洁憋着脸饮了杯酒,以前的老下属现在的小长官高谈阔论,让他撇嘴道:“陈帅就是财迷,说白了就是打仗费钱,费钱就没法往朝廷送呗,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邓子龙仰头大笑,陈沐笑道:“兄长要非这么理解也行,反正结果都一样,我不想被打仗拖住,那地方岛小人多,六十六国遍地兵头,要说沙场宿将恐怕配不上,但知兵老卒哪里都是,硬打下来很难。”
“万一没打下来,叫人认到差距知耻后勇,反倒不美。”
陈沐就想闷声发大财,像苏禄、浡泥两国这样就很好,自己不必出力,达成结盟还在当地编练六个卫,一旦局势有变至少能抽调一半组成一万五下级军团,从马六甲到日本到处三月之内立即运送,这不比打仗让自己的兵死伤惨重舒服的多?
邓子龙有些狐疑地看向陈沐,纳闷道:“王参将那倔脾气,你把他弄到那该不会把那当成流放地了吧?好好的把他派过去,倭国还能有个好儿?”
“流放地?真打起来你也得过去。”
陈沐嘁出一声,流放得去澳洲啊,去日本做什么。他说道:“日本这地儿危险,你看俊雄手底下倭兵,对谁都客客气气,又鞠躬又跪坐的,但他们的性格很奇怪,学了礼且影响很深,但无内省,不知君子慎独,盖因外人所观,故表里不一。”
“八郎大约应付不来,咱们谁都应付不来,所以调王参将过去,没别的意思,就是给小八送把刀。小八听我的话,不会擅开战端,如果开了,那一定是他束手无策。
“能不打就不打,好好敲骨吸髓让别人拼命挺好的;一旦开战,因何开战就不重要,赢才重要——想赢,就要有王如龙,否则几千兵力恐怕撑不到援军渡海。”
敲骨吸髓,白元洁在心里给陈沐竖起个大拇指,陈扒皮对自己的总结挺到位的。
远的不说就说苏禄,六个卫的武备,几乎把苏禄三王几代收集的大好珍珠全弄回南洋卫,而且他的话还挺在理:三卫军队总得置办六卫的武备吧,当然不是说铠甲破了、兵器坏了不能送大明修补,三年之内兵器损坏陈某都给修,但毕竟路远啊。
置办起来有个替换,兵器坏肯定是临战,临战往来路途一二月,修补兵器四五月,有这时间苏禄弄不好都没了。
说得苏禄三王心踹踹的,咬紧牙关签出六个卫订单,陈沐一高兴大手一挥送了人家三门十八斤重炮,摆在海岸炮台看着可真威风。
这炮可不便宜,邓子龙还以为当年找他抬三根手指喊出五两一支小旗箭的陈二爷转性了,哪儿知道转眼就搓着手笑道:“过几年铳子炮弹打完,还得再找咱买,他这不会冶铁。”
冶铁在大明不是什么高端技术,但在这一时期全世界都属于高端技术,除大明以外大多数国家走的是另一分支,使块炼铁而不是炒钢之类的方法。
块炼铁就像日本刀以及欧洲敲佛朗机的打造方法,在灌钢、炒钢一类大规模生产铁器的冶金技术进步之前,中国也这么做,比方说汉代及汉代以前。
“今年南洋衙门上书可是有东西,珍珠分三路,一路北上由张蒲州族人购去售卖;一路由颜先生在南方找路子售卖;最后一路,则由黄程在濠镜,卖于葡人。”白元洁摇摇头,道:“又是开张吃三年,珠市价大约都要被你弄低两成。”
陈沐眯着眼抱拳拱手,一脸的志得意满,道:“惭愧,惭愧!”
毫无疑问,能武装三万军士的铳炮甲械,在苏禄这个珠价比大明低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地方,用珍珠、宝石、玳瑁来换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不要钱的概念。
饶是大明有全天下最大的市场,陈沐都不觉得这批珍珠能吃得下,所以让张四维的宗族商贾、颜清不着急卖,哪怕在手上压两三年都不是问题。
只要黄程能在葡夷那好好卖就好,那是真正换金银的地方,他们会倾家荡产购入这批珍珠,卖到世界另一头,就算是西班牙人也会很喜欢这批珍珠与宝石,最后还是要由西班牙人买单,陈沐还是会得到他想要的美洲白银。
“播州的矿工山长把吕宋、民都洛的矿也探差不多了,金、铜矿,乌木檀木,矿量颇巨。”白元洁看陈沐小人得志的模样决定再加把火,道:“明年向内阁述职,朝堂诸公会笑掉老牙的。”
白元洁说着问道:“兆龙呢,到南洋撒欢,你也不打算让他回去了?”
“回什么啊,前一段青鸾过来,兆龙那小子出来野惯了,说什么家里有应龙继承宣慰司,自己要在我这建功立业,缠着他姐姐要去新明,我已经答应他了。”
陈沐真没想到,自己派出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殖民队,居然是自己小舅子,他摊手道:“他愿意去就去吧,我给应龙写信让他再派点人来,到那边给我找矿去。”
第七十八章 可破
杨兆龙是真的撒欢了。
限于家族教育,他和兄长杨应龙在一开始就不一样,杨应龙学的是统治,是播州土皇帝的权衡心术,既要保家又要奉国,这套家学到他身上就容易得多。
他就学带兵、学治政,学服从。
服从宗族、服从兄长,如今杨氏有陈二爷这样权倾几省的女婿,四川官吏都要对他们宗族高看一眼,再不敢像从前那样欺辱,人人扬眉吐气之下,杨兆龙的心思也活了。
他不想在播州老死,他也想过出门逛一逛,比方说去广东、去湖广、去陕西,看看那些地方他没见过的风物。
没想到姐夫一封信送到播州,兄长派人把他送出海了。
这下可好,看见的事物从听说过没见过,到听都没听说过。
去往新明大岛的船队从民都洛扬帆起航,一艘五百料大鲨船是杨兆龙的旗舰,随同四艘小鲨船、八艘大福,浩浩荡荡一路南行。
船队有五百户人家与旗军百人队,百姓统统来自播州宣慰司,有汉有苗有瑶有土,既有猎户也有屠子,几乎涵盖播州当地百姓生活所有种类,同样也掌握参差不齐的所有技术。
都是陈沐的要求,南洋衙门的调令由两广总督发往四川,再由四川地方发给杨应龙,百姓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短短三日辞别乡邻,踏上背井离乡下南洋之路。
四艘小鲨船载着旗军百人队,一方面充当引路,另一方面也担当他们登陆后的保护者,陈沐给杨兆龙的使命是在新明北方寻找合适登陆海岸设立港口聚落,并组建一支全民皆兵的小军队,以应对与本地土人的矛盾。
沿途航行不是难事,从马尼拉到爪哇,沿途各国海岸皆有闽广先民流落定居,很容易就能补足给养。如果不是这些先民,陈沐的船队要想顺顺当当找到他凭印象定名新明的澳洲那就不可能。
只是即便如此,航行也比杨兆龙想象中要难得多。
他们所使用的海图是新近绘制,在陈沐的教授下南洋旗军绘图比之原先更偏向写实,倒是要比三宝下南洋时期更加好认,但各地风物依然是郑和时期的资料,当船队行至爪哇时就出了大乱子。
杨兆龙一直惦记着,爪哇国男子带刀,人人惜其头,倘有人抚孩童脑袋被他父亲看见,一定会拔刀追杀,而明人是喜欢摸小孩脑袋的,有亲昵的意思在内,故在船上他一再告诫部下百姓:这是爪哇国,一定不能乱摸别人头。
结果就打起来了。
匆匆百年间已过,疆域变换王朝兴衰,过去雄霸东南亚抵御元军入侵的满者伯夷国已成昨日黄花,在马大蓝苏丹国的攻势下,王朝遗民躲避到爪哇东面的巴厘岛。
这些军人、贵族、商人与印度教僧侣进入这座美丽岛屿带来繁荣,但岛屿太小、人口太少,并不能给这带来显著变化。
杨兆龙没摸人家小孩的头,他的人上岸后不明就里地谈论着爪哇国——现在占据过去满者伯夷王朝故地的爪哇国,明人才不在乎谁占据或统治着爪哇国,甚至都不在乎究竟谁是爪哇国。
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趟旅途,远没有到终点的丧气旅途,巴厘岛的美丽风光让他们这次的旅途多了一抹亮色,谁还在乎别的事情呢?
想想吧,杨兆龙应该料到的,当他的人谈论起爪哇国引当地百姓不快时,这些来自播州终日被人看做蛮夷之辈的人终于有机会别过头居高临下地训斥蛮夷,冲突就不可避免。
年轻的杨兆龙在坐在岸边,三名容貌姣好的婢女为他煮着海鲜美食,欣赏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