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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柳残阳星魂-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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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重鼻腔一酸,眼眶禁不住微微一热,他厉烈的道:“住口,不错,寒山重的本性是狠,是毒,他不懂仁慈,没有人性,他是豺狼,是歹徒,他是要沾血残命!”

  一阵寒栗通过梦亿柔的全身,她啜泣着,退后一步,语不成声:“求你……─寒山重,我求求你,你要我怎样都行,就是请你饶过我的母亲……寒山重,你竞忍心向两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女性下那毒手?寒山重,求你,求你啊……”

  梦忆柔的母亲忽然用力推开她的女儿,自己猛力闯向寒山重的戟斧,一远哀绝的叫着:“柔儿啊,忘了娘吧……”

  寒山重觉得心弦一紧,他不知为了什么,握斧的右手闪电般偏向一旁,自己的身躯亦俨然侧斜三尺.于是,因为来势踉跄猛急,那中年妇人一跌倒在地下、她翻过身来,哭着道:“寒少侠,你下手吧,你下手啊……”

  梦忆柔像一条受了伤的小蛇,疯狂的歪斜而痉挛的爬滚到母亲身边,用身躯护在母亲身上,双臂举迎,悲切的道:“不,寒山重,不,求你,求你……”

  淡紫色的氲氤在凝冻。空气中充满了冷硬与血腥,充满了阴森与凄厉,寒山重的面孔肌肉在急剧的抽搐,目光痴滞,双手抖索,他那原本澄澈的眸子,这时布满了血丝,他痛苦的犹豫着,痛苦的思付着,这紧要的一剎,这声誉、信诺、自尊与人性、道义、情感相斗相激的一剎啊!

  梦亿柔自泪眼中凝注他,自伤心痛绝的悲楚下凝注他,梦忆柔的神智已近崩溃,已近断颓,她只喃喃的,喃喃的诉说两个字:“求你,求你,求你……”

  望着她那令人回肠的凄凉,望着她母亲那因过伤的悲恸与惜爱而痛苦得扭曲的面孔,像一阵急流在寒山重心田上冲激,像一声声的空谷回音在向他呼叫,是如此强烈,却又如此深沉……

  缓缓的,缓缓的,寒山重垂下双臂,似木塑石雕般怔怔的站在那里,面孔上的表情趋向淡漠,淡漠……沉重的摇摇头,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声音,像是一个幽灵在注视着自己的坟墓时所发。惆怅而虚突:“罢了,是非成败全是空……”

  他渐渐的退出几步,深刻的道:“梦姑娘,请扶着令堂起来……”

  梦忆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的瞪着寒山重,蓦的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栗,痛哭失声的伏倒在母亲身上,是的,在这一剎之间,她像是在汹涌的浪涛中抱住了一块木板,又似在坠落万丈绝渊之际,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自斜刺里接住,这种感受是满足而惊悸的,欣喜与恐惧的,如释重负,但却心胆俱颤。

  老实说,梦忆柔异常明白,寒山重决不是在吓唬她,更不是故做大方刀下留人,梦忆柔现在晓得了为什么寒山重在送她回山前精神上有些怔仲,心绪上显示不宁,语气中有着落寞,他必是不愿如此的,他是有着难言之隐,现在,他已改变了初衷,但是,梦忆柔在啜泣中问着自己:寒山重在恕了自己母亲后,会遭遇到什么困难呢?这困难,又定是十分严重的啊。

  在梦忆柔母女轻轻的啜泣声中,在室内朦胧的淡紫色氲氤里,室外,火把的光亮已不知在何时映了进来,闪闪烁烁,像条条金蛇在窜舞,这已表明,五台派的人马已闻惊而来、将此屋包围住了。

  寒山重早已知道外面的一切动静,他甚至晓得一个人在方才已经掩伏到窗槛之下,寒山重也知道那首先潜到窗下的人大半是梦忆柔的舅父,五台派刑堂执法一─八回剑于罕!

  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微笑,寒山重料想于罕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已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以于罕的功夫,在突起发难之下能否从寒山重手里救出梦忆柔母女,实在是一个疑问。

  他撇撇嘴唇,低沉的道:“梦姑娘,在下实在不愿使情形如此,但既已如此,在下亦不愿再做他言,就此告辞了。”

  寒山重脚步才移动,梦忆柔已仰起那张清丽绝俗,泪痕斑斑的面庞,急切的道:“慢一点……”

  说着,她扶着母站了起来,这位脱俗的中年妇人睁着那双好似从来没有搀杂过邪恶与仇恨的眼睛,依然平静而柔和的凝注着寒山重,这一母一女,互相搀扶,互相依偎着,那情景是异常安宁而动人的,寒山重暗暗叹息,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忍得下心来!梦亿柔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轻轻的道:“谢谢你,寒大侠,谢谢你……”

  寒山重僵硬的笑笑,沉重的道:“无所谓谢,这也是天意。”

  梦忆柔的母亲将爱女榄在胸前,慈祥的道:“寒少侠,假如你收回了你原来的心愿,改变初衷,你自己,会有什么困难吗?”

  这句话,也正是梦忆柔所想到的,所极需要问的,她感谢她母亲已先她问了出来。

  寒山重怔了一下,苦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小小的歉疚而已。”

  梦忆柔仰首望了望母亲,中年妇人恳切的道:“寒少侠,我们母女与你素无怨仇,我想,你不会恨我们恨到这种地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告诉了你一些什么,或者,你与那人有过某种承诺,使你不得不如此做,是么?”

  寒山重目光一垂,谈淡的道:“不错。”

  梦忆柔又看看母亲,低低的道:“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承诺吗?”

  寒山重舔舔嘴唇,退后一步,缓缓的道:“既然在下已改变原意,对在下所做承诺之失信结果,在下自当完全担负,这,说不说出来都是一样。”

  中年妇人沉思了一会,真挚的道:“寒大侠,我们母女都希望你能将这其中原委相告,或者,我真的该得到这种惩罚也说不定。”

  寒山重摇摇头,道:“不,夫人,你是无辜的。”

  梦亿柔像要看穿寒山重的心一样,那么深刻的凝注着他,轻轻的,却又柔和至极的道:“寒少侠,那么,你是不肯讲了?你要我们母女永远又感激你又恨你?”

  她的母亲紧紧搂了女儿一下,爱怜的道:“柔儿,不要这样说,娘平时怎么教你来着?用你的宽恕与仁爱去对待天下之人,不论这人是朋友抑是仇敌,是善良抑是丑恶。”

  寒山重的心弦痉挛了一下,他沉重的道:“罢了,在下便说与二位知晓。”

  梦忆柔与她的母亲静静的瞧着寒山重,等待着他继续下面的话,寒山重咽了口唾液。向窗外望了望,窗外,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火把的光依旧在闪耀。

  他的面庞被窗外的火把光辉映得红蒙蒙的。而他却站在谈紫色的房间角落里.看去,令人有一种迷幻而虚渺的感觉,好似人的躯体浮在空气之中,可以随时飘荡隐去的一样。

  于是。他移动了一下身躯。消脆的铃铛儿微微一响,他的语声有如来自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在不久前。我身中剧毒,眼看生命垂危。正在我四处奔波,寻找传闻中可以救命祛毒的儿味药之际,却在─处旷野里遇见厂─个来自藏边的怪人。他自称噶丹,并表示可以医好我的毒伤。但是,交换条件便是来斩杀夫人。”

  寒山重已经注意到梦忆柔的母亲面色苍白。全身在轻轻颤抖,目光中有着极度的伤痛,与……与愤怒。

  他吁丁口气,道:“后来,他治好了在下的毒伤。因此,在下便守约而来,但如今,却不能替明丹达成所愿了。”

  梦忆柔忽然惊呼了一声,焦虑的道:“娘,你的手好冷……”

  寒山重平静的望着梦忆柔的母亲,这位清丽而出尘的中年人,深深的垂下颈项,热泪滚滚,口中低声呢喃:“太狠了,噶丹太狠了……”

  寒山重慢慢的道:“在下没有做到噶丹所托之事,会有三点后果:其一、失信了,其二、白受其恩了,其三成为仇了,在下于武林中闯荡十余年,素以信字为先,人若无信,焉能立身处世?

  十余年来,在下未蒙受任何人点恩滴惠,但若与噶丹互许之诺未达,则等于白受他之恩,噶丹容貌丑恶,目露凶险,必非善类,只是失去信用于心难安,且在下宁死亦不愿平白承受他人恩惠,此去之后,在下自会寻一妥当办法,与噶丹了断此事。”

  梦忆柔听得小嘴微张,半晌,她才焦急的道:“那么,寒大侠,你准备如何去与他了断呢?”

  寒山重满不在乎的一笑,道:“这事姑娘不用挂心,在下自会思付应对,倒是噶丹为何痛恨令堂如此深重,却是在下心中欲知之事。”

  梦忆柔的母深长的叹了一声,幽幽的道:“寒少侠,这全是一个孽字,唉,噶丹号称神蟒,在藏边,是一个极有名气的人物,在二十年前……”

  她甫始说到这里,窗外已起了一声轻响,寒山重身躯半旋,朝斧已闪起一溜寒光,直劈来人,那人迅速跃开,口

  中低促的道:“寒兄住手,老夫于罕!”

  梦忆柔也忙叫道:“寒大侠,那是我舅父!”

  寒山重原本便没有逼迫来人之意,他之所以出手攻击,只是基于一种形势上的本能反应罢了,这时,他已看清楚这自窗外跃进之人;正是早先在前院屋中看书的那人,方面大耳,满脸正气,但是,此刻在神态之中,却流露着无限的急惶。

  梦忆柔欣喜的叫着这人:“舅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到后院来的?”

  寒山重谈淡一笑,他替全身劲装的八回剑于罕说了话:“于前辈在梦姑娘大骂在下‘心如豺狼’的时候,便已率领着人马到达院外,于前辈大约便抢先潜行到窗槛之外了。”

  那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果然正是八回剑于罕,他已暗里松了一口大气,如释重负的望着寒山重,缓缓的道:“寒兄威名□赫,‘浩穆院’三字震撼大江南北,于罕断断不敢承受这前辈二字,倒是寒兄今夕以仁慈存心,饶过了于罕孤苦的亲妹侄女,于罕定将会永存心中,铭感终生。”

  寒山重摇摇头,低沉的道:“于执法客歉了,在下才疏学浅,德更不足,今夕之事,羞于启齿再言,在下双手染血,屡屡不鲜,不想却竞为在下生命之诺,向一妇人下此毒手,在下不敢自言善类,但所杀尽属江湖强梁,武林狂徒,探血手向妇弱,尚是首次,心中痛苦,不能形言。”

  几句话,说得十分沉痛与郁重,于罕及梦忆柔母女谅解而真挚的睇注着他,没有;丁点仇恨,更没有一丝儿愤怒。

  寒山重自嘲的笑笑道:“时间不早,假如夫人愿意,是否可以继续方才未尽之言?”

  梦忆柔的母亲轻轻点头,正待启齿,八回剑于罕己深沉的道:“妹子,你休息一下,还是让为兄替你说下去吧。”

  这位身居五台派要职的八回剑,目光伶爱的看了梦亿柔一眼,很显然,这美得伯人的少女,并不知道她的母亲的这一段过往之事,她紧紧依在娘的怀里,大睁眼睛,十分留神的聆听着舅父启口。

  于罕咳了一声,平静的道;“在二十年前,于茶全家正随着父母远居藏边古漠,那时,于某之父悬壶行医于当地,日常生活,平静而悠闲,家父亦甚得古漠远近之藏人祟仰,寒兄,尊驾原先欲斩之斧下的女人,也就是于某亲妹于燕,燕妹年轻之时,姿容甚丽,古漠汉藏青年。爱慕者多有人在,其中,有一个最有势力的藏族青年,便是那神蟒噶丹。”

  他爱怜的看了妹妹一眼,微喟一声,道:“这噶丹自幼跟随藏边异入白鹿习艺,一身武功堪称精绝,其时白鹿大喇嘛正掌古莫罗娑,有意将方丈之位传于噶丹,但是,噶丹却爱上燕妹,一直不肯剃度出家,白鹿为此甚是不悦,噶丹曾多次托人前来说合,但燕妹却对他毫无心意可言,不久之后,于某挚友梦逸君自华山来,逸君少年老成,才学不凡,未及一载,已与燕妹互许终身,在于某极力撮合之下,于某双亲终于首肯,自此逸君便成为于某妹夫,‘柔儿便是逸君与燕妹的独生之女。”

  寒山重抿抿嘴唇,缓缓的道:“那神蟒噶丹,一定非常气愤了?”

  于罕叹息一声,道:“岂止气愤而已!闻说在逸君与燕妹成婚之日,他在家中当即昏绝,醒来后口喷鲜血‘状似疯癫,日夜在旷野荒郊狂吼嘶喊,他的师父白鹿亲自率人将他缚赴罗娑寺内,强迫他诵经修性,面壁思过,不准出寺一步,事隔两年,一切倒也平静,于某在那时遇到了本派上代掌门月合大师,跟随大师返回五台习艺,一别藏境十七年,其中,仅只两度归去,一是家父母仙逝奔丧,另一次,便是六年前逸君突然暴毙,于某赶去为他料理后事,顺便也将弱妹侄女接来五台……”

  寒山重静静的听着,在室中平和的空气中,轻微的传来一阵细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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