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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融岩(正文+番外2)-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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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抚着木盒上的花纹,想着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回到百桥城,知不知道她已经不在?若是已经知道她跑掉了,是不是又发脾气骂人了?
  韩笑转头看了看正在驾马车的韩乐,若不是有他陪伴和支持,她想她或许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离开。她长大了,居然也胆怯了,她甚至会想,如果再发生一次象十二岁那年的事,她是不是也做不到当年那样的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她觉得聂承岩那句话说得特别对,他说过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所以选择就会不一样。
  也就是这句话,让韩笑最终决定离开,因为聂承岩醉酒那次的痛骂把她骂醒了,她忽然觉得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的。当年爱上自己的那个聂承岩是孤独的、无助的,自己是他的依仗和扶持,所以他爱上了。可是几年过去,他虽是腿脚再不能好,可他已经恢复成那个人上之人的聂城主了,云雾山和百桥城都是他的,从萧国到夏国,从东到西,他找回了呼风唤雨、运筹帷幄的感觉。而她呢,她却不再是过去那个无畏、开朗、单纯的女孩了,她会计较,会别扭,会疑神疑鬼,会自以为是,所以他会厌烦吧?尤其当旧爱的种种好处重回眼前,她的劣根性会被放大得无地自容。
  她气过之后冷静想过,她想他酒醉之下出的恶言不是没有道理,岁月既然能改变他,当然也会改变她。她相信他是真心爱过她,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他能一直爱她。象他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脾气,或者那种柔美千金,温驯佳人才是真的良配。
  他伤了她的心,而她势必也会伤他的,若她不走,他们两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她想,她始终还是不会习惯叫他阿岩吧,就如同在他心里她永远挤不走谢景芸一样。
  姜是老的辣,所以神医先生早就看穿了他俩,他看穿了他们两个人的本质,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韩笑伸手揉揉眼睛,揉掉自己的泪意,她不能再哭了,若是让乐乐看到,又会生聂承岩的气。
  她正揉着眼睛,忽地听韩乐一声大叫:“姐,坐稳了。”
  韩笑一惊,感觉身下的马车飞驰起来,韩乐在前头奋力吆喝甩鞭加速,韩笑从车窗向外望,看到了叶竹和贺子明骑马跟在他们车后。
  韩笑的心狂跳起来,他在找她。可她不想回去,她不能再与他在一起,他不是她的,她要不起他,她只想认真学医,好好给人治病。
  马车跑得快,贺子明他们也跟得快,韩乐一边赶车一边打量周围,喊道:“姐,别慌,我进城时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从水路退,城主腿脚不方便,不会追来的。贺大哥他们心软,该是不能对我们使强,你别怕,有我呢,你不愿回去,我死也不会让别人把你带走。”
  他语音刚落,却见前方路口一辆马车横在那挡着,他一拉马缰,马儿长长嘶叫一声,扭转头,惊险之极的从那马车身边转弯擦身而过,韩笑在车里没有防备,“啊”的一声倒在车厢里,车后的纬布飘起,她抬眼看到那辆马车里探出头来的聂承岩。
  他来了,他竟然瘦成这样。
  聂承岩自然也看到了韩笑,他大声冲着韩乐喊:“乐乐,你慢点,别摔着她。”可韩乐的马车飞快的消失在前方,也不知他听到没听到。事实上,韩笑听到了,聂承岩的这句话成功的逼出了她的眼泪,贺子明和叶竹也听到了,他们不敢逼得太紧,速度稍缓,使得韩乐顺利突围冲出了老远。
  韩乐一口气把车子赶到河边,那有艘船在那等着他们。韩乐跳下车,把两个大行李箱子搬到船上,转头又看看韩笑:“姐?”韩笑很坚定:“我不回去。”韩乐点点头,自己先跳了上船,回身伸手扶她。
  “韩姑娘,乐乐。”韩笑还未及上船,就听到贺子明的大叫声,她回过头来,正看到聂承岩连人带椅很危险的从马车后的斜板上滚下来。他狼狈的稳住椅子,转向她的方向。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就是这一眼,让聂承岩心里仿若被千支针狠狠扎下,他知道,他这次不可能将她带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阻碍不是一点半点,要抱着美人归,石头还得多努力啊


  思念伤人

  聂承岩太了解韩笑,不止是因为他有善于识人的本事,还有他与她之间,有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就如同他躺在床板上动弹不得时,仅凭几次接触他就知道韩笑可以信任,她会守护他。就如同他还未见识过韩笑的天赋时,他就感觉到她对医术的那种渴求,他知道她会成为一个好的医者。还有无数次在黑夜之中,他们共处一室,他明明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心跳,却就是能感觉到她暖暖的情意包围着他。
  她清澈的眼神里,有过倔强,有过慌张,有过喜悦,有过害羞……他在她眼中见过太多太多的情绪,但从来没有见过象现在的这一种。
  聂承岩紧紧盯着韩笑,看着她撇开了目光,转头拉着韩乐的手跳上了船。聂承岩形容不出心里的那种痛,密密麻麻无边无境的刺痛,尖锐而清晰。他看到了韩笑眼神中的胆怯退缩,看到了她失望妥协,在这一刻,他知道,他失去她了。
  他的笑笑,再不是那个就算犹豫迟疑也不放弃斗志的强悍姑娘了,他伤了她,把她守护他的勇气消灭殆尽。
  他与她之间阻碍重重,有他的旧情折磨,有他的亲情考验,还有他们两个人不同世界的遥远距离,而原来这一切都不是问题,靠的就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份不顾一切的勇敢,现在他不小心放了一把火,把那勇敢烧没了……
  聂承岩看着韩笑上船,看着她终于还是回头再看了他一眼,他只觉得四肢冰冷发麻,浑身动弹不得。其实他可以下令把他们抓回来,不靠那些个护卫,单单是他的鞭子,就可以制服这姐弟俩,可是他不敢,一点都不敢,他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敢有。
  他眼睁睁的看着船儿荡开,看着船儿载着她慢慢远离他的视线,看着船儿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河道的尽头。
  聂承岩用力看着,可再怎么睁大了眼,再怎么努力,那船还是没了踪影。他僵在那,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并不知道他绝望的表情吓到了韩笑,她躲进船舱里抱着韩乐失声痛哭。他也不知道他心爱的姑娘抹着泪偷偷从船上看着他,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原本准备了数不尽说不完的话,现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话硬生生全咽进了胃里,顶在心口上,堵得他喘不上气,撑得他的胃要炸开,他再忍不住,趴在椅子扶手上干呕着,直觉得把五脏六腑都快给吐了出来。
  聂承岩又回到了百桥城,他病了,不过百桥城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大夫多药材多,聂承岩吃了很多药,扎了很多针,他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疼,但他觉得他自己好不了啦,他病入膏肓了,只有笑笑能治好他,可惜笑笑不要他了。
  但他终究是没有死,他活着,只是每天不知该做什么好,他天天看着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他不敢喝茶,也不敢喝酒,他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但他瘦得厉害。
  后来,他命人把笑笑的紫色铃带做成了腰带,天天戴在腰上,然后他觉得似乎精神好些了。他把笑笑枕头放在自己枕头旁边,觉得睡觉似乎睡得香多了。吃饭的时候,在旁边要多摆一付碗筷,他不爱吃的菜,他会夹到那个碗里,他觉得饭菜味道好一些了,他想象着他还有任性撒娇的权力,有个可爱姑娘会帮他吃掉他不喜欢的食物。不过每次吃完饭,旁边那碗里的菜还在,他的姑娘并没有帮他吃掉,于是他端过来,食不知味的把那些菜全嚼了咽进肚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聂承岩渐渐恢复了些精神,他开始忙碌。他拔了一笔钱,在百桥城设了一个学堂,免费教人医术,城中的各医馆大夫,每月里要抽出一天功夫到学堂授课。来学堂里学习的,一开始大多是求医者的家属,他们希望学得多些医理医术,好照顾家中病人,也防止家人再犯疾病,可后来许多人慕名而来,学堂的影响渐渐大了,各医铺开始从学堂里挑人,正式收为学徒弟子。
  在这学堂成立第一百天的时候,聂承岩正式给它起名为“含笑堂”。
  云雾山的规矩依然没有变,仍保持着云雾老人在时的刻薄和神秘的风格。探子们一路追查老人的行踪,可惜除了知道在西边时常有一个医术高明的白发老人出没外,再找不到任何他的消息。聂承岩让探子们撤了回来,他明白这人若是不想回家,就算找到了也无用,西边是他父母失踪之所,或许老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做着补偿,而他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能为他做的,除了保持云雾山原貌之外,怕是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聂承岩在百桥城和云雾山两边轮着住,反正哪边都有韩笑的痕迹,对他来说都没差。他还是每日每日的想念她,时间并没有帮助他淡忘,反而日子越久,那些记忆就越是深刻。她的床还摆在他的屋角,他闭上眼睛还能闻到她的气息,他时常乍醒之时,会下意识的唤:“笑笑……”唤完了,忽然想起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他学会了自己照料自己,他自己可以如厕、净身,自己穿衣,自己梳头,自己活动筋骨自己按摩双腿。一开始他梳头怎么也梳不好,曾经梳来梳去总是梳成个包子,看着扁扁圆圆的怪异发式顶在头顶上,他想起韩笑当时用无辜的表情说着:“虽然定不若从前潇洒,但也是有几分利落的。”他扯开嘴角,可是笑不出来,眼睛痛得睁不开却也流不出泪。
  有时他遣退了霍起阳,自己推了椅子到小林子里呆着,在那看看月亮吹吹风,笑笑最喜欢这个林子,那会她总是哄他过来逛逛,可他不愿意出门被人看到,总不愿来,现在他来了,她却不在了。
  他在药房的大院里想起她,她那个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神农氏尝百草,那些草药他也是未学过未见过,他哪里来的胆子,韩笑就哪里来的胆子。”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可是为什么她那个时候的表情神态和语气他都还记得那么清楚?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从大院里出来,韩笑推着他走在这条路上,那时是他第一次坐了这种带轮的椅子出来,旁人的眼光让他别扭又生气,于是韩笑推着他在这路上狂奔,她那时候一边跑一边说:“主子莫慌,推椅子跑这活,奴婢练过,绝计是摔不着主子的。”此刻聂承岩自己推着椅子往前走,心里想着:笑笑,这会我自己也练过了,椅子推得又快又稳。他仿佛听到韩笑应他:是的,主子,那真是太好了。
  聂承岩朝着岩筑的方向走,再往前得右拐,他转动着椅轮,向右转,往右之后是个斜坡,聂承岩停住了,他看着那个斜坡上的青草葱翠,忽然眼前有些模糊,他猛地大声唤道:“韩笑……”
  “是的,主子,奴婢在。”她又脆又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练了拐弯上坡和平地,下坡路呢?”聂承岩用力往前推着椅子,椅子滑下斜坡,往前冲去。他松开了握着椅轮的手,闭上了眼睛,他听见韩笑一边跑一边喘着气的大声说:“主子,你要坐稳了,握住把手别松开。”
  聂承岩只觉得心脏倏地缩紧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一路向下冲着,椅子不知撞到了哪,一阵天旋地转,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过了好半天他才睁开了眼,天空很蓝,地上泥土芳草的清香扑进鼻里,他摔得全身都疼,可他觉得心里更疼。
  “主子。”有人急急跑过来,正唤他,可惜并不是她。聂承岩没有动,他呆呆的瞪着天空,忽然问:“起阳,她在哪?”
  “算算日子,该是快到京城了。”来的正是霍起阳,聂承岩不动,他便不敢扶他,只任他在那地上躺着。
  聂承岩沉默了良久,又问:“你说,她还生我的气吗?”
  “呃……”这问题真有难度。
  聂承岩却是自己答了:“她心最软了,都过了这么久,她的气该消了。”
  “哦……”霍起阳不知给什么反应好,主子跟韩姑娘之间的问题,是生气的问题吗?
  聂承岩猛地自己坐了起来:“子明他们没再把人弄丢吧?”
  “没有,他们一直跟着呢,前两天赤首不是刚传回消息嘛,韩姑娘很好。”霍起阳一边把椅子推过来一边答道。心里想着明明每次捎回来的消息,主子总是看了又看,现在这样整个是明知故问。
  聂承岩却没理会他的语气口吻,他自己撑着爬上椅子,又问:“起阳,你说她有没有喜欢上别人?”
  “主子,捎回来的信上说,韩姑娘一直在研习医术和给人治病,身边只有乐乐,没提到有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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