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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江山易-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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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能这么平心静气看着自己大限将临! 
  好几次,龙渊这么问他,带着愤懑不甘。 
  之所以知道他激动,是因为他说话时颈项青筋直暴、脸色潮红,全是他气出来的。 
  平心静气?呵,龙渊太高估他了。谁能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平心静气来着?他凤怀将纵然拥有奇才,也是一介凡人,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呐! 
  他不想死,但不得不死。 
  违天命,起战祸,造杀孽,灭国邦——如果作尽恶事还能安然苟活终老,这天也未免太无理了。 
  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也是任何人都担不起的代价。 
  帝王之路本就血腥密布,历朝历代没有一任开国君主双手不染鲜血,他凤怀将不过也是其中一名,有何怪哉。 
  他甘心受之,但仍不免有遗憾。 
  如果能再久一点,再拖一些时日,再开口唤他一声龙渊…… 
  如果能…如果能——千百个「如果能」,已是他的「不能」。 
  「啊……呃……」凤怀将启口试着发声,然僵化的唇舌却不听他使唤,用尽全力也只是细若游丝的粗嘎呻吟,低弱得连枕边人都察觉不到。 
  末了,他放弃地闭唇,在熟睡的龙渊松了臂弯后,缓缓撑起上半身,靠坐床沿。 
  这样的举动终于扰醒枕边人。 
  龙渊蓦然睁眼,一醒,就是全然的清醒,不带丝毫惺松。 
  他几乎是吓醒的,不是第一次,而是在数不清次数的恶魇来袭时条然惊醒。 
  他不敢真的熟眠,怕在他不知不觉中,鬼差使来勾定心上人的魂;怕这几年夜夜拥入怀里的人在他隔日醒来时已呈僵冷。 
  他怕!怕自己错过终有一天会来临的死别! 
  凉冷的手掌忽地拍上他脸颊,回过神,是对着他扬笑的俊雅面容,无声地以行举表示对他的关注。 
  「我没事,我没事……」抓住颊上的掌贴着摩蹭,他想分些体热给他,甚至分些阳寿给他,如果可以的话—— 
  但事实往往残酷,这几年,他只能在一旁看他病情恶化、日渐消瘦,别无他法! 
  片刻,凤怀将抽回手,往床边小几移去,小几上是为他摆设的文房四宝。 
  龙渊见状,也跟着起身,为他磨墨。 
  沙沙沙——是磨墨声,也是振笔声,环室回荡。 
  我死后,你可回宛国事母尽孝,成婚生子,我不会怪—— 
  啪!未写尽的字立刻被沾墨的砚扫成粗黑墨迹,再也看不见原先写的字。 
  凤怀将挑眸,目光含带责备地睨着他。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虎口牢扣凤怀将双臂,龙渊说得激动,也愤怒。「不准你丢下我,不准!」 
  面对他的暴怒,凤怀将异常地抿起笑纹,相当开怀地笑着。 
  「文韬?」龙渊质疑地唤着。 
  我只是写着玩的,目的无它,就为等你这句话。 
  「文韬……」这回,是拿人没辄的低叹。 
  而这低叹,最后吞没在凤怀将安抚意味浓厚的吻中。 
  面对他的挑逗,龙渊瞬间感到无比燥热,很快的,反客为主,揽他回龙榻,两人维持半坐的姿态彼此吮吻。 
  怕吻不够似的,交贴互缠的唇瓣不曾分离,紧紧吸附着彼此。 
  蓦然间,凤怀将气弱地顿了住,往后倾倒进龙渊实时勾起的臂弯。 
  「怎么了?」焦心取代了情欲燥焰,布满龙渊的脸。 
  凤怀将摇头作为回答,双手托捧他的脸凑近身,眼对眼,极近极近地凝视几乎快要贴上的阳刚面容。 
  是烛光黯淡使然吗? 
  为什么他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的停顿与注视透着古怪,令龙渊眉心折起疑云波澜。 
  「你在做什么?」 
  凤怀将先指自己的眼,再指向他:看你。 
  仅此一意,其余的,他选择隐瞒。 
  在他还看得儿的此刻,他只想看他,将他的脸、他的神情牢牢记在心里。 
  「你可以看着我,只要你活下去,就能一直看着我。」至今,他仍然无法接受。 
  即便已许下同死的誓言,即便亲眼目睹凤怀将一日比一日消瘦,龙渊还是不愿承认这件事实。 
  「答应我!」他要承诺,哪怕它无法实现,哪怕此举荒谬可笑至极! 
  凤怀将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不能。 
  不能骗他,亦不能欺骗自己。 
  一步步接近阴冥的死法或许残酷,但他在接受天命后从中找到些许值得庆幸之处,庆幸还有一段时日能与他共度晨昏,庆幸最后才目不能视。 
  这样,他才能看他久一点。 
  这样,他才不会在两人死别时,看见他悲痛的神情。 
  「文韬。」龙渊不安地唤道。 
  每当凤怀将沉默或不再动作,一股惊恐便莫名龚上龙渊的心口。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他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恐惧。 
  「不要留下我,千万不要。」得不到虚幻的承诺,他转求最终的同死,只求这项。 
  凤怀将拍他臂膀,示意他放开自己,随后转身,执笔再写: 
  我可允你,也早已允你。 
  不同生,求同死,葬同穴,可好? 
  「好!好、好……」龙渊点头如捣蒜,猛地拉他入怀狂吻,边吻边说好。 
  若凤怀将还能听,必会听见那一声声狂喜的「好」字里带有多少悲泣哽咽。 
  可惜他听不见,仅能从龙渊的笑脸中得知「喜」的部分。 
  至于「悲」的那面—— 
  也只能交由更深的夜去承受了。 
◇◇◇ 
  皇嗣断绝,后继无人的恐慌,在数月后,随着墨凡庸归来得到完美的解决。 
  这趟出差,他带回令满朝文武又惊又喜的大消息! 
  太子凤煜,是皇上微服出宫时在民间与一名女子邂逅所生之子。 
  据说,当年皇上回宫后,曾派人南下欲接这名女子回宫,怎料对方下落不明,多年来暗中查访,终于在杭州找到这名女子,才知龙种遗落民间。 
  可惜找到时,该名女子已重病垂危,死前嘱托,务必让幼子认祖归宗。 
  皇上知悉后即刻派人将龙子迎入宫中,取名煜,并同时策封为东宫太子。 
  想当然尔,这事一度引起文武百官质疑,但经过办差使之人——北武郡王墨凡庸——信誓旦旦的陈述之后,终于弭平疑虑,确认太子身分。 
  皇上有后,朝臣们的心大抵安定了下来。 
  而年仅五岁的太子凤煜俊秀可爱,聪颖机灵;甫入皇宫一月,已习会大半宫廷仪礼,显出其过人才智,更是让文武百官放心不少。 
  一如以往,凤煜在太监带领下,于晨课前到干清宫拜见卧病在床的父皇,不一会,便前往书斋听学。 
  送走前来请安的太子,龙渊步至凤怀将床侧,缓缓开口: 
  「那孩子有成为贤君的资质。」 
  龙床上,脸色苍白的凤怀将看着他好一会,终于执笔写道: 
  凤骁阳之子,资质自然胜过常人,只要教养得当,必成大业。 
  「这么一来你就可以安心静养。」 
  不舍地抚上羸瘦的脸颊,龙渊知道,能这样看着他的时日无多。 
  是以,他万分珍惜。 
  知不知凤骁阳为何答应让凤煜入宫?凤怀将写出这个问题,存心考考龙渊。 
  只见龙渊凝眉苦思,须臾,眉心棱线舒缓,笑道: 
  「除了因为墨凡庸这张名嘴之外,最主要的是若瞳从旁力劝——良善聪慧如她,为了天下大局,必会说服凤骁阳同意爱子入宫。」在这世上,能改变凤骁阳决定的,只有他最小的妹妹。 
  凤怀将笑眼,点头。 
  「说对了是否有赏?」 
  龙渊突发奇想的一问,让读屠的凤怀将愣了住。 
  回神时,龙渊已俯身吻住他,牢牢的,将他困在臂弯中,倾注爱意疯狂吻着。 
  直到两人气息不复平稳,龙渊才稍稍退开。 
  苍然的病容因为这记深吻,浮上红晕,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 
  恋恋不舍地轻啄几吻,龙渊才松开双臂。 
  凤怀将则趁机再度执笔: 
  凤家血脉众多,知不知我为何独钟凤煜? 
  龙渊先是凝视细思,一会,突然别过脸,不再说话。 
  凤怀将拉扯他衣袖,表情像在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吼出声,虽明知凤怀将已经听不到,但还是忍不住怒气暴窜,拒绝去想、去答。 
  就算他其实知道答案,也拒答! 
  凤怀将猜出他突然动怒的原因,径自书写—— 
  在我死后,凤煜必然登基为帝,凤骁阳再怎么不愿,也会为爱子插手朝政,暗中辅助;届时,定会让南宫靖云等人入朝为官,如此一来,朝中绝人齐备,加上他一旁辅佐,我死也—— 
  一只大掌骤然压住他的笔,几上白纸黑字瞬间染成一片污黑墨渍。 
  「不要再写!我不看!」 
  凤怀将轻拍他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少顷,捧着他的脸,印上数个吻;很快的,得到龙渊反被动为主动的响应,猛烈的吻沿着脸部的线条,一路蜿蜒滑至颈、肩、锁骨,来到胸前,来回不停地吻着、吮着,直到想说话时,才抬起头与凤怀将相视,让他得以读唇。 
  「你还活着,不需要交代后事!」 
  他气!气他的泰然处之,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凤怀将还他一笑,双眸注视龙渊,像是百看不厌似的,专注地凝视眼前这张阳刚面容,一寸寸,钜细靡遗地看着,生怕忽略掉任何细节。 
  不安的预感猛地袭上龙渊心口,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文韬……」他警觉地扬掌,在凤怀将眼前挥舞。 
  清澈的黑眸随着他的手移动,淡淡笑了开。 
  没事……龙渊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放心地任他细看。 
  看了许久,凤怀将抬手按住龙渊后脑勺,轻轻往下压,用吻吞去他不平的恼恨,另一手钻进衣襟,轻捏他胸前敏感的突起,试图点燃情欲的火苗。 
  在龙渊俯身,拉下他单衣狂吻之际,凤怀将知道自己的挑逗成功了。 
  任他狂吻爱抚,如火般燎烧自己,吐不出的旖旎呻吟,凤怀将化为行动,用尽力气抱紧身上的男人,全心投入两人共燃的情火。 
◇◇◇ 
  春情方歇,凤怀将与龙渊相拥而眠,前者在片刻之后突然转醒。 
  惺松神情在察觉某事时愣了住,一会,俊秀的容颜扯开苦笑。 
  这段日子的模糊视野终于教闇黑取代,成为漆黑的永夜。 
  目不能视,他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警觉到身边有动静,龙渊跟着转醒。 
  「文韬?」出声的同时,他不忘轻拍凤怀将裸裎的肩膀提点。 
  瞒不住的事,凤怀将只能顺其自然,先以手探索龙渊的位置,再转向他。 
  只是——失焦的瞳再也无法准确落在龙渊身上,幽然空洞的眼,定在龙渊身后。 
  不对劲!他的眼—— 
  突地,龙渊立掌在凤怀将眼前左右晃动,可那双眸子只是定定的。落在他身后,并未随他的手移动。 
  脸前一阵微风,凤怀将猜出大概,伸手握住他不停挥舞的掌,摇头。 
  张口欲言,想起自己无法出声,凤怀将笑得更苦涩。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他的命,已走到尽头。 
  叹息时,突然全身剧烈摇动起来,凭靠双臂发疼的箝制与近在咫尺的气息,他知道这是龙渊,是发现他目不能视之后无法接受事实的龙渊。 
  须臾,凤怀将感到胸口一片冰凉湿意,双手沿着躯体的轮廓摸索,探上龙渊的脸。 
  他哭了?体认这件事实,凤怀将不慌不忙地以掌心为他拭泪。 
  然而他落下的,比他拭去的要多更多。 
  别哭——凤怀将想这么说,无奈力不从心,指尖遂探往龙渊的唇,轻轻地舔吻,现在的他只能用这方式给予安慰。 
  将死之人与将被遗弃的人——究竟谁较不幸?谁又最有资格落泪? 
  凤怀将不知道,龙渊也不知道,只知彼此相拥的时日不多。 
  也或许是这份认知使然,龙渊从起初拒绝他以吻安抚,到半抗拒半接受,最后积极回吻,收紧的臂膀与绵密不绝的吻,无言倾诉难舍的心痛。 
  情欲轻易地点燃,能灼烧几回,没人知道。 
  但谁也不问,放纵地狂吻着彼此,任情潮汹涌奔腾,以猛暴之势席卷两人。 
  龙渊愈吻愈深,爱抚的手游走凤怀将全身,晟后落在敏感的分身来回套弄,逗弄得他不停微颤,藉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的事实。 
  在这同时,一丝觉悟也在脑海中闪过,将龙渊推进绝望深渊。 
  然此刻的他选择略过不理。 
  他仍活着,温暖的身子、激动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还活着! 
  凤怀将任由龙渊在他身上索求,而他也试着给予最多的响应,彷佛已有觉悟,他用尽全身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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