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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大劈棺-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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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虽淡,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而暗香盈袖年纪不大,在宫中却已待了好几年,自会察言观色,看一眼聂十三,再看一眼贺敏之,立刻做出决断,齐齐施礼出门。 
      贺敏之苦笑。 
      聂十三端起碗,舀起一勺粥:〃吃吧。〃 
      贺敏之寒着脸:〃你怎么不吃?刚才肚子叫得跟打雷似的,非要赶跑她俩,现在我倒要看看聂大侠挨饿的模样。〃 
      聂十三只说了六个字:〃你吃完,我再吃。〃 
      贺敏之知他素来说话算话,怕饿坏了他,只得张开嘴一勺一勺的吃光一碗粥。 
      聂十三的动作极尽温柔,带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眼眸乌黑的流转着,不见锋利,只见平静的喜悦。 
      喝完粥,又喂贺敏之吃下一块枣泥糕,用井水漱了口,这才自己吃饭,却风卷残云一般,把风鸡和牛肉吃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毕,拉了椅子坐到贺敏之对面,直接问道:〃你中的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谁下的?有没有解药?怎么发作的?还会不会发作?〃 
      贺敏之叹道:〃你是杨陆附体了吗?我怎么感觉是在大理寺过堂?〃 
      聂十三抿着嘴,下巴的线条有些利落的强硬,一双眼凝视着他。 
      贺敏之静默片刻,直视着聂十三的眼睛,缓缓道:〃我中的毒叫做黄泉三重雪,燕亦宫中的慢性奇毒,无药可解。中了这种毒,最多能活二十年,三重雪的意思就是会发作三次。嗯,现在已经发作两次了。〃 

      神情有些淡漠:〃七岁的时候,母亲死了,父皇命大妃抚养我。慕容之恪是大妃的亲子,那时就给我下了黄泉三重雪,我竟一直不知道,还把他当好大哥一样看待。〃 
      〃十二岁那年城破,父皇那时已经知道慕容之恪容不得我,死前把玉玺金印交付给我,想着靠这个让他饶过一命,谁知他等不及我交出玉玺,一掌打伤我的气府,全身经脉也都被震散,引发了黄泉三重雪的第一次发作。〃 

      突兀的笑了笑,续道:〃他很开心的笑着说五年前就给我落了毒,骂我是宁国的杂种,玷污了慕容氏血统的尊贵和纯净,他正准备杀我搜出玉玺时,国师拔列千里拼着挨他一刀,救下了我。〃 

      〃拔列千里就是贺伯,母亲曾有恩于他,他答应过要护我一辈子。我们躲开宁国军队,逃出了城,我身受重伤,三重雪发作,命在顷刻。贺伯同你一样,用自身的真气为我压制毒性。〃 

      说到贺伯,眼睛里有压抑不住的悲伤自责:〃可惜他的真气却不是至刚至阳的路子,虽然救活了我,却也遭到真气反噬,贺伯原可以长命百岁。。。。。。他是为了我死的。〃 

      聂十三轻轻握住他的手。 
      贺敏之转眼看着灯盏,看着那簇温暖的小小火苗在晨光中逐渐淡去,说道:〃伤好后,我决定回宁国,毕竟活着的亲人都在宁国。怕慕容之恪再找到我们,便打定主意,入朝为官。〃 

      〃贺伯让我发誓,若是有一天,慕容之恪落到宁国手里,要我尽力保住他的性命。我想了想,天下重案包括谋逆皆归大理寺审理管辖,所以便想着进大理寺做刑官。〃 
      〃国破那几年,我受够了也见惯了战乱之苦。到了玉州,却看到了百姓安居太平之乐。我有生之年,绝不愿意看着天下再起刀兵。我自是不会去复国,也不能让慕容之恪荼毒生灵,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疯子有多可怕。。。。。。〃 

      说到慕容之恪,眼睛里不禁有深切的惧意和恨意,微微打了个寒颤,却笑道:〃你不知道,小时候我竟真心的喜欢他敬佩他,还总是缠着他。慕容之恪也算是个奇才,无论是兵法还是武功,天分都是极好的。你与雪峰魔师交过手,慕容之恪的武功便是得自他的真传。〃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白净秀气,丝毫不沾血 腥的感觉,轻笑道:〃慕容之恪此生最恨的,一个自然是我,另一个就是你师兄檀轻尘了。〃 
      〃当年檀轻尘一战破燕亦,布局精妙随机而变,大气魄力不失奇诡,慕容之恪于用兵之道,怕是一辈子都比不上他了。〃 
      冷冷一笑:〃他却不知这个一手令他国破家亡的檀轻尘,偏偏和我一样,也是个杂种。。。。。。〃 
      杂种二字在齿缝间嚼碎了似的吐出,带着强烈的憎恶对这两个字入骨入髓的憎恶。 
      聂十三默然片刻,问道:〃黄泉三重雪当真无药可解?〃 
      〃我骗你难道会得银子?〃 
      〃第三次发作会怎样?〃 
      〃必死无疑。〃 
      〃什么时候第三次发作?〃 
      〃不知道,应该会隔几年。〃 
      聂十三点点头,神色冷静,突问道:〃你这些年跟钱串子似的拼命捞钱,是因为贺伯吧?〃 
      聂十三说话不仅简练,且与他的剑法相似,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循。 
      贺敏之不禁怔了怔,答道:〃贺伯年岁大了,身体不好,武功又时有时无。我怕我死后他无法过活,受人欺负。。。。。。他苦了这么些年,靠着这笔钱可以回到墨凉镇买下大宅子,当个富家翁,颐养天年。〃 

      聂十三静静听着。 
      贺敏之想起一事,忙道:〃贺伯的遗体。。。。。。〃 
      〃放心,我已经安置在耳房,一会儿我出门买棺木回来,将他好好安葬。〃 
      不动声色的转过话锋:〃我是江湖中人,不畏言生死,贺伯逝去,我们却还要继续活着,活着的人有责任比死去的人更幸福。〃 
      〃你之前一直拒绝我,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长久?不想让我日后伤心难过?〃 
      〃生命无常,世事难料,十五,你猜不准谁会先死。就像你攒钱是为了贺伯,却想不到他先你而去。〃 
      〃你今年十九,也许只剩下八年可活,我可能活到一百岁,却也可能明日就死于刀剑或者天灾。〃 
      〃若是今年我回不来,死在了江湖,你会不会后悔那夜赶走我?或者我回来了却发现你死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贺敏之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会怎么办?〃 
      聂十三的声音金刃劈风似的狠利决绝:〃劈开棺材,把你拉出来,把话说清楚。你生也好死也好,都休想逃避我!〃 
      〃十五,生离并不比死别好受。借如生死别,安得长苦悲?你那么聪明,为什么看不破这一点?〃 
      〃你可知道,我们在一起,活一百年自然是快活,十年也足够欢欢喜喜的游遍大江南北,便是只有一年、一天,也自满足,不留遗憾,远远好过各自孤苦的活上千秋万世。〃 

      〃你我两心相知,你活得不开心,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更骗不了你自己,你当半夜醉倒在酒楼外很有趣吗?〃 
      贺敏之脸色苍白,泪痣似一点刻骨铭心的凄艳伤口,却咬着唇不说话。 
      聂十三不忍,轻轻搂着他:〃你不要再替我想,也不要想生死之事,自私肆意一回,好不好?不管这辈子还能活多久,咱们守足一生一世,好不好?〃 
      贺敏之的下巴搁在聂十三的肩窝处,说不出的温馨契合,雪意虽苍寒,心境却春满月圆,只觉这番情景似在前生历遍,来世还会再度重演,不禁自然而言的答应:〃好。〃 

      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听着窗外风吹起雪花的声音,彼此心跳的声音。 
      良久,贺敏之轻笑道:〃十三真的长大了。我还记得刚遇到你的时候,给你搽药你死死抓着被子不吭声,却偷偷的哭。那么倔又那么可怜,让人心疼。〃 
      聂十三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我没有哭。〃 
      〃明明哭了。〃 
      〃没有。〃 
      〃有。〃 
      〃没。〃 
      〃有就是有,为什么不承认?〃 
      〃没有的事你让我怎么承认?〃 
      〃就是哭了,你是不好意思承认吧?〃 
      〃我没有哭。〃 
      〃明明哭了!〃 
      〃没有。〃 
      〃有!〃 
      〃没。〃 
      。。。。。。 
      路人鼎身居太医院副首之职,医道精湛,人品耿直。今日奉密诏由徐公公亲自送到明镜胡同贺宅来瞧病,因大门虚掩,便被徐延领着一路走进了院子,进了堂屋,未及进房,就听见有人嚷道:〃聂十三你这个敢哭不敢认的。。。。。。〃却不知突然被什么物事堵住了嘴,只听见浅浅的鼻音,从喉咙里发出的湿润的暧昧不清的挣扎抗议声,尽是旖旎风情。 

      徐延笑了笑,轻咳一声,屋内立刻安静下来,不一会有个英挺俊秀的少年打开门,道:〃徐公公来了。〃 
      徐延笑道:〃皇上吩咐天亮就领着路大人过来,老奴自是也不敢怠慢。〃 
      聂十三道:〃有劳路大人。〃 
      举止斯文有礼,路人鼎却看出他身形矫健敏捷,更有一股虽内敛却强烈存在、虽克制却微微逼人的气势,忙笑道:〃莫要客气。〃 
      一边看向靠在床上的贺敏之。 
      只见贺敏之脸有病容,两颊却是微红,一双眼更是波光璀璨,晶莹剔透,不禁微怔。 
      搭脉一诊,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再细细一看,果然眉宇间隐隐透着一层冰霜般的青气,当下神情略变。 
      贺敏之见路人鼎有些惶惑,忙笑道:〃路大人不妨明言。〃 
      路人鼎额头见汗,沉吟道:〃贺大人畏寒肢冷、唇色浅淡、体质虚寒、气血两亏,更兼经脉气府尽皆受损。。。。。。请恕下官直言,实非长寿之像。〃 
      徐延一张圆脸上笑意陡然凝住,慌道:〃路大人再看看罢!贺大人只是近来累着了,怎会就病得这般严重?〃 
      路人鼎却直言道:〃若是先天如此,倒也可以用药石调理,慢慢将养。〃搭着脉息,闭目凝神半晌,摇头:〃只不过。。。。。。这种种症状更像是身中寒毒所致。〃 
      聂十三冷若剑锋的眼神一亮,像雪里燃起了两点火光,灼热的盯着路人鼎,急道:〃大人既看得出是中毒症状,可知是什么毒?有没有解药?〃 
      路人鼎叹道:〃下官惶恐,贺大人中毒已深,毒性似乎已侵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治。〃想了想:〃不过平日注意养生,勿要大喜大悲,只怕十年八年的寿数还是有的。〃 

      聂十三低下头,心中虽早已有数,但那一点泡影似的希望被无情戳破,还是忍不住的伤心若狂。 
      聂十三低下头,心中虽早已有数,但那一点泡影似的希望被无情戳破,还是忍不住的伤心若狂。 
      徐延却呆住了。 
      贺敏之微笑道:〃多谢路大人辛苦,我就不送您了。〃 
      见路人鼎出门,悄声道:〃徐公公,回头见了皇上,还是瞒着些罢。〃 
      徐延眼圈微红:〃这可如何是好?贺大人,您当真中毒了?是谁这么忍心?〃 
      贺敏之淡淡道:〃是慕容之恪下的。徐公公,我知你必有办法让路太医不说此事,其实皇上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何必让他忧心伤神?〃 
      徐延想了想当即答应,却不免又关心唉叹几句,方才出门。 
      聂十三送走路人鼎和徐延回到屋里,神色已恢复冷静,扶着贺敏之躺下,道:〃无药可解不是无法可解,我总会寻到解法。〃 
      语气虽淡,却如射出箭矢般坚定无回。 
      贺敏之表露心迹后,反而尽显放达从容,只笑道:〃生死有命,我不强求。〃 
      聂十三不语,帮他掖好被角:〃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一会儿。〃 
      出了门,正是滴水成冰的腊月天气,聂十三真气自行圆转流动,也不畏寒,买了一口上好棺木,留了地址吩咐棺材铺子的伙计送到贺宅。又到药铺按路人鼎的方子抓了药,虽只是寻常温补药方,却也聊胜于无。 

      回家见贺敏之仍昏昏睡着,便叫了暗香盈袖到厨房教自己做饭。 
      比起武学方面的领悟力,聂十三于做饭一事实在是纯属庸才。 
      但胜在一则能够百折不挠。油盐多少火候大小的一次次的试,整整两个时辰烟熏火燎神色不变;二则刀工出色。切丝便是细若发丝,切片就是薄如蝉翼,更别提分筋拆骨、刮鳞剔刺。动作利落漂亮,瞬息之间,各种肉菜切割得清楚整齐,只看得二女目瞪口呆。 

      比起贺敏之重楼飞雪般的清逸,聂十三更多了种骄阳大风式的英悍飞扬,拿着菜刀都有男儿带吴钩的厉烈,态度却又是彻底的冷和静,奇特的协调。 
      如果聂十三是一把锋锐的名剑,天下一多半的女子都愿意当他的剑鞘,让他为自己倦,为自己柔,为自己驻足,为自己安定。 
      少女情怀总是诗,暗香已经在憧憬。 
      盈袖憧憬的却是贺敏之,贺大人那双眼,九分的多情,一分薄情,叫人一望生情,明知情不得,却要再望,三望之后就是若谷深渊,万劫不复。 
      于是为他煎药都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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