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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节

天可汗-第3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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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膺福也知趣,现在他自己都可能脱不了干系,没想着去通关系游说帮助贾焕家。连本族做大官的人都袖手旁观,就别说其他人了,风口上赶紧躲到上位者的视线之外方是明智之举。

贾焕家的一个忠实老仆总算见着了贾膺福,见面就大哭,一个劲磕头哀求,贾膺福看在同宗的面子上才好言宽慰几句打发了。然后他的老婆提醒他可以去见太平公主试试,但被他断然拒绝了。这两年贾膺福看得明白,这种薛崇训亲自要办的事,太平公主是不会轻易和儿子唱对台戏的。贾膺福也不愿意把自个牵连进去,只是在家人面前正言骂贾焕:“不知时务,他而今还要和滑州崔氏搅一块儿,能怪谁?”

事到如今,崔郎中和贾焕两家的状况已显得十分不妙。士族之间通过联姻等方式结盟,但也不是完全之策,不然武则天的时候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此案是钦案,审理的人是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内厂令,对于内厂令官场上的人还没什么概念,但宰相和御史中丞却让人们感觉分量十足,因此案子也变得严重起来。刑部尚书萧至忠那是真正从官场上靠实力走过来的,李宓虽然有被破格提拔的原因也是真正走仕途的官僚,他们比较遵守规则,一合计就觉得这事儿十分棘手。诋毁皇帝真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萧至忠更是参与了“慎用刑律、收拢人心”的国策制定,如果按照他的看法,这种事儿大可以象征地惩罚一下表明是非黑白了事。

宇文孝因为和宦官张肖等内廷的人混得熟,知道内情,在内部商议案情就一直持严惩意见:“今上非常愤怒,亲传口谕‘连夜将贾焕及其幕后主使者捉拿下狱!’如果蒙混过关,岂不辜负了今上的信任?”

内厂令,这官职在以前是根本没有的,根本上不了台面。但萧至忠对宇文孝十分客气,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女儿是三夫人之一。萧至忠问道:“那依宇文公之见,该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宇文孝那张平常朴素的老农脸忽然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举起一只手掌向下一劈做个动作:“不杀人,难消今上心头之愤。将贾焕及幕后主使者崔明善定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罪,满门杀了以绝后患!”

萧至忠和李宓顿时面面相觑,萧至忠皱眉道:“这样是不是司典太重了?”

“重不重不用咱们操心,反正审完之后得上奏章让今上御批,如果今上批复,就证明根本不重。”宇文孝淡定地说道,“若是今上驳回奏章,那便是重了。重审一边就是,这有什么关系?咱们怒今上之所怒,典至重,今上绝不会怪罪我们。”

其实宇文孝对贾焕是没什么成见,却私自想置崔郎中于死地。那个郎中崔明善和宇文孝基本没什么来往,是如何结怨的?其实崔家根本没有做过得罪宇文孝的事,只因以前崔日用被灭门的那件事是宇文孝从中催促武将殷辞干下的,如果不是宇文孝在场或许殷辞还下不了手将一家老幼几百口人全给杀了。这事儿最后是算到薛崇训头上的,因为他当时是整个东征军的老大;但宇文孝认为有可能此中的来龙去脉泄漏出去了,崔家会仇恨他。

谁有可能惦记着自己,先下手置之死地而后快,是宇文孝一直信奉的处事原则,也是在江洋黑道上历练出来的狠劲。所以明明是他自己对不起崔家,不仅没有愧疚之心,反而视若死敌。

宇文孝又道:“崔明善这类人早就该被清除出官府,不知怎么之前还在尚书省当着官,诸位都不体谅圣意的么?崔日用当初是李隆基一党,后来又联络李隆基造反想卷土重来,因此被灭门。崔明善此人是滑州崔氏一族,诸位这么想想,该怎么办?”

萧至忠神色凝重,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只是在同僚面前不好交代。政事堂诸公早就达成共识,宜施仁政以复元气,现在咱们为了逢迎今上,为了这么一点事就灭了满门,怎么也不像是仁政,有悖国策。”

这时李宓提出一个建议:“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杜公(杜暹)攻占营州后欲治理当地,但胡人是多数难以教化,需要迁徙大量汉人。可是营州关外战乱之地,耕田也开垦不多,汉人百姓极不情愿向东北迁徙。今贾、崔二家坐法,何不杀掉主犯一二人,其他的全部流放至营州:一来有利于国家,也是对杜公的支持;二来流放就比杀人更缓和,给朝野的印象没那么残暴。一举两得之事,你们认为如何?”

萧至忠见宇文孝一门心思要满手沾血,李宓这个主意无疑是妥协折中的办法,他想了想便勉强表示赞同:“若宇文公也同意,咱们审的时候就这么办,然后写奏章递上去看情况。”

宇文孝一寻思那营州离京几千里,把人送走也可以算一件好事,毕竟萧至忠和李宓两个人都同意了,他一个人也不好强争。

三人商量妥当便在刑部大堂开堂审理,这地方很少有审案子的时候,也就是这种钦案才在这里办。审理一般案件的是府、县衙门,刑部只是复查和监管这类政务,并不直接去办。

这倒省去了许多麻烦,因为府县审案可能有人围观评论公正,却没人能跑到中央六部衙门来凑热闹。三个主审官内定了要杀两个人并流放人家全家,这真正算得上非常重的刑律了,比杀人罪还要处罚得重,除非给安上谋逆的罪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一开始公案上的人就一顿棒喝,将“居心叵测图谋造反”等帽子给当头罩过去再说。

至于罪犯认不认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事,不认也能给定罪。这事儿涉及的是政权社稷,自然在不能和民事案子相提并论,连规矩也不用遵守,只要有谋逆的嫌疑,便无须太多的佐证。

主审官们找了一些“物证”和认证,一番推论之后就定案,要主犯画押。贾焕等大呼冤枉拒不承认,然后退堂暂缓审理,只过了一晚上,第二天重新开审时已是奄奄一息的犯人就痛快地画押认了。

于是案子的卷宗和奏章就很快到了内朝。南衙六部官府本来就在大明宫南边,内外运行起来不必花费时日辗转,自然速度很快。

薛崇训在紫宸殿看到一本详细论述案情来龙去脉的卷宗,字数很多他连看也没看,只看奏章上的审理结果。他见到杀二人流放数百人到营州,自然而然想起“同化”营州的关节,略一想就对这一处理十分满意,当即丢给妹妹河中公主道:“这份奏章准奏,另外从幽州押解回来的长史王贤之的家眷也一并赦免死罪,将其连同在幽州的全族一起流放至营州。”

河中公主道:“哥哥,记得上次有份奏章关于幽州都督赵瞿的,听说赵瞿和王贤之一样的罪责,现在哥哥流放了王家的人,赵家的怎么处置呢,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公平啊?”

薛崇训回忆了一会儿,沉吟片刻道:“赵瞿和王贤之不同,再说他已经自杀谢罪,不用再牵连他的家人,贬为庶人便可。”

他也是想起了当初华清宫遇到刺客的事儿,当值的将领渎职但自裁赎罪,太平公主因此赦免了他的家人。薛崇训也就依据这件事来处理赵瞿,也算是和太平公主在施政上保持延续和默契。母|子间的默契正是通过日常小事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以及在处事上的相似慢慢融合的。

第五十二章奏疏

近日薛崇训见到了杜暹的两份奏疏,第一份是描述武功县制造的大炮实战效果,在营州之战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缺点是机动运输不便以及材料不佳,前后只使用了两次就报废了。

这份奏疏到达长安后毫无声息,大臣们基本不关心,就像一粒小石子投进了太液池中完全激不起浪子。但薛崇训个人却很重视,正如杜暹在奏章上所言,若是没有武功炮那种完全超越东夷兵的武器,打下营州绝不能那般容易、付出的代价也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朝廷里的官僚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用大义、谋略、兵制等一番大道理来总结营州之战的胜利。

晋朝建立后,因为薛崇训的个人好恶,在对外政策上几乎与前唐背道而驰,完全废除了和亲等稳定局面的外交手段,转而谋求以军事优势为基础的国策。薛崇训认为要维持这种“霸道”策略,需要保持武力的代差,而维持武器的领先相比在兵制、吏治上的复杂治理要简单得多,这也是他那么重视几门炮的原因。

依照杜暹的信息,薛崇训做了两件事,先是将武功县研制生产铁炮的作坊、校场以及兵卒工匠等全数编入北衙体系,建立与甲坊署衙门平行的“神机署”,专门研制新式武器,隶属北衙禁军总部。此时薛崇训已掌握天下至高权力,办起事来就容易得多,这样一件事只不过在温室殿的一间书房里就轻描淡写地安排了。

负责具体的是宦官杨思勖,薛崇训先授权让杨思勖全权张罗此事,然后描述自己的设想:“继续收罗有才能的人,将以往奖赏铸炮有功者的法子用法令固定下来,形成赏罚规矩。前期四门大炮在营州不堪使用而报废,应该是冶铁及铸造上工艺不够,提高奖励规格,无论是官吏还是工匠在技术上有突破便不吝重赏……”

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宦官认真地倾听和揣摩着皇帝的心思,他将会把这些零星的信息综合起来办到自己的差事。汉人讲究悟性和举一反三,就像官吏们想要工匠做出什么东西来,只需要大致描述便能达成效果。

除了这事儿,薛崇训还专门在批复营州的奏章上下旨:销毁废炮,勿落入他族之手。

薛崇训最近取消临朝的时候越来越多,看起来有怠政之嫌,其实他每天都会接见一些人不动声息地处理正事。就像今天早上在含元殿的大朝他又没去,当时有许多外藩使节要朝拜皇帝,后来太平公主在宣政殿临朝听政代薛崇训接受了各国的朝贺,又在麟德殿设国宴,热闹非常……导致很多第一回来长安的外藩人只对太平公主有印象,对皇帝反而没啥概念,连见都没见过。有的人还寻思中原又回到了武则天以来的女人执政的局面。但真正朝里的人心里却清楚得很,中原王朝不会再出现第二任女皇。

杜暹的第一份奏章悄无声息,但第二次上书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按照以前未出国门时和皇帝私下议定的东北边略,攻占营州之后上书提议在河北修复长城,以工事巩固俞关(山海关)内的地盘,保障晋朝东部半壁江山的防线。这事儿在长安立刻招来了沸沸的反对声,已在意料之中。朝臣们反对的原因很简单:花费太多。

唐朝不修长城而四方来朝成为了大伙引用的例子,并有一些人引经据典用大道理上书劝谏,保有社稷的根本在于施仁政得人心、整吏治修武备,而不在于长城。雪片般的奏疏中无意中显露出了对唐朝的肯定态度,这直接导致了薛崇训产生下旨着手修编《唐史》的想法。

因为而今的历史已变成了“唐以强亡”,上层的问题导致了改朝换代,不像原来的历史上唐朝糜|烂到极点之后才衰亡,以至于一些隐藏问题没有暴露出来。现世人们的见识自然很难预见到一两百年之后的问题,反倒认为唐朝实行的国策尚可,只有经历了唐末军阀割据、首都几经易手、后世河北等地完全落入胡人之手无险可守的惨状才会让世人醒悟那些隐患吧。

薛崇训对于修筑河北要塞工事产生的不利影响早就已经考虑过了,无论朝臣们如何争论也无动于衷,打定主意要构筑一道屏障,将胡人完全隔离在关外,并以此稳固地盘为根基向外扩张,形成更宽广的战略纵深。

于是官僚们将不满情绪转移到了杜暹的身上,认为杜暹受宠煽动皇帝出的馊主意,轻则骂他误国,重则有心理比较阴暗的人暗示杜暹在东北实力过大可能谋逆。这样已是非常诛心,自古做皇帝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被下面的人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这种疑心已经不能用常人的心理度之,薛崇训也不例外。但在杜暹这件事上他总算保持了理智:杜暹在唐朝时根本不算重要人物,却在战场上和薛崇训有过生死之交,他这号人是完全没有复辟唐朝的动机的,而且家眷在长安就不说了,女儿还是宫里的妃子,他为什么要造反?

在河北方略上薛崇训的看法和大部分官僚完全相反,连内阁的嫡系都不赞同大兴土木修边塞工事,他也找不到办法来说服那些满腹经纶的大臣。于是薛崇训又是半个月不上朝,三品以上南衙大臣十多天都没见过他的面。

秋季已经来临,就算是成天生活在宫廷中也能从石径上的落叶和空中的凉风感受到秋的气息。或许是季节的气氛影响,薛崇训在思索:自己心里的一系列革新和布局,会不会太急了点?会不会造成相反的效果?或许有时候一个大权在握的人,什么也不干反而比干了很多事要好,比如王莽、崇祯。近几日他又开始不厌其烦地重温起《王莽传》来。

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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