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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武道狂之诗-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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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贞原本不想理会他,欲跟两个师兄再次会合。但回头一看,原来已有两名武当的黑衣弟子抢了上来,一个手握雁翎快刀,一个拿一对奇门兵器鸳鸯钺,各自跟吕一慰和陈洪力缠上了。

宋贞还未决定如何是好,江云澜的长剑已经攻至。那快剑虽不如叶辰渊般霸绝,但无声无影,出手的先兆极微小,宋贞不得不全神贯注地闪躲提防。

宋贞好歹是当今青城派第二号人物,虽学不好雌雄龙虎剑,但其他青城的高级剑术倒是全数练得精深。可是在这江云澜的快剑之下,竟是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另外两边也是一样,两个连名字都不知的武当兵鸦道弟子,竟然只是单打独斗,就压制着两位青城派的有名前辈。尤其用鸳鸯钺那个,手上一双布着尖刀的钢环,出招奇诡,陈洪力一时不慎,右手背已被划开一道血痕,几乎连剑都丢了。

武当派训练出的人才,竟是如此鼎盛。

——为什么?短短二十几年,武当派的武功,竟然超越我们到这个地步?

武当派武功,天下无敌。宋贞一想到叶辰渊说过的这句话,不免心寒。

后面张鹏那些青城道传弟子,见三位师叔遇袭,也都提剑涌上助拳。

另一边,武当那三十余个黑袍弟子,看见对方一拥而上,亦同时抢前开战。

双方在教习场上,演成一场混乱的群斗。

坐在地上抱着师父的燕横,正欲拾起剑加入战团,一只手掌却有力地抓着他衣襟。

他垂头。是何自圣,左手掌心仍然挟着虎辟,以指尖勾住燕横的衣衫。他这一发力又触动胸口剑伤,呼地一口鲜血,喷洒在燕横脸上。

燕横抹去眼皮四周混和着泪水的鲜血,瞧向师父。

思豪……何自圣喃喃说。一双灰眼已然视线模糊。

他还不知道俞思豪已经身首异处,把这抱着自己的最小弟子,错当了开山大弟子。

师父……燕横应答,心里甚是悲怆。他回想今早,师父微笑摸着他头发时的情景。

那手掌的触感,像父亲。

何自圣勉力举起手上的雌雄龙虎剑,塞向燕横。

接剑……何自圣说时鼻孔喷血。

燕横把龙虎剑一并用右手接住,左手仍扶着师父的头颈。

……带走……走……绝不……何自圣呻吟说。那脸容有如垂死的老虎。……不可给……外人……夺去……

几阵惨叫声,引得燕横抬头。

他看见教习场里又多了二十几人。原来站在场边的研修弟子,有一半也不顾手上只拿着钝铁剑,毅然冲出,加入这场青城保卫战。不料他们一加入,就如羊碰上狼,已有两人被武当派的兵刃砍倒当场。

在混乱的战斗里,包括张鹏在内,好几个道传弟子师兄已经挂了彩,但还是咬着牙浴血拼命。

燕横心里多么想也跃入这个战场,跟师兄弟们并肩作战。

为了青城的生存与尊严。

走……何自圣这时伸手摸到燕横的脸。为了……青城派……

燕横手里紧紧捏着龙虎剑,握得指关节发白。

走!何自圣用尽最后的气力暴喝,煞白的脸,在这一瞬间仿佛恢复平日的威严。

——任何青城弟子都不敢违抗的威严。

燕横咬着下唇。用力得咬出血来。

他轻轻把师尊的头颈放在地上,跪地朝何自圣重重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抱着雌雄龙虎剑,往后面山坡的方向奔跑。

燕横并没有躲过叶辰渊的眼睛。叶辰渊马上举起离火剑,遥指向抱着双剑逃出教习场的燕横。

锡昭屏同时也看见燕横逃走。他本正在场中打得性起,一记鞭拳又把一名青城弟子的肩膊击碎,接着就看见人群之外,燕横那奔跑的背影。

锡昭屏回头朝叶副掌门大叫:这小子我早看上了!让我一个人去追他!

叶辰渊点头,垂下了剑。

锡昭屏大喜,马上拔起脚步,抡着那条岩石般坚实的右臂,在战场中打开一条通路脱出,继而飞奔朝着燕横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宋贞已经被江云澜的快剑刺伤了四处,虽不致命,但体力渐渐随着鲜血流失。他往旁瞥了一眼。师兄陈洪力的身躯早已俯伏在地。

宋贞什么都不能再多想。因为江云澜那柄长剑又来了。

原来十二个还能战斗的青城道传弟子,转眼只剩八个。张鹏左目变成一个血洞。他一只手捂着受伤的眼,另一只手仍挥着长剑顽抗。

虽然他知道、已经再挺不了多久。

站在场边的初级山门弟子,有大半已经被这血腥景象吓得逃走。

至于那些不敢主动加入战团的青城研修弟子,其中有几个在看见掌门被击败后,脑袋早已一片空白;其余的纯是因为害怕而却步。他们羞愧得不敢再看场上的杀戮。

惟有侯英志一人,仍然清醒地看着场里翻飞的鲜血与钢铁。

宋梨看见俞思豪和丁兆山那惨烈的死状,早就已经吓得失神昏迷。

侯英志抱着宋梨娇弱的身躯,依旧冷静无言。他看着青城派同门,一个接一个在黑袍武者的招术下被屠杀。

◇◇◇◇

燕横满脸是恩师的鲜血,发髻也早散掉,双手倒提着雌雄龙虎剑,狼狈地奔窜上山。

到了一片崖岩上,那儿被树木三面围绕,惟独朝东一面甚是开阔,可以清楚俯视下方的青城派玄门舍,还有舍堂旁边的教习场。

燕横停下来看看。只见教习场中央的血斗仍在持续。但穿着青袍的人,站立着的已是越来越少,正被穿黑袍的人重重包围。

——已经快完结了。

燕横强忍着抽泣,再次看看手上那双青城派圣剑。

——师父给我最后的命令,我不可以失败。

他再次迈步,要往树林深幽处钻。这些年来他跟师兄弟们经常翻山奔跑练气,山上的路径非常熟悉。只要走过几个山径分岔,他相信武当派那些家伙很难找得到他。

就在此时,后方一阵枝叶弯折的声音。一条矮壮身影从林间小路冲出,踏着极强劲的步伐,如野猪般撞向燕横!

燕横及时往旁闪身,滚地两圈,才躲过了这撞击。

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把师兄宋德海武功废掉的锡昭屏。

锡昭屏依旧光着形状奇特的上半身,那双臂满是鳞片似的厚茧,一边眼睛仍然赤红未消,活像从深山里钻出来的一头精怪。

小子,刚才你不是想出场跟我打的吗?锡昭屏讪笑。现在就给你如愿!他说着就摆起两仪劫拳的架式,作势欲出鞭拳。

燕横马上举剑戒备。他不擅用双剑,这般一长一短的双剑更加不懂使运,只好单用一柄龙棘指向锡昭屏,把虎辟插在后腰带里。

锡昭屏这一下作势攻击,不过玩弄燕横。看见这小子紧张地拿起剑,不免又得意大笑。

哈哈……臭小子,真好玩!他眼神凶狠地说:我就慢慢跟你玩。保证比你那废物师兄玩得久!

你……你们……燕横怒然皱着一双浓眉。欺人太甚!

欺人?锡昭屏怪叫。你是说『欺负』你们?你们不是练武的?有脸皮说自己给人欺负吗?我跟你那个废物师兄,还有我家副掌门跟你们师父,不都是单打独斗?我现在不也是找你单挑?还让你用兵刃呢。请问有哪儿欺人了?我们没有给你们青城派认输的机会吗?既然不认输,那就得打!打到其中一方爬不起来为止!武人本来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燕横被锡昭屏这么一番抢白,竟是无从反驳。他说的不错:武人天天流血流汗练武,不就是为了成为强者吗?不就是服从强胜弱败的法则吗?燕横想起自己昨天在山下刺伤鬼刀陈,还不是一样的事情?……

我们武当派杀伤你的师门长辈,你可以恨我们,可以报仇!锡昭屏不屑地说:可是别说什么『欺人』这废话!这等没出息的说话,污了你那位厉害的师父!

燕横伸剑指向岩崖下方的教习场:你们胜了,还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今天结下了这血仇,你们活着的弟子,总有一天还是要来找我们报复。锡昭屏傲然说:武当派向世人宣示天下无敌,这个霸业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干。我们没工夫再理会你们这些苍蝇,只好说句对不起了。你们不会白死的。青城派覆灭,是我们武当派无敌传奇里的一页。

你疯了!

燕横的怒鸣在山间回荡。他举起龙棘指向天空。

我燕横当天立誓,只要我一天在世上还有一口气,也要找你们武当派报这个血仇!

有出息。

说这话的并非锡昭屏。

声音来自他们头上。

锡昭屏往上瞧。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有一个人影坐在粗壮的横枝上方。那人身后正好就是当空的太阳,背着强烈日光,锡昭屏看不清其容貌。

就在锡昭屏这一分神间,燕横聚全身之劲力,挟带着那股强烈的悲愤,擎龙棘往锡昭屏刺出星追月!

这一剑之劲之速,远远超乎燕横平生任何一次击剑,完全是在极端的情绪状态中,才偶然催激发动出来。

锡昭屏虽说是被上面的神秘人分心,而遭燕横乘势偷袭,但燕横跟他武功距离甚远,按理应该能够轻松应付。可是这星追月刺剑之神速,竟远超锡昭屏估计,他来不及闪躲截击,只能运右臂成盾抵挡。

完全是运气使然,燕横这一击其实并无精细瞄准,剑尖所刺处,却刚好是锡昭屏那屈折的肘弯之间。锡昭屏仓猝成招,这个臂盾还没有完全夹紧,龙棘的狭长剑锋插入锡昭屏臂弯的缝隙间,剑尖刺进了他的下巴半寸!

——在许多突发与偶然配合之下,燕横竟然一招就伤了这个武功比自己高出多级的敌人。这样的一剑,假如要他再刺一次,实在不可能。

锡昭屏跻身武当派最精锐的兵鸦道弟子,更被挑选入这支四川远征军的行列,艺业自不平凡。在这剑尖入颈的极危险关头,他并无慌乱,右臂弯用尽了力量收紧,把龙棘的剑身夹住,令剑尖无法再进半分。

龙棘假如再深入锡昭屏下巴少许,伤及气管或动脉,恐怕真的要命丧当场。

——几乎就死在这小子手上!

锡昭屏左拳怒然鞭出,猛地击中燕横身躯右侧,两根肋骨应声而裂!

燕横龙棘脱手,身体往旁飞入草木之间,倒下不起。

燕横呻吟捂着右肋中拳处。幸好锡昭屏右手还要全力夹紧龙棘,这左拳完全是闭着气打出,力道只有平日四成,否则肋骨必然断开刺入内脏,已然要了燕横的小命。

锡昭屏看见倒地的燕横已无法站起,这才敢再轻轻吸了口气。他右臂仍然挟着龙棘,不敢大力乱动,只是头颈很慢地后移,逐分逐分地把下巴拔离剑尖。直至完全脱离了,他才松开右臂,让龙棘啷当堕地。

锡昭屏捂着血流如注的下巴,稍用力呼吸了几次,确定没有伤到气管,这才愤怒地往上仰视那树上的不速之客。

是什么人?

燕横虽然受伤,也忍着剧痛朝上看。他也想知道,武当派上来挑战的同时,何以又有其他人躲在青城山。

——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那树木横枝离地有十多尺,但那人直接就跳了下来,猛然着落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尘与草叶。

是个看来二十四、五年纪的男人,身材比起锡昭屏高不了许多,但却同样壮硕,尤其上半身甚发达,全身看来有如个倒三角。肩背异常宽横,特别两块肩头肌肉,露出无袖的兽皮背心外,壮健得有如打磨过的坚岩。两边肩臂皆有刺青,右肩上纹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图案,有如一圈包围着火焰的圆轮,中间成螺旋符号;左边则是红色的一朵鲜艳怒放的瑰丽奇花,那花下满带棘刺的枝条,围绕着整条上臂。

男人一头干硬的长发披散肩背上,编成许多条细辫,上面穿了些灰银或铜色的金属珠子。甲字脸甚是精悍,嘴巴上下围着一圈胡须。不管头发、胡子、眉毛都像被染成深棕,一身皮肤晒得黝黑,胸口还挂着大串造型古怪的项链,乍看有如异邦蛮人。

他背后背着一把柄部甚长的双手倭刀,木鞘与柄上缠绳皆为黑色,形貌甚凶悍,似是战场之物;腰带上则左右各挂一柄兵刃,左腰是中土的雁翅腰刀,右侧是把柄头形状如长颈鸟首、只有两尺来长的异国短刃;右大腿附着一个刀鞘,上面是柄看来是狩猎用的工具小刀。

男人手里还握着一件长物:一条比他身体还要高的粗大木船桨,似已久历风霜,木色深沉。桨身上有四道用刀子刻下的横纹,从上而下平行排列。

四川虽然格外多边陲蛮族,但像如此打扮的,燕横也没见过。而这男人五官轮廓虽深刻,但再看又似乎不像外族人。在这深山中,却随身带着一条船桨,这尤其令人奇怪。

燕横咬牙忍痛,再看看锡昭屏。锡昭屏瞧着这奇怪男人时,显得神情讶异,似乎确是不认识他。

锡昭屏迅速撕下一段腰带,围绕颈项下巴两圈扎好,暂时止住了血,这才指着男人问:你是谁?躲在这儿干嘛?

这儿又不是武当山。男人说的官话带有特别口音,但还是不能肯定他是否中土人。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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