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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佛门浪子-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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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月余,两人互表心迹,林清自然要带花笛回家面见父亲。

花笛见她不会武功,独居之地也不过是个小小院子,哪里想得到她竟是名满江湖的林老拳师之女。而林清自然更想不到,这个温柔优雅的男子竟然是江湖上人人不齿的淫蛇花笛。

这一番见面自然没有好事。林正中半生无子,老来得女,十分疼爱,但终究觉得不如儿子那么好,所以秘而不宣,想将来招赘个女婿传承衣钵,岂料竟给这淫贼捷足先登,那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恨不得将花笛打成一滩肉泥。

林清骤然得知花笛竟是这般不堪之人,更是伤心欲绝,泫然而泣,但她外柔内刚,当即命花笛就此离去,不再相见。

花笛动了真情,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当夜就去找林清,赌咒发誓,表明心迹,甚而愿意从此退隐江湖。

林清见他意诚,不由将信将疑。

岂料林老拳师担心女儿危险,这一夜派了门中弟子暗自保护,发现了花笛的踪迹,立即回报。

林老拳师这下是忍无可忍,立即带领弟子包围花笛,誓要将他击杀,却因林清求情,答应再也不与他相见,这才放他而去。

林老拳师发觉女儿对花笛还有情,知道饶恕不得,必须杀了他才能绝了女儿的念。所以暗暗与他预定日子决斗。

花笛想到再也不能与林清相见,真是痛不欲生,百无聊赖,又变得放浪形骸,四处留情。对于林老拳师的约斗也不甚在意,心想最多一死而已。

林清兰质慧心,从父亲等人的举措中隐有所觉,悄悄跟随而来,一路辛苦自不消说了,见到花笛真是百感交集,两人一番私语,坦诚相见,终于再续前缘。

林正中见这淫蛇与自己女儿这般手握手情状,如受怒火烤炙,但却强自冷静下来,放柔了声音,说:“清儿你回来,爹带你回家。”

林清听到父亲语气转和,不由一喜,“爹,您原谅我们了,我们一起回家,女儿,女儿肚子里已有他的骨肉,将来爹爹将林家拳传给他,叫他发扬光大……”

林正中惊道:“你,你说什么……”

林清含着笑容,畅想情怀,觉得将来这样过日子就十分美好了。

林正中愣愣失神地走到近前,双眼突然一圆,一拳打向花笛胸口,口中大叫:“恶贼,去死!你的孽种也不会留在世上!”

众人只道有了一个婴儿,该会是团圆好事,见林正中愣愣的,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溪云一时反应不及,紫竹立时击出,却知还是晚了一步。

花笛先前连中了他三拳,虽以双掌挡了一挡,但仍是受创极重,此时又与林清双手相握,哪里来得及防守,心道:“我命休矣。”只是手与林清相握,竟感觉甚为欣慰,无一丝惧意。

“不要啊。”却听林清惊呼一声,忽然一拉花笛的手,自己转身护到他身前。

“嘭!”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林正中一拳结结实实打在林清后背上,林清当即一口鲜血喷在花笛胸前,两人抱着一同倒地。

花笛搂着林清,失神落魄,她身体孱弱,如何受得了林正中的含怒重拳?!

林正中也是惊呆了,这一拳求快求狠,发觉不对,已来不及收回,最后时刻勉强收回了三成劲,但拳头依然打在了女儿身上。

右侧紫竹点来,林正中悚然一惊,立即回过神来,腰腹一拧,左拳绕回打出。

“嘭”这一拳又击中,溪云惨哼一声,倒跌出去。原来他看到林清中拳也是骇然失色,但手中紫竹依然延续着点了出去,只是力道全无,方位偏失。

林正中精神在那一瞬间忽松忽紧,颠倒错乱,哪里来得及分辨,本能之下挥拳反击。

溪云失神之中来不及反应,被打得呕出一口血,幸好林正中打了半响,功力已弱,所以伤势还不算严重,却把红袖急红了眼,泫然欲泣。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其他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来,已尘埃落定,人人都是心惊肉跳,愣神失语。

“清儿,清儿……”花笛满脸泪水,轻轻拧身坐起,生怕碰疼了林清。

林清脸色苍白如纸,双眼茫然无神,已是气若游丝,命在旦夕。

花笛一手抱着林清,一手轻抚她的脸庞,轻声呼唤,“清儿,清儿……”

林正中回过神来,喊道:“清儿~”立即扑了过去。

溪云一惊,就要起身,却见林正中跪倒在地,双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怯惧不已,喃喃喊道:“清儿……”

林清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神忽然聚焦起来,“爹,爹……”

林正中精神一震,忙扑了过去,“清儿,爹在这,爹在这……”

林清螓首微转,看到林正中,露出一丝笑容,“爹,女儿肚子里的孩子……”

林正中听到此言,忽然双目一圆,霍然起立,伸手下指,“住口!你住口!我没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竟似发疯如狂。

林清一听此言,顿时神色一变,说:“爹……”双目圆睁,就此气绝。

“清儿~”花笛痛苦大叫,将林清紧搂入怀,泪水滚滚。

众人皆觉凄凉,这时林正中却是一怔,好像猛然回过神来,一把从花笛手中夺回林清,叫道:“放手,她是我女儿!”

花笛心中怒火如炙,咬牙切齿道:“她是你女儿,你却杀了她!你杀了她!”

林正中脸上瞬间红潮尽退,煞白如纸,“我,我,她,她……”喃喃而语,语不成说,忽然双目一红,竟将林清往地上丢去,厉声道:“她不配做我女儿,她不配!她该死!该死!”

花笛见状,立即飞身扑过去,一把接住林清,滚倒在地。

红袖见状,激忿不已,一边泪流满脸,一边高声痛骂,“你这个死老头,你才不配当一个父亲!你既然生下她就该好好照顾她爱护她,你不能照顾她爱护她又为什么要生下她?你才该死,你才该死!”

林正中大怒,“啊啊”狂叫,突然飞身扑去,一把抓住红袖领口提起来,“住口!你不过是个青楼贱婢,竟也敢口出狂言!”

溪云大惊失色,喊道:“放开她。”他防着林正中对全无防范的花笛下手,没想到红袖如此义烈,惹得林正中对她下手。

原来红袖自小被卖入青楼,对父母本来就带有一分恨意,见林正中打伤溪云,又害死女儿,甚而连女儿的遗体都乱丢谩骂,激忿于心,动情大骂。

林正中吼道:“不放!”忽然“哎呦”一声,鼻子被红袖重重打了一拳,酸得眼泪直流。

红袖满脸泪水,却丝毫无惧,连胜咒骂,“你才臭,你才溅,臭老头,绝子绝孙!小师傅说众生平等,你是畜生不如,死后一定下十八层地狱。”

溪云见林正中状若疯狂,神志不清,忙道:“红袖,别说了。”

013 原来梦一场

齐猛等人见师父发狂,也连声呼唤。

红袖被提离了地面,眼神却果决无比,“我就要说。如果有的选,林清姐姐一定不做你女儿,如果有来生,林清姐姐一定不做你女儿,你这个臭老头,死老头。”

“啊~~~”林正中脑筋混乱,一会儿想起林清小时候娇柔可爱的模样,一会儿想起她吐血煞白的脸庞,又想到自己一手创建的林家拳府,想到心经受创,以后再无可能称雄江湖,一时间万念俱生,火上浇油,脑袋完全模糊,忽然手一提,将红袖扔了上去,左掌拍出,正中她腹部,“去死,去死,统统去死!”

溪云大叫一声:“不要。”身形立时抢出,却如何来得及,一跃而起,凌空抱住红袖。

红袖口喷鲜血,腰肢如折,经脉尽断,一口气也没了,双目却依然圆睁,怒气勃发,好像还在指责林正中作为父亲的无情。

众人都被这凄绝情景吓呆了,张芬桦、朱丽珍齐齐掩嘴惊呼,满目难以置信。

而林正中反身疾奔,竟又扑向抱着林清的花笛,大声喊着:“都死吧,都死吧,你这淫贼也去死吧!”一拳狂捣而出,直砸花笛头部。

花笛费尽气力才抱住林清,此际全身疲软,半点移动不得,却也无意躲避,看他冲来,反而大笑两声,径自垂头注目于林清脸上,将生死置之度外,轻声说:“清儿,我来陪你。”

花笛静候待死,面前压力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抬起头来,却见林正中就在身前两尺处,心口透出一寸紫竹,竹尖挂着血滴。

原来是溪云见势不妙,将紫竹抛起,一掌拍在大头一端,紫竹如劲弩般穿入林正中的后心。

林正中咕咕呕血,低头看到竹尖,愣愣地说:“我,也要死了……”目光转向花笛,不甘地伸手去抓,“……你也死,你也死。”身形一俯,就此倒下,歪在了林清身上,把花笛也压得躺下。

“师父!”齐猛等连声呼喊,齐齐奔了过去,跪地恸哭。

这等情景可谓惨绝人寰,鲜血染红片片草地,顺着太阳下山,整个山谷变得诡异阴暗起来,朱丽珍双手抱紧自己,低声说:“师姐,我们走吧。”

周义信长叹一声,“走吧。”

黑虎等也没想到原本只是花笛与林正中的一场决斗竟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想到林清口中所说的那人可能是刀疤虎,更是黯然失语,亦轻声离去。

溪云抱着红袖渐冷的身躯,神情哀恸,眼神变幻不定,过了半响,他长长一叹,轻声道:“红袖,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的。”看着她睁圆的双眼逐渐黯然,连最后的怒意也消失无踪,便轻轻一抹,合上她的双眼。

齐猛等人哭了一阵,都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师父死了,被小和尚杀死的,但师父失手杀死女儿后发疯发狂的凄厉情状此时想起依然叫人不寒而栗,而且之前师父情况不妙,还是花笛主动放弃抵抗,以身受拳,才缓了师父一口气,这笔账糊里糊涂,如何算得清。

谷中悄无声息,花笛哭干了眼泪,又因深受内伤,抱着林清,晕了过去。

溪云心情沉痛,却始终没有流下半滴眼泪,怔怔发呆,只觉得生命原来如此脆弱,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齐猛见天色渐黑,与几位师弟商量一下,决定即刻带师父和林清小姐的遗体回去,报仇的事暂且就不说了。

齐猛让一位师弟背起师父,自己去抱林清。

花笛感觉怀中有异,立即惊醒。

齐猛微叹一声,“花笛,我带她回去安葬。”

花笛冷冷地看着齐猛,神色阴沉,语调凄厉,“她是我的妻子,她会跟我在一起。走开,不然我杀了你。”

齐猛大怒,却强忍一口气,放缓语调,“她是我师父的女儿。”

花笛漠然道:“你师父已不要她了,她现在只是我的妻子。”

齐猛失语,与几位师弟对视一眼,叹道:“也罢。”转而对溪云道:“小和尚,我师父有一个拜把子兄弟,是铁拳帮三当家,你自己小心吧。”

溪云找了块锋利石头,正在紫云英花丛中挖着,红袖既然喜欢这里就留在这里吧。听到齐猛的声音,他点头道:“好,你让他找我。”

齐猛心里一叹,这小和尚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他最后看了一眼林清的遗容,道:“花笛,你把清小姐也葬在这里吧,她喜欢花花草草。”就此而去。

天地寂静,山谷幽僻,直到月上中天,花笛才将躯体变得僵硬的林清埋入土中。干枯的眼里流不出眼泪,沙哑的喉咙发不出哭声,泥土下面死了一个人,泥土上面死了一颗心。

花笛用小刀在一块木头上刻字,写的是“爱妻林清之墓”,刻好后插入土中,怔怔看着,好像又看到林清的音容笑貌,嘴边也露出温柔的笑容。

溪云学花笛,给红袖也刻了一个墓碑,写的是“朋友红袖之墓”。

花笛瞪着溪云,发出嘶哑的声音,“红袖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吗?”

溪云神色间已恢复往常的恬淡,说:“刚开始是伤心的,还很生气,现在不生气了,伤心可能还有一点吧。”

花笛低哼一声,心里直骂小和尚无情无义,虽然相识不久,但红袖对他却是多么好。

溪云仰望明月,接着道:“师父以前跟我说:‘当知生死及与涅槃,无起无灭,无来无去,其所证者,无得无失,无取无舍。’那时我一点也不知,现在明白了一点。”

花笛痛恨不已,要是自己继续当淫贼,要是不碰上林清,要是不爱上林清,要是林清不是林正中的女儿,要是林清没有来到这里,要是林正中没有发狂……

溪云这时转头看向花笛,淡淡一笑,“你不明白吧。”

花笛不欲理他,冷冷地说:“明白了就不伤心是吗?我宁愿不明白。”

溪云道:“你知道轮回吗?我师父说:‘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固有轮回。’我想红袖既然喜欢这里,喜欢紫云英,或许明年春天她会变成一片紫云英,会被许多人喜欢,不用再被卖入青楼,不用被齐猛这样的人瞧不起。”

花笛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误会了和尚,至少他比自己更了解红袖。他精神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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