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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图南志-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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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浑也忍不住发笑,温声安慰道:“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在外建功立业,本也不是做这闺阁之事的人。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这就去给殿下煮茶,顺便拿几本书过来给殿下消遣。” 
  
  正说着,他刚才派去请东应的小黄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回报道:“殿下,昭王今日卯末时分,就被招贤馆的舍人请了去。昭王正与一个应招而来的贤士对席而谈,连午膳也是在招贤馆用的。” 
  
  招贤馆是东应亲自设立,用来招募贤能之士的驿站,常年有各方贤士到此展示才能或者寻找学术同道。近年来,天下大乱,各地动荡不安。独青齐等十二州安若磐石,不仅仅是因为瑞羽领兵在外,征讨乱匪流寇,保一方太平,也是因为招贤馆招徕了大批各有所长的人才,能够安抚百姓,稳定人心。 
  
  招贤馆设立不过三年,招徕的人才却近千,能令东应抛下节度使府的一应事务,清早就跑去造访,并且与之对席相谈,过午不散的人才,这却是头一个。   
  这样的人才,自然是大才!瑞羽也不禁兴起,问道:“那位贤士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   
  小黄门一脸惭愧地说:“奴才打听了许久,只听说那人雅言纯正,像是两都人士。请殿下恕罪。”   
  “不要紧,想必那位贤士为了引人注意,故作神秘,未曾告诉馆舍人他的名字。”   
  瑞羽被挑起了兴趣,极想去见见东应和那位贤士,却又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内寝。李浑察言观色,笑道:“娘娘午憩,多半要到未时三刻后才起,现在还早着呢,殿下若想去招贤馆见昭王殿下,就去吧。” 
  
  他这提议正中瑞羽下怀,她嘱咐了他一番后,便让人备车,往城北招贤馆赶去。薛安之待要安排一队禁卫护送她,却被她摇头拒绝了,“薛公,平卢节度府仿秦制治城。齐州为府城,是州内首善之地,若是这里能出现什么刺客杀手,那才叫怪事。我有两个亲卫随侍,就足够了。” 
  
  薛安之细想也是,齐州城安定,有两名亲卫跟着瑞羽,就已经足够了。   
  齐州重建已经四年,因为地处交汇要地,且太后宫、公主府、平卢节度使府都建于此,所以齐州城已经相当繁华。且东应有感于里坊制太过封闭,多有不便,因此建市时便不再建坊墙,任凭人们往来,街道上的行人自然也就极多,俨然一派清平安乐之象。 
  
  瑞羽到了招贤馆外,下车步行。馆舍虽有童子侍立,但却大门敞开。两名童子不认识瑞羽,见她下车往里走,便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才上前道:“这位娘子,招贤馆是节度使招纳贤能之士的地方,不是旅舍。” 
  
  瑞羽笑问:“招贤馆建立之初,并不限定贤能者的性别。难道明里虽然没有限制,但暗里却不允许女子入内?”   
  两名童子呆了呆,其中一人挠头犹豫道:“说来本馆确实没有限定贤能者的性别,不过这几年却极少来女贤者……而且看娘子您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招贤馆毛遂自荐的呀?”   
          
  这童子在这招贤馆门口迎来送往的,倒也有识人的几分眼力。他话说得还算顺畅,瑞羽也不欲为难他,示意亲卫拿出腰牌给他看,又问:“听说昭王今日会见大贤,不知那位贤者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氏?这招贤馆的试题他选的是哪一家?” 
  
  两个童子见亲卫拿出来的腰牌是太后宫的,以为瑞羽是太后派来看东应的女官,倒是知无不言。不过他们所知也很有限,只能惊叹地说:“那位贤士未报姓名,但他选择试题,可不是哪一家,而是一日连走六院,把法、墨、儒、兵等十几家的题目都做了一遍。据他自己说,诸子百家,他都有涉猎。昭王殿下若是还想考他,尽管出题。” 
  
  瑞羽这下真的是吃惊不小。这招贤馆诸院的考题分门别类,涉及方方面面,乃是郑怀亲自手书,力求务实致用。若是真有人连走六院,十几家的题目做一遍下来,都能切中要点,惊得馆舍人清早就去告诉东应,那这人一定是非同一般。 
  
  “昭王和那位大贤现在哪院对谈?”   
  那童子迟疑一下,才回答:“引凤台。”   
  瑞羽二话不说,直取东路,往后院引凤台走去。引凤台位于招贤馆的后山,山道上守着几名东应的亲卫,见瑞羽上前,连忙现身阻拦,“这位娘子留……”   
  一句话未完,那亲卫已然认出了瑞羽,便跪下行礼,“卑臣叩见长公主殿下!”   
  瑞羽挥手请起,含笑问道:“昭王何在?”   
  那亲卫指了指山上花团锦簇之处,道:“殿下正在那里和贤士席地而坐,畅谈经济之道。”   
  “可要散了?”   
  “难说,不过卑臣方才上去送茶时,殿下正和那位贤士相对大笑,谈兴正浓,料想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散。”   
  瑞羽正想上前看看东应和那位贤士,那亲卫却一脸难色,讷讷地说:“殿下,昭王殿下有令,他与贤士对谈,任何人不得打扰。”   
  瑞羽一怔,这才想起东应如今乃是一方主政大员,可不是以前那个跟在她身前身后的小小童子,要在人前替他树立权威。于是她当即止步,笑道:“嗯,你尽忠职守,这样很好。” 
  
  不过到了这里,若不上去看看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她想了想,又道:“我上去,不过我只远远地站着,听听他们的谈论,不去打扰。”   
  她这提议合情合理,几名亲卫也没有反驳,对视一眼,便引着她上了山。沿着青石阶转了几个弯,亲卫轻声道:“殿下,这块山石视野开阔,位于下风,正合您用。您且在此稍候,卑臣下山去为您准备锦垫和饮食。” 
  
  瑞羽摆手挥退那亲卫,还未站好,就看到了东应。接着她便听到风里传来一阵轻松愉悦的笑声,那声音略有些深沉,听来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循声望去,海棠花一枝一枝繁密地横斜,簇簇盛艳,仿佛春光都已被它占尽。花树之下,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年长身玉立,正开怀大笑。他弯眉黑眸,直鼻丰唇,一举一动都鲜活灵动,仿佛一簇正在欢快跳动的火焰,灿烂夺目。 
  
  暖阳、花色、春光,每一样都是夺人耳目的天地灵秀,他站在那里,却似乎变成了天地灵秀的根源,仿佛只有他才能主宰万物春生。   
刹那间,瑞羽呆住了!         

      
  第三十八章 共老约   
  姑姑,不如这样吧,我们约定,用十年打天下,用十年治天下,而后的十年,我们一起游历天下,去看看这壮丽的河山,去探访那奇人异事!   
  小五长大了啊!只是看上去却不像以前那样熟悉亲切了!   
  瑞羽长长地叹息一声,心里略有些惆怅,却也有说不出的欣慰与欢喜。她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他,连站在他对面的人也懒得多看一眼。   
  她在僻静处静静地看着,那边的东应似有所感,猛然转过头来,目光正与她相对。刹那间东应眼里的的稳重成熟都变成了热烈和欢喜,他向她这边跑了过来,“姑姑!”   
  她看着东应那热烈欢喜的表情,刚才的陌生感顿时消散,也不禁快步上前迎住他,“小五!”   
  东应奔过来拉住她的手,惊喜交加地问:“前天淄州传讯说大军要后天才能到家,怎么你今天就回来了?”   
  “思乡心切,将士们请求急行军,因此到家得早。”瑞羽一句话带过回家的缘由,握握东应的手,示意他收敛一下表情,身后还有外人在。   
  东应也猛然想起身后的人,微觉赧然,于是赶紧转身,将刚才与他相谈的人介绍给瑞羽,“姑姑,这位是东京大贤林远志,精通诸子百家,有经天纬地之才,实是不世出的奇士!” 
  
  林远志的目光从东应和瑞羽握着的手上掠过,然后他整了整衣裳,拱手过额,长揖及地,道:“叩见长公主殿下!”   
  瑞羽仔细打量,此人五短身材,鱼眼鹰鼻,相貌虽略显丑陋,但举止从容,双眼开合间,却极有神采,自有一番气度。他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却想不起究竟在何处听过。 
  
  “先生免礼!”   
  林远志礼毕起身,目光与瑞羽相触,又极快地收回。瑞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股别样的幽暗,心一悸,隐约觉得不妥,待要再与他说两句话,东应已经开口道:“先生,若不嫌弃,请在招贤馆暂居两日,待孤替先生备好住处,再来亲自接先生入住,早晚向先生请教经济之道。” 
  
  林远志本是名利中人,来此正为求官。他颇有自知之明,在已经接受东应招贤的情况下,立即对东应执下属礼,面对东应的礼遇,他连称不敢,然后拱手告辞。   
  瑞羽和东应一年多未见,只靠书信和邸报知晓对方的情况,都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问题想问对方,但这时候可以两人静静说话了,却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只相对大笑。瑞羽笑了一阵,看了看东应的身量,道:“这一年来,你长得倒快,身高都赶上我了。” 
  
  “何止赶上你了,我现在应该比你高了!”东应哈哈大笑,站到瑞羽的对面,挺直了腰身,道,“不信我们比一比!”   
  瑞羽本来不信,但二人站在一起比了比,东应果然比她高出了约莫寸许,以前她要低头跟东应说话,现在东应却可以俯视她了。   
  东应得意洋洋,笑道:“我现在已经比姑姑长得高了,过两年我的骑射功夫也要比姑姑好!”   
  瑞羽被他孩子气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她这几年常在军中,多忧思而少欢乐,也只有在东应面前,她才能完全放开束缚,因此也不让他,轻嗤一声,“你想骑射功夫强过我,再过二十年吧!” 
  
  二人说说笑笑,刚走到山下,李太后就已经派人来催他们回宫。这一夜合家团聚,欢歌饮宴,自不必说。李太后久不见孙女,对瑞羽有说不完的话,这一夜李太后便留瑞羽在千秋殿和她同寝。 
  
  东应不能在千秋殿留宿,又舍不得早早离开瑞羽,直磨到夜深,李太后连打呵欠,他才恋恋不舍地说:“太婆请安置。姑姑,郊外春光正好,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踏青了,明日一早,我来找你。” 
  
  李太后嗔道:“臭小子,你就不叫太婆我也一起去?”   
  “太婆要踏青,卫队侍从前呼后拥,不方便呀。”   
  李太后年老体弱,除去祭奠和节庆之外,平日也不喜出宫游玩,她只是逗逗他们罢了,祖孙三人说笑几句,便散了。   
  一夜好眠,次日清早,瑞羽还在梳洗,便听到东应在外面和青红打招呼,然后又听东应问:“姑姑,我可以进来吗?”   
  他以前进她的寝室,都是不问就直闯进来的,今天倒是难得彬彬有礼,这让她忍俊不禁,“进来吧!”   
  透过镜奁前的铜镜,她看到东应手里拿着东西走过来,便问:“拿着什么宝贝?亲手拿着,进到屋里也不放开。”   
  东应将东西放到瑞羽的妆台上,嘻嘻一笑,“正是宝贝呀,姑姑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侧目一看,东应端来的漆盘上叠放着的是套珠络缝金带红衣,海天霞色花笼裙,浅黄银沧飞云帔,上面铺放着的却是祥云半月镶宝象牙梳,烘云托月如意簪,日月恒升累丝金步摇,瑶池集瑞清芳华胜等首饰,件件都华美瑰丽,雍容别致。 
  
  无论怎样的女子,鲜有不爱华饰美服的,东应摆开的衣服首饰着实精细华美,璀璨流光,纵然瑞羽出身宫廷,自幼见惯珠宝首饰,也不得不赞叹这些物件的华美,笑问:“你清早过来,是要拿这些宝贝送给我?” 
                
  东应眉开眼笑,“姑姑在军中一待一年有余,恐怕已经不知道时下女子装扮的式样啦,今天出去踏青,穿着打扮怎么也不能落于人后,是不是?姑姑快把衣服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青碧等人自然早已给瑞羽准备了衣服,但那些都是昔日旧衣,确实比不上东应此时送来的华服。东应催得急促,瑞羽也不拒绝,拿了衣服转到屏风后重新换上,然后舒展了一下手臂,点头道:“剪裁得当,穿着正合适,难为你有这份心了。” 
  
  她身高颀长,所着海天霞色的花笼裙上纷繁华丽的瑞兽祥云纹绣随着她的走动而灵活闪动,栩栩如生。   
  东应兴奋地赞道:“姑姑穿这衣服果然好看!哎,姑姑,快把头发梳起,看看首饰配不配。”   
  姑侄二人自幼亲近,绝少有避嫌之念。瑞羽让青碧给她绾头发,东应也没退出去,就围在梳台旁,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有说不出的好奇。他一会儿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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