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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半张脸-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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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的翩翩公子和一个低头的粉衣女子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静静对视。
  “就一碗?”君少卿凝眉问道,冷澈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解。
  “我……刚吃饱,公子快吃吧。”海茉心虚的应着,几枚铜板攥得生紧,本来无心出门也没有带钱,荷包里就剩这几个铜板,仅够买一碗牛肉面的。
  “再来一碗!”君少卿扬眸朝老板说道,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很快,又一碗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海茉眨眨眼:“我不饿,真的不要了!是我请你的。” 说着就把那锭银子往他那里推。
  冰眸一瞥,煞人的寒气又逼迫袭来:“一个人吃,不好。” 不由分说,君少卿低头咬下第一口面。
  海茉睁大瞳眸,氤氲热气中,他的脸庞不甚清楚,吃相却是那么的……那么优雅,举手投足之间一派贵公子的气派,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物。
  刚才的那句话让海茉心念一动,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给灵儿偷来的烧鸡,就是这样看着他吃,心里特别的欢喜,她忙将牛肉面推到他跟前,眸子如新月弯弯:“你都吃了吧,有我陪着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君少卿一怔 ,猛的盯住海茉,迸射出来的寒光叫她一颤,连忙低头躲过。
  君少卿不再说话,依旧冷着脸静静吃着,低头的海茉悄悄的从眼角余光中瞥着他,有些纳闷性情如此奇怪的人。
  对了他救了自己,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呢,海茉慌张的抬头,发现男子不知何时离去,还剩一碗满满的牛肉面已经微凉。
  吃了面,付了钱,看着找回的一大堆碎银,海茉有些怅然。抬头看看渐渐泛白的天空,街上的人群逐渐散去,也该回去了,明天是慕容小姐的大喜之日,要早些回去睡呢。
  海茉无精打采的一步一步的往回走着,倦意袭来,街旁的灯火有些恍惚。
  这时,一名紫衣人从她身后慢慢走过,戴上一张半哭半笑的脸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
  ①出自明代沈榜《宛署杂记》

  婚礼前夕

  “怎么就这么点儿?”一拍桌案,堆好的一叠脸谱散落在地,慕容婕语冷光一扫,狠狠地盯住有些颤抖的阿绮。
  “这个月的秘香……已经……已经用完了,平日小姐……都要不了这么多……”阿绮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晚上她和阿倪去给小姐拿秘香,却只剩最后一盒了,想起小姐这几天的恐怖模样,阿倪吓得不敢来,便托她送来。
  “不够,远远不够!”慕容婕语一下抓住阿绮的衣襟,双眸直直地盯着她,眼底一片血红,
  “我要画,我要接着画!!”她需要这些秘香,需要用它们画出颜色鲜艳的脸谱,这样就能够……能够遮掩……
  “可是……没有了,剩下的都被冉夫人拿去了。”阿绮小心翼翼地抬眸望了小姐一眼,只见她白皙的面孔泛着隐隐的青色,眼白处尽是血丝,目眦欲裂,看上去活像被恶鬼附了身一样,骇人极了!小姐的性子一向温婉,对下人也非常和善,哪曾如此疾声厉色过?不会……不会真是鬼上身吧?!想到这里,阿绮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去给我找,我要更多,更多!”
  “小姐,马上就四更天了,明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求求你好好休息吧!”阿绮慌忙跪下,心里害怕极了。
  “我不管,去给我找,给我找!!”
  阿绮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整个人好似变身为修罗恶煞,浑身透着说不出来的恐怖,她不禁哭出声来:“小姐,你不要这个样子,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话还没说完,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向阿绮,“还不快去!!”慕容婕语慢慢逼近她,眼底的血丝如赤红的火蛇,张牙舞爪。
  阿绮一惊,连忙点头,逃脱而去。刚跑至门口,一下撞到一个人,鼻间飘来熟悉的幽香,她眼皮一跳,抬头见是冉夫人,连忙屈身行礼。
  冉夫人示意她退下,来到慕容婕语跟前,看着一桌的脸谱面具,轻声一笑:“还在画吗?这些没用的,明个儿就是你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可不能用面具来遮掩。来,坐下,姨娘给你上妆!” 说着,便拉着慕容婕语的手来到梳妆镜前。
  慕容婕语凌厉的双目一下变得无神,她扭扭脖子,一摇一晃地缓缓坐下,看着镜子中隐隐发青的面容,不自觉地抚上了左颊,轻轻摩挲。
  “一下摘掉面具,还不习惯吧?”说着,冉夫人拿起桌上已经拆封的小盒,用长长的指甲从里面勾出一小块红色膏状物体,放在掌心轻轻地揉搓。霎时,一阵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她将沾满消隐秘香的掌心轻轻拍打慕容婕语的左颊,一遍又一遍。
  慕容婕语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皮肤不再泛青,颊边一层淡淡的红晕衬得脸色愈发的娇艳。她任由冉夫人摆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消隐秘香可真是个好东西,瞧瞧,是不是比刚才好多了?”冉夫人拍拍手,唇边弯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她才不像那些没用的族人,戴着丑陋的面具躲躲藏藏,这消隐秘香不光是美容圣品,更能延长面皮的使用寿命,让她容颜长驻。
  “谢——谢——主——人!”慕容婕语僵硬地说着,声音晦涩苍老,和以前的娇美声音简直判若两人。
  冉夫人微微一笑,主上的“离魂半影”果真有用。她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匕首,轻轻地塞到慕容婕语的手心,她紧紧地盯着慕容婕语,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杀了他!记住了吗?!”
  慕容婕语身躯一震,死死地攥住匕首,一语不发。
  “杀了他!”冉夫人又一次重复道。
  慕容婕语点点头,垂下发直的目光,喃喃道:“杀了他……杀了他……”
  橘红色的朝阳缓缓地从山头爬起,丝丝缕缕的光芒晕染着每一寸土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慕容府邸沐浴在红色的晨光里,仿佛披上了耀眼的霞彩,映衬得那些灯笼、布幔、“喜”字更加鲜亮迷人,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融融。
  慕容府门口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恭喜不断,贺礼不绝。慕容天昊抚须大笑,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数十丈朱红的华锦绒一路铺开,上面走着金靴锦袍、衣衫华丽的嘉宾贵客;一盘盘鞭炮缠据在竹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轰响;丰盛的流水席摆满前厅和后院,下人们在中间来回穿梭……
  海茉随着易曲烟到慕容婕语的房内去帮忙,刚一进门,就看见阿绮眼睛微红,肿着脸蛋,正给慕容婕语装扮。
  慕容婕语头梳高簪,如云的青丝上插满珠翠。内着白色中衣,外穿朱锦大袖上襦,腰上围着绣满金线的赤色系带,下身的红色长裙绣着五彩祥凤,放在一旁的凤冠闪着璀璨的光芒。
  “婕语姐姐,今天好漂亮啊!”易曲烟大呼,亲热地挽上慕容婕语的臂弯。
  慕容婕语好似没有听见,一语不发,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即嫁的欣喜。
  海茉觉得奇怪,也悄悄地打量慕容婕语,和以前一样白皙的面容、美丽的五官,精心打扮之后更是光彩夺目,不过……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婕语姐姐,你怎么了?”易曲烟不解她的反应,将眸光移向阿绮。
  “小姐她……”阿绮悄悄地瞥了慕容婕语一眼,低声道,“小姐昨夜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原来是这样,婕语姐姐一定有些伤感,举行完婚礼就要跟着宁大哥回江南,姐姐心里一定舍不得吧。”易曲烟滔滔不绝地说着。
  海茉愈发觉得慕容婕语不对:她的目光太直,白玉一般的脸上隐隐泛着一丝青色,好似一个瓷美人,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既不像失魂落魄,也不是痴痴傻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生气,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哗啦”一声,易曲烟不小心撞到桌边,一叠脸谱一下掉地。一个红衣身影飞速闪过,视若珍宝般的捡起。
  “婕语姐姐……”易曲烟大惊,看着慕容婕语拾着散落在地的狰狞脸谱,一下愣了。
  慕容婕语慢慢起身,修长的玉指抚上脸谱的图案,朝她们阴阴一笑:“画得好看吗?”
  海茉走出房门,眼皮跳个不停。慕容婕语的脸皮明明被冉夫人撕下来了,可是现在的她面容完好,没有一丝疤痕,海茉联想到丫鬟们偷偷议论她近日的习惯,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她,真的是慕容婕语吗?
  “‘寒竹郎君’君少卿到!”于管家一声高昂的嗓音一下把海茉拉回现实,她倚着柱壁,睁大了双眸,只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昂藏身影:月白缎袍,白色锦靴,乌黑的长发被碧菡冠挽起,与腰间的绿色竹箫互相辉映,近乎完美的侧脸清冷孤傲,凝结了万千寒冰全部悉堆在微微上挑的眼角。
  这不是昨晚和她一起吃面的救命恩人吗?海茉大喜,差点叫出声。
  “君少卿也来了?不是说他在闭关修炼吗?”旁边一人窃窃私语。
  “他爹君烈豪是上任的武林盟主,和慕容家关系匪浅,怎么能不来?”又一个人说道。
  “说到君烈豪,都失踪十来年了,君少卿一直寻找,还没找到吗?”
  “谁知道啊,那小子一脸的狂傲,老子真是看不惯!”
  “嘘,小声点,‘寒竹郎君’冷傲不逊,心狠手辣,杀起人来更是不问理由,小心被他听到。”
  “妈的,什么‘寒竹郎君’,拿着一根破箫装神弄鬼,长得跟娘们似的,我呸!”
  声音逐渐变小,骂骂咧咧的大汉被旁边的人拖走了。
  寒竹郎君?君少卿?海茉微愣:原来他也是武林中人,原来他叫君少卿……
  …
  夜幕降临,慕容府内灯火通明,宾客喧哗,好不热闹。新婚夫妇已经行完礼入了洞房,大厅里还是推杯置盏,觥筹交错,直至深夜。
  易风凌抱着酒坛子躺在树杈之间,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想着刚才桌上喝得大醉的宁以辰,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今日的宁以辰一反前些日子的苦闷颓废,与周围的宾客谈笑风生,不住的灌酒,直至喝的叮咛大醉才入了洞房。
  这半个月来慕容府风平浪静,比武大会也有条不紊的进行,到来的婚礼仿佛冲去了前些日子的阴霾,脸谱杀人事件也逐渐被人淡忘。
  可冉夫人的神秘莫测,以及姐姐多次的欲言又止,都让易风凌泛起不安。上次在洞穴里,姐姐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吞吞吐吐;在夕萝家里说出要和他成亲的话又让不知如何面对姐姐,所以一直没有机会问清楚。可他直觉的感到,姐姐肯定知道什么,而且与冉夫人相关。
  一抹奇异的幽香淡淡飘来,易风凌手一僵,桃花眼半眯,紧紧的盯住前面的婚房。

  血婚成殇

  新房里,两支龙凤红烛静静地燃着,烛光轻跳,灯芯噼啪一声爆开,燃出墨色的花苞,犹如一朵黑色玫瑰,散发着鬼魅而又妖异的气息。
  大红的“喜”字贴在新房的墙壁上,红色的床帐用金钩挂起,凤冠霞帔的新娘头盖红纱,静静坐在绣床一侧。
  宁以辰坐在桌边,喝得酩酊大醉。嘴边爬上一丝苦笑,他摇摇晃晃地来到绣床旁边,手掌一挥,红纱飘落。
  慕容婕语垂着头,容颜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透着几分诡异。
  宁以辰叹口气,咽下喉中的酸涩,慢慢说道:“小姐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我看这周公之礼……”
  慕容婕语缓缓抬起头,烛光下,她如花的脸上浮现出捉摸不透的笑容,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宁以辰一惊,面前的人眼角吊起,眼里血丝成片,目光直滞,竟带着几分阴森,丝毫不见新婚少女的娇怯羞涩,这……是平日里温柔大方的慕容婕语吗?
  慕容婕语将手伸到宁以辰的腰间,似乎要为他宽衣解带,他一慌,连忙伸手阻止,无意间触碰到她的纤纤玉指,那冰凉的感觉让他忽然心生惧意。
  “让我来!”慕容婕语声音轻柔,好似在哄一个孩子。
  宁以辰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恍恍惚惚地放开手,任由慕容婕语触摸自己的腰。
  忽然,一丝剧痛猛然袭来,腰间一下被冰凉的利器刺穿,宁以辰猛然清醒,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慕容婕语,踉跄着想要从床边逃开,却不小心被桌脚绊倒,桌上的铜镜一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慕容婕语却已经逼至面前,白玉一般纯净的脸上泛着隐隐的青绿,却笑得妖媚迷人,竟和冉夫人有几分相似。她从宁以辰腰间拔出匕首,高高举起,准备再次朝他刺去。
  腰间鲜血汹涌而出,巨大的疼痛一下袭来,宁以辰强忍痛苦,捂着腰部,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忽然觉得背后一凉,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他颤抖地转回身,圆目尽睁,喉间猛地吐出一股鲜血,依着房门慢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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